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凤鸣很有可能出事之后,白琅便拿出了给凤鸣的通讯法器,想询问凤鸣那边的情况。
  墨宴看他的动作,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白琅给凤鸣发去讯息,但直到他们抵达白归宗原本的入口附近,凤鸣都并未给他任何回应。
  难道真的出事了……?
  白琅皱起眉,又问墨宴:“你能感知到凤鸣此刻的大概方位么?”
  墨宴:“嗯。在一个此前我们未曾涉足过的地方,有可能他是找到了白宁的本体所在,但是被白宁发现了。”
  他只简单回答了白琅的问题,并未就这个话题安慰他太多。
  白琅牵挂凤鸣的情况,并未察觉此时墨宴微妙的异样,只愁眉不展地思索起此时凤鸣的境况。
  墨宴张了张嘴,原本是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最终沉默无言。
  浩浩荡荡一众人御剑徘徊于白归宗原本的宗门入口附近,此前说过擅长解决阵法的那名修士正在试图破解白游与白宁共同留下的封印山门的阵法。
  这阵法不算特别高深,由墨宴来的话大抵花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完全解开。
  不过墨宴并未掺和,同他之前所言一般,只由着他们人间界的人自己解决这一部分的进展。
  约摸两刻钟后,那名修士才欣然道:“解开了!大家随我来!”
  一众人又跟随那名修士一同声势浩大地进入白归宗,
  而这一进去,白琅便感受到了近乎窒息的压抑感。
  他往四周望去,白归宗内已完全被怨气所覆盖,天色黑沉沉,浓郁得化不开的乌云几乎就要化作实体,沉重地将整个宗门挤压碾碎。
  白琅有点难受,攥住了墨宴的袖角。
  白无常对怨气的感知是最敏锐的。
  这样浓郁的怨气,与将一个寻常人丢进满是瘴气的沼泽中全然无异。
  墨宴轻轻揽住他:“很难受吗?”
  白琅点头:“嗯……怨气太浓郁了,不过都是些孤魂野鬼聚集而成的,还能支撑。”
  但外边都已是这般浓郁的怨气,白宁本体所在……就更不用说了。
  墨宴动用魂力给他加了一层庇护,虽抵御不了太多,但聊胜于无。
  白归宗的长老们似乎都有所预料,在一众人进入白归宗后,长老们都聚集在入口处附近。
  白琅往那边看去,明显看出长老们的身上都有围绕的乌黑怨气。
  ——他们已经被怨气侵扰了。
  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被白宁操控了。
  白归宗的长老们与其他人碰面,很快就爆发了第一轮的争吵。
  望远宗等宗门原本的诉求只是要为他们被关在白归宗内的弟子们讨要说法并将他们救出来,但此时白归宗内的怨气已浓郁到寻常修士都能感知到不对劲,他们开始怀疑白归宗是与邪祟之类勾搭在一起了。
  人间界阴阳失衡已过去千年万年,但有关当时的史料记载浩若烟海,修仙界的人几乎都自书卷中看到过当年的惨状,并将邪祟视做必须铲除的污秽,就怕又重蹈那千年万年前的惨痛覆辙。
  白归宗与邪祟勾结在一起,倘若不除尽这些邪祟,必然引起周围的,乃至整个修仙界的祸乱。
  两边的矛盾愈发激烈,被操控的那些长老们的言辞亦格外激烈。
  白琅与墨宴几乎马上便想明白了因果。
  这恐怕是白宁在故意激怒前来的修士们,还想要这些修士们的怨气来壮大他的实力。
  当务之急,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白宁的本体。
  白琅与墨宴对视一眼,两人都无任何交流,但已在无言间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在双方仍在言语争论的混乱之中,白琅与墨宴悄然离开了大部队。
  墨宴感应着凤鸣最后给他发来的位置讯息:“我大概知道凤鸣最后的讯息是在哪个位置了,我们走。”
  “嗯。”白琅点头,跟上墨宴的速度。
  他们径直往一个与主峰相反的位置而去,路上亦有不少孤魂野鬼的游荡,长得都是一如既往的丑,把白琅吓得不轻,被墨宴随手全部解决掉了。
  墨宴还抽空调笑一句:“我还以为你恢复了记忆,就不怕这些了呢。”
  白琅小声反驳:“我本来就不怕。是它们长得太丑了。我讨厌丑东西。”
  说到这,他又继续小声补充:“之前无人护我,我只能告诉自己我不能意气用事,我必须把它们都斩除掉。”
  因为这是他要保护墨宴的“任务”。
  墨宴听得心疼:“无事,日后你不想做的讨厌做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就好。”
  白琅乖乖地点了点头,不想再自己遇见,直接蹭去了墨宴的佩剑上,握住他的手,汲取他此时能给他的手心温度。
  两人在路上并未有太多的停歇逗留,没多久终于见到了一座有些矮的小山头。
  小山头周围围绕着更为浓郁的怨气,似是完全被浓墨般的黑雾给包围。
  周遭静得可怕,墨宴带白琅落地,压低声音同白琅道:“就是这个地方。凤鸣应当是于这个地方附近出的事。”
  白琅环顾一圈四周,有些偏僻荒凉,让他无端生起些森然冷意。
  这边比白归宗主峰那边还要黑,俨然已似日落般。
  白琅往墨宴身边靠近了些,声音微颤:“我、我有点害怕。”
  墨宴声音低沉:“是太黑了吗?”
