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兴致勃勃地练了一日的字,字迹虽仍显稚嫩,握笔姿势与笔法已基本掌握得差不多。
  墨宴怕他累着,晚膳之后便没让他继续,看到他写了满满当当好几页宣纸的“墨宴”二字,默默将这些尚且歪扭的字迹视若珍宝般一一卷起,收入他的储物法器内。
  晚膳后,墨宴已将话本归位放置好,白琅翻阅话本,他便于旁边继续为白琅谱写剑谱。
  待白琅开始困了,墨宴便将他哄去睡觉,预备着明日启程去找他生前的洞府。
  依照地图标识,墨宴生前洞府所在距离云山镇不算远,御剑过去的话只需半日时间。
  他记得洞府那边有膳房,只是并无食材,于是次日早晨,他替白琅准备早膳的同时顺便找膳房购置了足够五六日的食材。
  做完早膳买完食材,墨宴回房时正好白琅也起来了。
  白琅正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还没完全醒,发丝凌乱里衣松垮,乖乖软软地等着墨宴回来似的。
  墨宴放下食盒,替他把外衫拿过去:“起来了怎么不穿好衣裳?初秋早晨寒凉,你就是不易生病也得注意身体。”
  白琅接过墨宴递来的衣裳,小声地回答:“刚醒,还没来得及。”
  说完,他又看向了墨宴带来的食盒方向。
  没闻到甜甜的味道,看来不是他喜欢的甜食。
  白琅垂下眼睫,露出小小的失落。
  墨宴注意到他的情绪,无奈一笑:“总不能每日都只吃甜食吧?你还长身体呢,要多平衡膳食。”
  “长身体”自然是假的,且不论白琅能在这具身体上待多久,就白琅死过一次的魂魄,是注定无法再继续生长了。
  墨宴只是想试着真正以对待寻常阳间人的态度来对待白琅,让白琅真正体验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体验的生活。
  说不定慢慢的,白琅对感情模块的理解亦会逐渐清晰起来。
  墨宴将食盒中的粥食端出来,还冒着腾腾热气:“先凑合吃着吧,晚点我带你去找我以前的洞府。那边有膳房,到时我再给你做别的。”
  白琅这才收敛起原本的失落,简单洗漱收拾后坐到桌边安安静静用早膳。
  白琅用膳的时候总是显得很小心翼翼,哪怕面前的食物都是墨宴控制过分量,足够他正好吃饱,也总显得好似很珍重。
  一小口接一小口的,好似这次吃完了,下次便不一定再能吃得上。
  墨宴好生养了白琅一月时间,都没能将白琅“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安全感给养回来。
  他看着白琅依旧很小口的动作,在心底叹口气。
  只怕是过往十八年的习惯,并非这一朝一夕能够转变的。
  慢慢来吧。
  墨宴一如既往地坐在旁边,等着白琅将早膳用完,收拾好交予外边的小厮后,同他说:“这次我打算直接御剑过去,可以赶在午时前到那边,若是那洞府不在了亦方便去附近找找有无落脚之处。你愿意吗?”
  虽试验过蒙住眼睛能缓解白琅的畏高,但到底没试过带白琅以御剑的方式走太远,他还是担心白琅会不适应。
  白琅思及此前的一次御剑体验,还有那几日的飞舟体验,蹙眉思索了会儿,犹豫地回答:“应当……可以吧。”
  他不太确定,但有墨宴在,他觉得应当还能接受。
  墨宴忧虑:“若实在害怕便同我说,不勉强,马车过去亦非不可,只是会晚些罢了。”
  白琅乖乖点头应下,看着便不是会勉强自己的模样。
  墨宴这才翻出此前给白琅用过的绸缎,替白琅将视觉遮挡住。
  他已提前同小厮打过招呼,半个时辰后自来收拾房间,便直接牵着白琅走到窗边,召来佩剑,自己先踩上去,再拉白琅:“来小白琅,往我这边来就好。”
  白琅看不到面前场景,握着墨宴的手不安地紧了紧,摸索着不敢上前:“你在、在哪里?”
  他声线微颤,像找不到归属的小孩。
  墨宴心下一软,与他靠得更近,另一手轻轻揽住他的腰,引导他往自己的方向来。
  白琅小心翼翼地跟着走过去,感觉自己踏上了一块小小的区域。
  他有些胆怯地缩了缩,但感知到墨宴手心在他腰间的力度,过了会儿又大着胆子再次踏上去,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墨宴身前。
  墨宴抚了抚他的发梢,安抚下他的情绪后便稍稍松手,与白琅之间维持着一个不那么亲密的若即若离的距离。
  方便他随时关注白琅的状况,又不至于让白琅太过“依赖”他。
  白琅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疏离”,下意识往他那边伸手探去,抓到一角熟悉的衣料时才安定下来。
  他循着记忆中的高度微抬头,后仰着往墨宴方向看:“你不抱着我吗?”
