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林知在与凤鸣和白琅分别后,便回到了他与白游同住的主峰。
  他刚回去,便见到了坐在院子内的白游。
  白游似乎正在看书,林知已许久不曾在院子里见到白游,尤其还是这般安静温和的模样。
  林知不由得喊了一声:“师尊……”
  白游似是才注意到他回来的动静,抬眸看向他:“小知?你回来了啊。”
  林知已许久不曾听到白游这般唤他了。
  自从拜入白游门下,白游逐渐对他变得更为严厉开始,几乎就总是连名带姓地喊他,只极其偶尔心情不错时,会重新用这个幼时起他便已经习惯的称呼。
  林知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走到白游面前,又停顿:“师尊今日怎么有兴致到院子中来看书了?”
  白游将手中书卷放下,态度也是和曾经比较相近的随和:“近日不忙,便出来坐坐。你也坐着吧,从外边玩了一圈回来,应当累了吧?”
  白游久违的关心让林知心底心底微微酸涩,又有些庆幸——他就知道,他的师尊只是希望他能担得起首席的职责,才会在后来对他那么严厉。
  林知坐到了白游对面,见白游手边的茶杯已经空了,还特意再给他倒上一半。
  白游喝茶习惯每次只倒半杯,这是旁人都不会留意到的小细节。
  见状,白游笑了笑:“小知还记得啊。”
  林知回以不好意思的笑:“师尊的习惯,我都会记得的。”
  白游未评价些什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似很随口地问:“今日同那位白小公子出门,玩得如何?”
  林知在白游面前根本瞒不住事,本来也没打算瞒,一五一十地说:“我今日带小白去师尊您昨日说的那座山头了,那边布置得真的好漂亮,未来一定会很受爱好文雅的修士们欢迎的。”
  “小知喜欢便好,那也不枉为师特意花费那么多心血。”白游又笑了下,漫不经心似的,“你们就只在亭台附近看了看么?”
  林知:“也不是,我们还去了后边的一片荒地。说起来,荒地处有块石碑,写着不要摸,我下意识就摸了上去……之后就进到了一个乱葬岗一样的……幻境?还有好多鬼怪,好瘆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白游皱起眉头,思索了会儿才想起:“应是此前镇压在那边的一些孤魂野鬼。本是要在那边建造快完成时转移的。为师都特意立了石碑警示不要触碰了,你小知你怎么还是这般好奇性子?”
  林知摸了摸鼻子:“实在是……下意识的习惯有点难改嘛。”
  白游又道:“那里边镇压的鬼怪挺多的,你们没受伤吧?”
  林知大大方方道:“嗷,幸好后来小白的师尊——就是那位燕公子及时赶到,一下就把所有的鬼怪全都收拾掉了!特别厉害!”
  他虽然比较害怕墨宴不怒自威的性子,但是对于墨宴的实力他还是很敬佩的。
  白游眸色微动:“他师尊及时赶来?他师尊同你们一道去的么?”
  “没有诶。”林知挠了挠头,这才察觉不对劲,但仍旧不曾多想,“应当是正巧燕公子也到白归镇里去逛了吧?上次同小白出门去集市时也是,还在集市碰见了呢。”
  白游又问:“所以是遇到危险时,那位白小公子找了他师尊求救,他师尊才赶过去的?”
  林知:“应当……是这样没错?我当时太紧张了,倒是不曾留意小白是否联系了他师尊,但他师尊会来,至少该是知晓小白有危险了。”
  回答到这里,林知又后知后觉觉得这些问题怪怪:“师尊问这些做什么?”
  白游收敛眸色:“无事。只是下次再遇到这般事情,你也可以记得找为师。你是为师钦定的首席弟子,倒不至于麻烦旁人去救你。”
  林知将白游这句话理解为了对他的关心,心底暖意更甚,小声地说:“弟子知晓了……”
  白游并未再同他闲聊太多:“那你先回房好好休息。今日遇上这般事情,想来更是疲乏。”
  说到这,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今日那位白小公子亦受惊了,下次为师再为你们选个新去处罢。来者即是客,总不能叫客人尽留下些不好的印象。”
  林知听话地点了点头:“好,谢谢师尊。”
  白游摆摆手:“无事,那你便先回去吧。”
  林知又应了声“好”,起身告退离开,心情不错地回到他的房间去。
  白游目送着他消失在房门之后,原本温和的眸色顷刻便收敛起来,皱着眉头脸色阴沉。
  须臾,他起身,匆匆御剑往宗门的一个隐秘之处而去。
  在白归宗不开放给宾客的区域之中,有一处是连寻常白归宗弟子亦不能靠近——更甚者,亦不知晓的地方。
  此处便是他们白家的宗祠。
  白游御剑到了安置着他们白家宗祠的山头。
  此处供奉着他们白家世代以来的家主,以及成立白归宗后的掌门们的牌位,周围亦有历任白归宗掌门布置的阵法在,只有纯粹的嫡系血脉可进入此地。
  他们是由世家出身,亦不能忘记祖祖辈辈历来的贡献与努力,这是传承至白游之后,仍在强调的祖训。
  白游遵照礼节,抵达此处后先进入宗祠内,叩拜先祖之后,方才起身,去往宗祠旁的一处阁楼。
  阁楼不算很高,总计便只有五层,其中供奉着历来每位家主与掌门的“家主令牌”与“掌门令牌”,此外亦有随着家主掌门陨落而熄灭的本命长明灯。
  白游今日,便是要来找寻白家最巅峰时期的最后一位家主的长明灯。
  他一路行至顶层,便见到了被他特意供奉在顶层最中央的长明灯——一盏仍散发着幽幽光亮的长明灯。
  白游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掀起衣摆跪地行礼:“晚辈见过先祖。”
  长明灯灯盏上的浅蓝焰火微微晃了晃,旋即便有一律雾气似的朦胧身形腾空出现。
  那身形悠悠地问:“事情进展如何了?”
