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顾及到白琅怕生,楚悦带白琅去到了一张无人桌子上,问过他想吃什么后便找来小二。
  楚悦已至辟谷之境,点完白琅想吃的东西,想了想又给自己点了一份,怕等会儿白琅自己吃的话会觉得尴尬。
  白琅始终只是乖乖坐在一边,不吵不闹。像邻家的乖巧弟弟。
  楚悦对他好感更甚,主动向他释放善意:“你应当知晓我叫楚悦了吧?我可以叫你小白吗?”
  白琅谨记墨宴让他扮演的状态,轻轻点头,小声说:“可以的。”
  楚悦弯眼:“你应当和小陶小瑜他们是好友罢?我此前亦听他们提及过你,尤其小瑜,很喜欢你这位白琅哥哥呢。还说若非有你们在,他们还不知要在原本的地方受多久的折磨。”
  白琅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夸奖,没有回应,只稍稍低下头。
  楚悦把他这当作了不好意思的表示,示过好后又聊起些别的话题:“你与你师尊是专门研习捉鬼之术的么?”
  白琅想了想他与墨宴的身份,谨慎地点点头:“应当……算是?”
  楚悦眸间似有赞叹:“那你们好厉害呀。鬼神邪祟之类如今出现得少,修仙界内已鲜少会有孤魂野鬼之类的邪祟出现,许多原本专修此道之人都为生计或是觉得于修为无助益而放弃了呢。”
  这些事白琅在冥界时有所耳闻。
  曾经的人间界有好长一段时间便是因为阴阳失衡,导致人间界恶鬼丛生,人间界之人原本是无法抵御恶鬼野鬼的,在阴阳失衡后逐渐研究出了对付这些邪祟的方式。
  再后来冥界这边终于千辛万苦将阴阳调整平衡,恶鬼野鬼之类恢复成平日鲜少可见,基本都能及时被他们鬼使驱散清除的状态下。
  白琅想到什么,轻垂眼睫:“恶鬼源自于恶念,只要‘人’尚存恶念,恶鬼便永不会彻底绝迹。总需要有人,在它们为祸人间界前处理掉他们。”
  他声音有些轻,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在说给楚悦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在重复加深他对白无常身份的适应。
  楚悦与他坐得比较近,还是将他的话收入耳中,愣了下,倒是没想到白琅看着年纪轻轻,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不由心生敬意:“没想到小白你居然能想得这么深层次,你未来一定会是特别厉害的捉鬼师的!”
  白琅忽然被楚悦这般激动似的夸奖,有些茫然。
  正好这时小二将他们点的膳食送了上来,方才的话题短暂结束。
  白琅点的是一份阳春面和一份饺子,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撒着绿油油的葱花点缀,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他一下便将方才的正经话题给抛到了脑后——没有什么能比好好吃上一顿热乎的更重要。
  楚悦给自己点的则是一份粥,看着比较清淡。
  白琅想起之前在冥界时,墨宴絮絮叨叨随口教过他的,要与人拉近关系以套取情报的话,可以适当给予一些好处——虽说当时的他们根本就接触不到人,套取情报只需要最简单地晃到讨论者旁边光明正大偷听。
  白琅略一思索,将自己那份饺子往楚悦方向推了推:“你要试试看吗?客栈的饺子,很好吃。”
  楚悦受宠若惊,她本意只是怕白琅尴尬,没想到白琅还会这般体贴。
  兴许是见白琅态度认真,灰眸清澈通透,楚悦有些不忍心拒绝,便夹了一块:“谢谢你呀小白。”
  白琅摇摇头,表示了不客气,继续吃东西。
  被墨宴养了这么几个月,白琅吃东西仍是习惯比较小口小口地吃,动作很斯文。
  他低着头,思索起墨宴希望他能从楚悦这里套的什么相关情报,一走神便无意识地收敛了面上的细微神情,看起来有些冷冷的,不好接近似的。
  楚悦对他还停留在方才给她递饺子时那般乖乖软软的模样中,并未多想,问起白琅这边的情况:“对了小白,你们大概是何时离开的白归宗?”
  白琅回神,想了想:“大概几日前。出了些意外逗留于白归镇内,之后便回不去了。你们是何时知晓意外之事的?”
  “这样。”楚悦看起来很忧虑,“我们这边亦是前几日收到的小陶小瑜他们那边的讯息,说白归宗出事了,他们出不来。望远宗离这边还算近,我们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今早才到。”
  说到这,楚悦又叹口气:“当初我便劝过师叔最好不要在白归宗逗留太久了,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白琅敏锐捕捉到重点:“劝他们不要在白归宗逗留太久?为何?”