  “有点……也可能有其他缘故。”白琅有些说不清,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太诡异了。
  墨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别怕,有我在。我们进去看看。”
  白琅缩在墨宴身边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这座小山头的石子小路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便来到山顶见到一间屋子。
  或者说,更像一个……庙宇般的地方?
  屋子的旁边还有一座阁楼,不算很高,但看起来亦是常年无人造访的荒凉。
  阁楼附近的怨气比屋子内的还重。
  白琅推测白宁本体可能就在那阁楼内,但亦不排除这是方面的障眼法的可能性。
  他还是大着胆子,同墨宴一同先进了那个屋子。
  之后,他们看到了整整齐齐的几列牌位,每一个牌位上都注明了是白氏第几任家主,以及第几任掌门。
  ——这里是白氏宗祠。
  而宗祠的中间,缺了一个牌位,留下一个突兀又显眼的,黑漆漆的空洞。
  白琅几乎马上便反应过来,那是白宁的父亲,当时的白家家主白仁的牌位。
  他握紧了墨宴的手。
  墨宴偏头问他:“怎么了?”
  白琅示意给他看:“那个空缺的牌位,是白宁他父亲的。”
  墨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皱眉:“白宁本体可能会与这个空缺牌位有关?”
  “有可能……”白琅心有些乱,重回他脑海中不久的记忆仿佛还是崭新的昨日经历。
  他下意识想往旁边走,又无意中踢到了一个东西。
  他低头看去,有些熟悉。好像是……墨宴给凤鸣的那个单方求助法器。
  白琅心下蓦地一紧,慌忙将那法器捡拾起来,就见上边还沾着血。
  血迹还是湿的,随着白琅捡拾的动作沾上他的指尖,红得刺目。
  白琅的嗓音忽然有些发紧:“墨宴,凤、凤鸣是不是出事了?”
  自从进到这个屋子后,他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环绕着他,让他心慌。
  他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脖颈仿佛亦被什么东西束缚住,近乎窒息。
  他不免出现一些更不好的猜想。
  墨宴自然是认得这枚法器的,他见白琅状态糟糕,随手施了个净尘术,将那枚法器从白琅冰冷的指尖中一点点剥离。
  他终究是没忍住,宽慰他:“只是一个法器与一些血迹,说明不了太多东西。也有可能是凤鸣遇到了白游,这是白游的血。而且你不要忘了,凤鸣是凤凰妖族,还有他那位祖宗暗中庇护着,不会出事的。”
  白琅觉得耳边又多出一阵刺耳的嗡鸣,刺得他耳膜一阵阵发疼。
  凤鸣。
  这个名字突兀又尖锐地刻进了他的识海里。
  往常的白琅不会这么失控的。
  可他的脑海里又冒出了曾经在火海里丧生的嫡兄,在高楼下倒于血泊的生母,在船舶上被一剑刺穿的生父,还有……
  还有曾经倒在他面前的,墨宴。
  “唔……”
  白琅头痛欲炸。
  他抽出了被墨宴握着的手,猛地转身向屋子外跑去。
  “小白琅!”墨宴追出去一步,又停住了脚步。
  另一头,白琅刚跑出屋子,又忽地感觉到一阵阴风骤然卷起。
  而他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阴冷森然的视线。
  他猛地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是他的父亲。
  “孽子……去死吧!”
  胸膛被破开的父亲面目狰狞地扑向白琅。
  “呜、你、你不要过来……”白琅被吓得当即往另一个方向跑。
  他想回去找墨宴,他想喊墨宴,可他又在这时骤然发现墨宴不见了。
  墨宴不见了,那个屋子不见了,那个阁楼也不见了。
  他的面前,又是他曾无比熟悉,又无比惧怕的漆黑。
  白琅呜咽一声,再回头时,他的身后已不只是他的父亲。
  甚至还有被火烧得焦黑的嫡兄,四肢扭曲脑浆迸裂的嫡母,以及……
  遍体鳞伤的凤鸣。
  【作者有话说】
  白琅崽独面最后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