  白游恭敬道:“启禀先祖,林知顺利带那位白家的叛徒去了幻境中,只是仍旧为那墨家之人所救,没能完成先祖交代的任务。是晚辈办事不力,请先祖责罚。”
  那身形晃了晃,轻飘飘的,似是不在意,又似是早有预料:“无妨。以那叛徒如今实力,那些孤魂野鬼本就伤不及他分毫,我没报你会一次成功的希望。”
  白游疑惑:“那先祖让晚辈利用林知引诱那叛徒去那儿……是何用意?”
  “不过验证些猜测罢了。”那身形又晃了晃,发出一个很轻的嗤笑声,“那墨家之人倒是关心,想来是给了他可便捷联络的法器。只要那法器不除,他总归会在那叛徒遇险之际赶到。”
  白游皱起眉:“但既然这法器这般重要,要骗走只怕不是易事……”
  那身形继续道:“无妨,现下先不管他。本座被镇压的那一半魂魄已重新融合得差不多,只差最后的一缕怨气,便能恢复全部修为,届时……”
  那身形冷笑一声:“本座还能怕他一个被夺了命数的小小叛徒?”
  白游:“可……这怨气又该自何处寻?”
  “你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棋子么。”那身形漫不经心的,“这些年你对他关怀备至,如今又欲擒故纵,想必他那一颗心早已牢牢系在你身上。当他得知这一切不过是个骗局,所化的怨气便足够了。”
  白游犹豫着:“那是需要晚辈找机会将真相揭穿么?”
  那身形:“倒也不必如此直白。这样轻飘飘告诉他,怨气转化太慢了。”
  白游:“晚辈愚钝,还请先祖赐教。”
  那身形沉吟片刻,开口:“那叛徒怕落水,亦怕幽闭漆黑之处,你自寻个法子让你那小徒弟刺激到他。届时本座会再招怨灵协助你,最好是能伤到那叛徒。
  “当你那小徒弟知晓是成了你的棋子,还害了他的好友,想必这由爱生怨的怨气……可还要比寻常人要浓郁不少。
  “至于那叛徒,若是能顺便一网打尽最好。不能亦无妨,只要怨气足够,他被夺了命数还被封印了修为,不可能再是本座的对手。”
  “晚辈明白。”白游领命,心中已有计较,又问,“只是那墨家之人的修为亦不可小觑,先祖若与他对上……”
  那身形:“无妨。此事本座自有考量,无需你多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便是。”
  白游恭敬低头:“是。那晚辈便先行告退了。”
  “自去吧。”那身形说完,补充一句,“记得不要讲时日安排得太紧。留下几日时间让那叛徒与墨家之人松懈,以免打草惊蛇。”
  “晚辈明白。”白游又磕了个头做完礼节,起身施施然地离开。
  待白游的身影彻底消失,那身形又缓缓飘荡至了这高阁的窗扇前,遥遥望着他已看了无数遍的景致。
  数百年,他被困在他父亲的长明灯里已有数百年时间。
  数十年前他好不容易苏醒,被镇压至冥界的那一半魂魄却告诉他,他最憎恶的那个旁支庶子,竟成了冥界的白无常。
  他的命数明明已被他窃夺,又凭什么——
  凭什么他成了长生的鬼使,他却只能是被镇压在暗无天日之处的鬼怪!
  他偏要叫那庶子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至于那所谓黑无常……
  他又是冷笑。
  当年他尚未消化那庶子的命格,才被那黑无常拼死镇压了一半魂魄,几乎是两败俱伤。
  而如今,他有白无常命格在手,只待他修为全部恢复,将这白归宗搅为炼狱,源源不断为他提供怨气,他就不信他还制服不了区区黑白无常。
  只要杀死那庶子解他心头之恨,再拿到他的玉珠,增强他的修为。
  莫说白归宗,这个人世间迟早亦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浅走一章纯剧情,收束世界线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