  楚悦还有些奇怪:“你们不知道么?哦对,你们可能并非宗门子弟,故而牵涉不深。”
  她反应过来,解释:“白归宗是世家出身,而且非常讲究血缘,据说还保留了一套什么嫡庶之说。他们要是自己内部搞搞便算了,修仙界内不乏一些世家出身的小宗门,结果他们还搞得大张旗鼓,初来修仙界那会儿高傲得好似我们都不如他们似的。”
  楚悦说得还有些气。
  白归宗来修仙界的年岁还不长,楚悦在望远宗内已有两百多年,虽未真正经历过白归宗初至修仙界那段时日,但听她的师尊吴竹风讨论过,那会儿的白归宗根基不牢还自视甚高,搞过一次宗门创立的宴席,结果受邀而来的宗门们全都不欢而散。
  望远宗与白归宗的关系就说不上很好,最近几年虽因白归宗稍稍放低了些姿态而有所缓和,但结下的梁子并未完全解决。
  说到这,楚悦又哼一声:“我就知道这白归宗早晚还得出些幺蛾子,只是小师叔心善,想着多个朋友对弟子们也好。谁承想竟遇到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境况。”
  楚悦愤愤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勉强克制一二。
  白琅则是沉默地垂下了眼睫。
  楚悦所言,倒真与墨宴同他说的内容相似。
  白归宗这般假惺惺的姿态与从未改变过的内核想法,迟早都是要引起周围宗门不满的。
  楚悦似是觉得这样的话题也不适合白琅这般的小孩,大致说明过之后又收敛了情绪,找了些更寻常的话题来陪他聊天。
  等白琅早膳吃完不久,墨宴那边便结束了讨论,墨宴起身过来找他。
  “小白琅,吃完了么?”他走到白琅身后,一手随意地搭上他肩膀。
  “嗯。”白琅乖乖点头,仰头看向墨宴,“你们商议完了么?”
  墨宴:“嗯。拖得越久对于白归宗内被困之人越不利,正好来的宗门中有人擅长阵法结界,我们等会儿便直接出发前往白归宗。”
  白琅全听墨宴的安排:“好。”
  他朝墨宴伸手,墨宴笑了一下,覆上他微凉的手心,与他十指相扣。
  两人没有一点避讳,楚悦在旁边目睹全程,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们……”
  白琅听到动静,回眸去看她,稍有些浅的眸色里是很单纯的疑惑。
  楚悦连忙轻咳一声:“没事,就是有点诧异。你们原来也是道侣吗?”
  白琅没有否认:“嗯。”
  楚悦好歹也是成熟的大人了,师徒恋之类的话本亦看过不少,并无太多别的反应。
  她诚挚道:“你们很般配,祝你们百年好合。”
  墨宴莞尔:“多谢楚姑娘。”
  楚悦也很有眼色地在这时起身:“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正好我去同师尊聊聊等会儿的安排。”
  墨宴颔首:“好。有劳楚姑娘方才照顾。”
  楚悦忙摆摆手:“不劳不劳,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她才起身离开,去找吴竹风。
  墨宴顺势在白琅旁边坐下,问:“方才聊得如何?”
  白琅将从楚悦处听来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墨宴,最后他还带上了个人主观的总结:“白归宗确实早晚都要有那么一劫,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墨宴笑着拍拍他的脑袋:“你能看明白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没再同白琅太深聊这件事情,接受以白无常的角度来看待世间人并不能着急,得要白琅自己慢慢学会。
  他们在一旁稍微坐了会儿,另一边各个宗门的人亦同他们此番一同前来的弟子们大致交代商议好,大家一同出发前往白归宗。
  这一次各宗门都提前收到了他们宗门内被困弟子的消息,虽不知白归宗这好端端的为何会这么大胆做这种惹众怒之事,但不论如何绝不能让他们自家弟子继续受难,来的人基本都是元婴及以上修为的峰主与峰主们的亲传弟子。
  白归宗受血缘观念影响,大部分弟子天资并没有很高,长老与峰主都是白家之人,最高最高不过大乘初期修为,他们这么一群人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已绰绰有余。
  墨宴与白琅此行跟随,便是要将唯一有可能出的“意外”给解决掉。
  吴竹风还有意让墨宴作为领队之一,振奋士气,不过被墨宴找借口婉拒了。
  他们只是趁机混进去,最终目的地和他们并不一样,不能在队伍里太过显眼。
  吴竹风虽有遗憾,但还是尊重了他们的意愿,与其他几个宗门前来的峰主一道作为领队。
  一群人浩浩荡荡,白琅只跟随墨宴混在队伍中间不起眼的地方。
  然而在这路上,白琅感觉到墨宴的手忽然收紧了些。
  他抬眸看去:“怎么了?”
  墨宴轻蹙眉,似是停顿片刻,过会儿还是如实同白琅说:“我之前不是为了让凤鸣能顺便看护你,给了凤鸣一个类似的求助法器么?我感应到凤鸣那边传讯而来的求助讯息了。”
  白琅一怔,当即明白了墨宴的意思。
  ——凤鸣那边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或者准确来说已经是今天了x)要毕业论文答辩,之后几天应该还要改论文,之前欠的两更近期应该补不上了,等过阵子忙完了再补吧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