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日出门过后,林知大抵亦是有了些阴影,并未着急再约白琅出门,而是时不时地来找白琅、凤鸣和庄陶庄瑜玩。
  白琅本就不是很爱出门的性子,自然乐得只在白归宗内待着,基本也都把白归宗逛了个遍。
  到十月初十,白琅用早膳时林知又在联络法器中发来邀约。
  墨宴已习惯在他用膳时帮他回这些消息,瞥了一眼,懒散道:“那林知又来找你了。可要我替你回应他?”
  白琅咬了一口饺子,吃完,之后才摇摇头:“不要,今日不同他们出门。”
  墨宴挑眉:“怎么今日不想去玩了?玩累了么?”
  白琅还是摇头:“不累。”
  他又抬眸看着墨宴:“你累吗?”
  墨宴一时还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奇怪着说:“我不累啊,我能有何累的。”
  白琅这才收回视线:“那我今日要你陪我出门玩。”
  墨宴顿了顿,轻笑:“行。是想去白归镇玩了吧?”
  这几日林知他们都只约在白归宗内玩,墨宴只当他这是闷了,想去镇子上再逛逛。
  墨宴给白琅找到了一个天然的借口,白琅亦不会主动戳穿,点头顺势应下。
  墨宴开心了,难得不郁闷地直接用联络法器拒绝林知的邀约。
  林知那边也没坚持——主要是没敢坚持,还祝了他俩玩得开心,扭头跑去找凤鸣玩了。
  今日行程定下,白琅用完早膳后便去换了套出门的衣裳。
  往常他自己换衣服只会随意地在他的白衣中挑上那么一件,偶尔墨宴给他其余颜色的衣裳时,他才会穿得与往常不太一样。
  这次白琅原本亦打算同往日一般,只是选衣裳之时,无意在他的储物法器中瞥到一件此前墨宴买给他的浅蓝长衫。
  他记得墨宴好像挺喜欢看他穿不同颜色的衣裳的。
  说起来……墨宴似乎还从未在他面前穿过黑色以外的衣裳。
  他回眸看向了坐在一旁等着他的墨宴。
  墨宴还说过,只有黑色衬他,其余颜色都不适合他。
  不适合么?
  白琅歪了下头。
  他倒觉得墨宴这头白发,加上他平日潇洒的性子,反倒是更张扬些的色彩比黑色适合他。
  墨宴觉察到来自白琅的视线,抬眸,便正正撞进他盛着疑惑与好奇的灰眸。
  他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了?你不是要换衣服么,怎么这么看着我?”
  白琅又看了眼自己储物法器里,被墨宴塞来的各式各样颜色款式的衣裳,抽出心神重新看向墨宴,问:“你有其余颜色的衣裳么?”
  “嗯?”墨宴初时尚未跟上白琅思路,“想换别的衣裳了?”
  白琅摇摇头,再看向他的眼睛有点亮亮:“想看你穿别的颜色。”
  “……怎么忽然对这个有兴致了?”墨宴哑然片刻,失笑,“我不适合其余颜色,你若有想换的你自己换便是了。”
  白琅视线黯淡下来,失落又不满似的说:“可我就是想看。”
  墨宴并不舍得见白琅露出这样的神情,虽心底这么想,但终究是没再行动上坚持太多。
  换身衣裳又不会掉肉,哪比得上他家小白琅开心。
  墨宴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好好好,我换。想看我换什么颜色?”
  白琅一下便将方才的失落收起,仿佛早便料定墨宴一定会退让。
  他问:“你有什么颜色的衣服?”
  墨宴:“你自己过来看吧。”
  白琅便直接走到墨宴那边去,接过墨宴递来的储物法器,旁侧椅子又有点远,顺势便直接坐进了他怀里。
  墨宴笑着圈住他,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同他说:“在储物法器的最左边,这些都是我以前的衣服,后来不爱穿了,你自己随意挑挑罢。”
  白琅依言往最左边找去,果然找到了许多不同颜色的衣裳,与另一栏全是黑色的泾渭分明。
  白琅在那堆五颜六色的衣裳里,一眼便看中了一套红色的。
  红色张扬,通常而言并非好驾驭的颜色,白琅唯一一次见到有人穿红色,还是上一次见到的那位沐倾月。
  白琅又代入墨宴的模样想了想。
  墨宴样貌好看,骨相亦很好,长得便是一副什么衣裳都能驾驭的模样,红色还更能衬出他平日张扬肆意的性子。
  好像蛮配的。
  白琅有了考量,下一瞬,他的怀中便多了套红艳艳的衣裳。
  他偏头看向墨宴:“想看你穿这个。”
  墨宴顿了顿,倒是没想到他这一挑,便挑了件颜色最艳丽的。
  他许久不曾再穿过这般鲜艳的色彩,但见白琅确实期待,他还是应了下来:“好。你想要我穿什么我便穿什么。”
  白琅满意了,从他身上起开,把衣裳塞给他,让他自己去换。看着还怪期待的。
  墨宴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之后才走去屏风后换衣服。
  白琅就坐在他方才的位置上乖乖地等着他。
  没多会儿,墨宴便换好衣裳自屏风后重新走出来。
  白琅一眼相中的这套是红底细金花纹的窄袖,衣襟、衣摆与袖口处都绣有大簇精致的花鸟纹路,墨宴还随手将他的头发简单扎成一束高马尾,眉眼间更显出几分漫不经心似的闲散潇洒。
  张扬但不自负,是恰到好处的耀眼夺目,便如同大宗门内最是潇洒快活的天纵奇才。
  不为修为限制,不为世俗拘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活一个随心所欲。
  白琅眸间闪烁起惊叹的光亮:“好看。”
  他不会太多甜言蜜语或是修饰的词藻,只会以自己最直白的语言,最诚挚地态度表示出自己的赞赏。
  他又补充上一句:“明明就很适合你。”
  墨宴笑了笑:“只是适合这幅皮相罢了。”
  他未在这个话题中停留太久,悠悠然道:“你要我换的我也换完了,我这么听话,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些什么奖励?”
