“最后五天的假期哦,没事多出去走走别总是在家里睡觉……”徐姝一路要把他送到门口,走之前还不放心地瞥两眼对门。
  恰好这时候对门开了,裴贺行一身黑,黑色连帽卫衣的帽子盖在头上,手上还拎着一个纸袋子。徐姝有点尴尬,率先一点头,伸手把背过去没看见人的周卓然往门里推。
  开玩笑,口嗨可以,具体落地实践还是要注意安全。
  裴贺行略一点头,看向徐姝身后的周卓然,轻飘飘一眼,又淡定地收回来,看着徐姝把门一关。
  “回来了?恭喜恭喜,成绩很不错。”
  裴贺行笑了一下,略一点头,低声说道:“也多亏了卓然,他教的很好。”
  徐姝心气顺了,喜欢听这样的话,低头看他拎着一个袋子,问他:“你带东西给卓然?”
  裴贺行一笑,晃了一下袋子只说:“他忘在我那的一些东西,我带回来给他。”
  徐姝顿时觉得自己过分了,不能因为裴贺行是风行的球员就对人家敌意那么大。再说,她看出来了,周卓然对他可不只是玩玩的心思。
  “那我先走了,你们聊。”徐姝准备离开,裴贺行站在周卓然门前没急着敲门,反而看着她走。
  她正准备进电梯,裴贺行突然问她:“卓然还有五天假?”
  徐姝没多想,一点头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路都走到了停车场,却还是心里有点怪怪的,咂摸他临走的笑容。
  看着是很有礼貌,再加上他那个优越的皮相,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可直觉告诉她,她总觉得他那个笑容看的人毛毛的,有什么深意。
  周卓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猪队友卖了,还沉浸在徐姝的要裴贺行跪下来当狗的发言里。
  “不至于,真不至于。”周卓然一直以为徐姝只是爱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不知道她内心还有这么狂野的一面……
  叩叩叩
  节奏很稳的三声叩门声,周卓然预感不是徐姝,随手把水杯放在玄关上,问了一句:“谁?”
  “男朋友。”
  周卓然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待裴贺行。
  “先开个门?”
  裴贺行拎着袋子,单手抬起又敲了三下,不急不慢的,语气平稳。裴贺行莫名觉得自己像那个儿歌里骗小兔子开门的狼。
  门开了。
  周卓然注意到他先迈开腿挤进了玄关,裴贺行垂下脸笑了一下,只是说:“怕你给我关外面。”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谈论,裴贺行为什么说这句话,周卓然是自己脑子里还是一团乱。
  裴贺行个子很高,玄关的灯自动开着还没有灭掉,从周卓然的角度看,他直接挡住了玄关的灯光,这让他的脸上投出淡淡的阴影,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很亮。
  裴贺行晃了一下手里的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哗哗作响,躬身凑近周卓然似乎是要去吻他。周卓然没有躲避,只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裴贺行轻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从他的侧颈挠了一下,不用裴贺行提醒,他自己都明晰地听见了自己擂鼓的心跳声。
  他可以紧闭着唇不肯承认一句爱语,也可以半垂下眼睫挡住眼中汹涌的情绪,但当凑近他的时候,心跳声就无处掩藏了。
  裴贺行现在反而不急了,看了一眼手里的袋子,随手就放到茶几旁边,自己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男朋友,不过来坐?”
  周卓然感觉到了裴贺行想要做什么,但最后后撤了一步。
  周卓然坐到另一边,垂着睫毛,嘴唇轻抿,时不时掀开一点睫毛,看向对面一直专注地看着他的裴贺行。
  裴贺行难得见他这种类似于心虚的表情,虽然不明白他在心虚什么,但是他还觉得很可爱。
  “我先确定一下,周卓然,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吧?”
  周卓然一皱眉,没有立刻回答。裴贺行脸色立刻变了,看起来立刻就想让他情景再现一下。
  “你还想的话,就是。”周卓然最后很诚恳地说了这么一句。
  裴贺行突然起身,拉过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而后手掌扣住他的后脑,侧过一点脸带着发泄意味地吻他的唇。
  周卓然没有躲,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半睁着眼睛,张开唇缝,伸出一点舌头回应他,只有在他有些过分的时候,他才会侧一点头,想躲一下。
  裴贺行只让他停了一下,不等他气喘匀了,立刻追上去,牙齿先咬一口,像是在标记地盘一样。
  “为什么那么说?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不比和何天星好?”裴贺行等他脸涨红了才偏开唇,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问他。
  语气还挺可怜的,像是被骗身骗心的无辜男大。
  “又关何天星什么事?”
  周卓然不理解,一歪头靠在他脸侧,淡声问他。裴贺行觉得他这个语气的确充满了困惑,不像是提到白月光的语气。
  “你不是喜欢他很久了,然后……”
  周卓然听了半句就开始头疼,满脸震惊地看着裴贺行。
  “什么?!”