  他语气是很单纯的疑惑,声音轻轻的,毫无防备地露出一截白皙脖颈,一手还攥着墨宴袖子,听着完全就是在撒娇。
  墨宴看着他蒙住眼睛脆弱又不安的模样,喉结动了动。
  这谁能忍得住不抱啊。
  他立马丢了原本的精打细算,将人重新揽住:“方才在调整方向。是害怕么?”
  白琅感知到重新圈在腰间的安稳力道,平稳下来,收回视线:“你抱着我,就没那么怕了。”
  墨宴心底一下就软得一塌糊涂,什么多的都顾不上再想:“好,放心,我会护好你的。”
  白琅对墨宴自是放心的,安安静静地站着,由着墨宴带他去一个他完全不知晓是个什么地方的地方。
  只要是墨宴带他去的地方,他都愿意去。
  ——毕竟墨宴说过的,他不会杀他,他会保护他。
  白琅不懂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在懵懵懂懂间给予了墨宴他全部的信任。
  正值初秋之际,御剑的高度与速度会比较冷,墨宴明知白琅不会受着凉影响,还是单独给他上了一层护体灵力,保证他不受冷风侵扰。
  有了这层灵力,白琅亦感知不到风的流动,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只是一直站在原地,而并非被墨宴带上不知多高的高空。
  这样的感知让白琅更加安心,直至抵达目的地都未曾表露过分毫负面情绪——安稳得甚至差点直接在墨宴怀里站着睡着。
  “唔……到了吗?”白琅感知到墨宴牵着他走到了平地上,嗓音都有些含糊,打个哈欠想揉眼睛,碰到绸缎才想起自己还蒙着眼。
  墨宴哭笑不得:“我还担心你害怕,你倒好,安稳得都快睡着了啊。”
  说话间,他轻轻给白琅解开绸缎,还伸手挡在他的眼睛前,免得白琅骤然恢复视觉会被光亮刺激到。
  白琅没应声,缓和视觉的同时迟钝地等着自己的脑袋醒过来。
  因为要替他挡视线,墨宴几乎还是半圈着白琅在自己怀里的动作,白琅安安静静的,就像只缩在他怀里的温顺小猫。
  可爱得要命。
  墨宴忍住想揉一把的冲动,收好自己暗戳戳的小心思。
  须臾,白琅缓过来后便推开了墨宴的手,往周围看,察觉这附近是一大片林子。
  唔……?
  他茫然地眨着眼。
  墨宴察觉出他的困惑,解释:“这里有我当年布下的幻境与法阵,防止寻常人误入。幻境与法阵都并未被破坏,想来洞府应当亦是完好的。走吧,我带你进去。”
  他说着,但并没有和之前那般伸手牵白琅,只是单纯地站着,等白琅应声后再一同往里边走。
  墨宴好像突然就不爱牵他了。
  白琅觉得奇怪,但此处静谧无人,似乎亦无要牵着手的必要。
  白琅想了想,最后没多想。
  牵不牵的他其实并不在意,只是没有墨宴手心暖融融的触感还有些许遗憾。
  他跟着墨宴往林子内走,中途墨宴同他说了什么生门死门伤门无门的东西,白琅听得懵懵的,一个字没懂。
  墨宴中途回眸看了下他的状态,见状无奈轻笑:“罢了,听不懂就算了。跟着我走吧。”
  白琅乖乖点头,跟着墨宴的脚步,他走哪儿自己就走哪儿。
  约摸一刻钟,一大片林子骤然化作虚幻,一晃眼便消失不见,重新出现在白琅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口,洞口还被装了一扇非常豪华的大门。
  墨宴在大门上画了一个阵法,大门便徐徐自动打开,露出里边的模样——赫然是以石头打造的、有模有样的“大厅”,旁边还有些入口通道,应当是连接起居室之类地方的。
  有墨宴的阵法加持,哪怕时隔几百年都无人踏足,这个洞府内仍然保存得非常干净整洁,完全没有灰尘堆积。
  这里是墨宴曾生活了半百年岁的地方,墨宴见到熟悉的环境,心绪一下便放松了不少,对白琅说:“走,我带你去逛逛。这里的所有东西可都是我自己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
  他说得还有几分自豪,白琅便听话地跟着他继续往里边逛。
  这洞府看着很大,实际上是真的非常大,里边卧房、储藏间、闭关室、书阁、练功室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专门凿开了山顶用来侍弄花花草草和晒太阳的地方。
  而且其间所有家具物什都是石头打造的,还布之以墨宴的火灵力阵法,让洞府内不会变得阴凉,始终是暖融融的。
  白琅逛完一圈,惊叹——
  原来这洞府,真的就是山洞里凿出来的府邸。
  【作者有话说】
  墨宴:(带小白琅回家)(骄傲)(自豪)(自信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