  他眸底含笑,语调微扬,话里的内容听着不似要讨要什么正经奖励的模样。
  白琅没听出来,想了想今日的行程,随后点头,慢吞吞地说:“有哦。有奖励的。”
  墨宴倒是没料到还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正要再问时,白琅已不打算再答。
  他站起身,也去给自己换一套衣裳。
  见状,墨宴亦未再追问,又坐回原本的位置再等候白琅出来。
  在墨宴换衣的间隙,白琅已经选好了自己这次要选的衣服。
  他亦选了套窄袖,以蓝色打底,绣有白色波纹,似浪似云,通透干净,很适合他的单纯气质。
  墨宴未戴冠,他亦懒得再戴,学着墨宴模样只是将头发简单扎成马尾,与常人相较稍浅的眸色更衬出几分不谙世事般的天真。
  与墨宴的入世而游离在外不同,白琅便完全如同尚未入世的,在宗门中被好好保护着的天资聪颖小师弟。
  一人随性恣意,一人活泼通透,仿佛二者皆动,又仿佛两人皆静。
  本是最不融洽的气场,又仿佛他们天然就该站在一起。
  墨宴认出这套衣裳是此前在桑元镇时,他特意带白琅去定制的一套冬衣,这还是白琅第一次主动穿上。
  他缓了神色,走到白琅面前赞叹:“不愧是我们小白琅,穿什么都这么可爱。”
  白琅微抬眸看他:“那你不亲亲我吗?”
  墨宴笑着低头,只在他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虔城又真挚,像是在对待一件捧在手心里的珍宝。
  白琅满意了,又由着墨宴给他系上一件同色斗篷,总算同墨宴一道出门。
  而这一出门,白琅才看到屋外景致不知何时竟覆上了一层茫茫雪白。
  ——下雪了。
  白琅看着灰蒙蒙的天上飘落的零星白絮,新奇地瞪大眼睛。
  这是白归宗今年的第一场雪,亦是白琅认知当中,第一次见到雪。
  他伸手,在掌心接到一枚晶莹剔透的雪花,又很快消融。
  凉凉的,好神奇。
  墨宴见外边下雪,思及白琅不爱用灵力护体,本想打伞的,但见白琅这般新奇模样,又暂时收了回去,笑着问:“第一次见到雪?”
  白琅点头:“嗯……至少我目前的记忆里,是第一次。”
  墨宴牵住了他的手:“今日这雪估计会下很久,到晚上应当能积上一层,到时再带你玩,好不好?”
  白琅期待着应了下来:“好。”
  墨宴又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那我们先走吧。趁现下雪还不是很大,再下大些你若不愿用护体灵力,可就得打伞了。”
  白琅乖乖地点头,与墨宴牵着手一道往白归镇去。
  临出客峰要御剑时,白琅还犯了懒,不想自己御剑,要墨宴带他。
  适应过这么一段时日之后,白琅已完全不会再害怕高处,亦不害怕同墨宴共御一剑了。
  墨宴自是拒绝不了他任何请求的,召出自己的佩剑,牵着白琅站上来,顺手拂去白琅发梢上的一些细碎雪粒。
  他估计着御剑时的高度与速度,又道:“你可要暂时用一会儿灵力护体?御剑时会比平时要更冷些,现在又下雪,冻着就不好了。”
  白琅紧挨着墨宴站在他的佩剑上,小声说:“那我要你的。”
  墨宴一开始没听清:“嗯?”
  白琅便抬眸,眼底仍是微微闪着光亮似的:“你的护体灵力会有你的气息,我要你的灵力护体。你不会拒绝我吧?”
  换而言之,便是想要墨宴的气息环绕在身侧。
  墨宴心一下便软了,笑得更加温和:“好——你开心便好,我可舍不得拒绝你。”
  他揉了揉白琅的发梢,但并未单独给他套护体灵力,而是将他身边的灵力扩大一些,足以在狭小的剑柄之上,同时容纳他们两人。
  只亲密无间地,容纳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