  裴贺行脑子转的很快,立刻沉声说道:“赫伯特跟我说的。他竟然骗我这么久……”周卓然伸手揉揉太阳穴,看得出来他在忍着火气。
  裴贺行立刻拦腰抱住他,语气可怜:“我一直以为你真正喜欢的是他,只是把我当替代品,我伤心我憔悴,我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周卓然挑眉看他,裴贺行收声,知道他说的跟他本人有点偏差太大了。伤心憔悴,不敢靠近?不存在的,人家直接甩着大尾巴就冲上去把人先叼回去再说。
  “对不起。”周卓然还是道了歉,裴贺行反而觉得心里不舒服了。“求而不得是很难受的,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裴贺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里反而揪成一团。“这不是你的错,你应该嘲笑我蠢,或者骂赫伯特。”
  “他的猪脑我另有处置。”周卓然声音冷了下来,裴贺行为他默哀一秒。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认为,要不然我会早一点都告诉你。”周卓然现在反而更从容了,他再不和他谈谈,谁知道裴贺行又会拿什么剧本。
  而且他也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状态,让他只能拿着望远镜远远地观察他。
  “我和他认识是在菲尔德孤儿院。”
  因为他“糟糕的”“不符合预期的”表现,周卓然在被送入菲尔德孤儿院时的评语是:疑似有精神问题,自闭倾向,需要接受一周一次的公益心理咨询。
  不像是后来媒体挖掘的那样,周卓然在这里表现出“过人的数学和物理天赋”“孤僻但听话”“尊敬师长”“和大多数人都相处的很好”。
  作为一个瘦小得可怜的亚洲小鬼,周卓然一进入这里就几乎收到所有人的排斥,更别提总有孩子们都讨厌的劳伦太太,不厌其烦地用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要求他们多照顾这个小鬼。
  那时候的周卓然并不是对周围人的恶意不敏感,只是他找到一个全新的让他着迷的领域。
  那时的b国斯诺克巨星频出,在斯诺克已经是称霸的地位。而相应的,斯诺克已经成为几乎全□□动,从酒吧到学校都会设有台球厅。这所孤儿院里唯一个室内活动室也有,不过那是一些孩子王的特权,自然轮不上他。
  不过他总有办法,他总是拿着一本基础斯诺克图解,烫金的红色书拿在手里很厚重,他缩在角落里先是看了三天,后来是没什么可看,只是抱着看向台上正在比赛的高年级孩子。
  每天来看他们比赛的人自然很多,但没什么人一直来看,只看不说话,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或是欢呼,或是嘘声,很冷静地看着。
  每天来的几个高年级孩子,有几个已经参加了郡里的斯诺克俱乐部,偶尔去参加比赛,能获得不错的名次,孩子们对他们都有种宗教一样的崇拜。
  但总有人不服气,棕头发的格纳偶尔也来比,不碰上那几个高年级的就能获得欢呼,但没人希望总有人压在自己头上,可屡战屡败。
  周卓然静静地看着他又战又败,从不出声,即使在他输了比赛后总是气急败坏地迁怒在一边的周卓然。
  “看什么看!还没有台桌高的小鬼。”
  挑衅那个时候的周卓然无异于自讨苦吃,瘦得过分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让他那双酷似他母亲的浅色眼睛大得过分,冷静地看过来时,有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漠然。
  “你刚刚叫错球了,如果放手一搏打黑八你就赢了。”
  “说得轻巧啊,你懂个屁。”
  周卓然多说了这一句就并不理会他了,格纳没有在意一个从没上过台桌的小屁孩说的鬼话。
  但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并不在于他后来打败了哪个厉害的人物,收到哪个业内名人的夸赞,而是一种与众不同,违反常理的优秀。
  周卓然就是这样的天才,他此后受过很多赞誉和诋毁,但八岁那年的周卓然第一次获得赞扬是来自一个不服气的小男孩。
  格纳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个话还说的磕绊的周卓然,但直到再一次被逼入绝境。
  “绅士一点,格纳。认输吧。就算是一杆清台,你也根本不可能超过我的分数。”
  周围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讥笑他,格纳再一次感到那种深刻的耻辱感。
  “长台,推顶库红球到库边,做斯诺克。”
  格纳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周卓然,他不想理会,但他手心里已经开始出汗,桦木球杆已经有些握不住了。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他的思维已经下意识跟随着指令去想。
  反正就要输了,如果按他说的那么做,输了大可怪在他头上……
  格纳擦完巧粉,深吸一口气,趴下瞄准的一瞬间就蒙住了,他根本做不到,母球将红球推到库边后需要回到底库,他根本做不到。
  “低杆右塞。”
  疯了,低杆右塞,那要把母球打哪里去了……
  格纳的手已经不稳了,回头狠狠地瞪向周卓然,那双浅色的眼睛里冷静,充满笃定,格纳深吸一口气,试瞄两下。
  “加大力度。”
  “用得着你说!”话音刚落,格纳放手一搏,白色母球旋转着飞奔向红球,成功推向库边后,撞库向左,又吃一库最后斜着飞回底库。
  一杆漂亮的斯诺克,并不是不可解,只是以他们的水平足够罚到超分。
  格纳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回头看向那个东方小鬼。却发现他仍是肃着一张脸,浅色的眼睛里只关注墨绿色台桌上的球的走位。
  “你角度少了。”
  他似乎还有些不满意,但那个高年级的已经脸色很差了,他重复几条线路都没有解到球,母球突然像是不听话了一样,完全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角度和路径解球。
  一战成名,但这并不是属于周卓然的战争。
  此后一周,那一杆斯诺克被反复复盘,但整个院里的孩子没有能够成功解开的。周卓然的地位突然超然起来,毕竟他两句话就让那些大孩子吃瘪。
  他们自然不可能服气,在一个午后,周卓然慢吞吞地拉着大拖把从水房里走出来,那群高年级的人果然堵住了他。
  “那天就是你瞎指挥?”
  “那一杆是不是无解斯诺克?”
  问他的是那天反复尝试都失败的那个,他一向趾高气昂,此时竟然语气里有几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请求,似乎期望周卓然宣布那是一杆无解斯诺克,以证明自己是输在运气,而不是实力。
  “不是……”
  “什么?”
  “不是无解,低杆加塞,红球可以贴库进。”周卓然的英语还没有很好,说话总是磕磕绊绊,慢悠悠的。
  “怎么可能贴库能进?这种情况下应该解球,反做斯诺克!根本不可能!”
  “能。”周卓然很笃定地说。
  “格纳打歪了,要不然就是解球反做。”周卓然面对一群比他高很多的男生丝毫不露怯,每句话虽然说得很慢,但像在宣布什么真理一样,让反驳的人像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呵……”青年上前两步夺去周卓然手里的拖把,单手拽住他的小臂,几乎是强拖着他向前走。
  “那你证明给我看!”
  周卓然瘦得有些可怜,一个八岁的孩子胳膊几乎能被大孩子一只手抓住,动弹不得。
  台球桌上还原了那天的局面,目标红球贴在底库边上,母球在顶库前,没什么障碍球遮挡,但就是很难解到,更遑论打进红球。
  “打进红球,以后这个台桌归你用。”
  周卓然这时才终于变了脸色,抿唇露了一个很浅的笑容,像是得了什么大便宜。
  从前他像个偷油吃的老鼠一样,只能蹲守到没人的时候才能摸两把,或是晚上一些无聊的集体活动,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偷偷练一会。
  以后不会了。实际上周卓然并不明白,这一杆斯诺克究竟有什么难度,在他看来,格纳的准头太差,如果真的百分百按照他说的去做,那么这一杆才是真的无解。
  周卓然没有犹豫,接过长杆,因为他的身高,拿起来长杆有种笨拙感,让人甚至疑心他能不能架起杆子完成瞄准。
  他的手很小,但支起手架的动作利落娴熟,原本嘲笑他的青年渐渐笑不出来了。周卓然几乎没有瞄准的时间,快速地完成了这一杆,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
  白球加了一个很强的旋转,低杆给力,母球直飞向底库,轻擦向红球,因为旋转轻向左勾,红球神奇地慢慢向袋口滚落。
  啪一声脆响,红球进袋。
  在众人不断在想着进袋的红球时,人群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服青年却看向了白色母球的走位,周卓然的眼睛也没有放在刚刚勾红球的底库,也直直看向母球的走位。
  白色母球撞一库吃力后慢慢拉了一个斜线,缓缓越过中袋停在黑球侧方,精准叫位黑球。
  周卓然满意地一笑,抬头正对上一双充满探究欲的绿眼睛,两人的目光交汇在母球的点位。
  周卓然立刻明白这个人的水平一定在这些人之上。他从没在这间小小的活动室里见过他,对他的水平没有感受过,但他凭着一种本能去嗅到有资格成为自己对手的人。
  但让他略有些失望的是,一连几周,这个绿眼睛青年只在周末偶尔来到这里,静静地看着他做一些看似枯燥的基本练习,从不出声,像他曾经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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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卓然:他的猪脑我另有妙用
  裴贺行:……你看放不放花椒
  赫伯特:喂!!!?后面的替身剧本是谁脑补的……
  裴贺行:……反正不是我
  这两章都是回忆,一起放啦,虽然很晚了,但是终于补了一天的更新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