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瑜正思索着,尚未开口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
  白琅回眸,便见庄媛媛不知何时到了这边来,轻轻推开门,脸颊红扑扑的,喘着气,似乎是匆忙而来。
  “媛媛?”庄瑜先轻唤她一声,“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何急事要找我?”
  庄媛媛轻轻点头,看了眼白琅,不知是不是担忧自己会打扰到白琅与庄瑜的交谈。
  庄瑜莞尔一笑:“没关系的,媛媛进来吧。”
  白琅未做任何表示,收回了看向庄媛媛的视线,庄媛媛这才小心翼翼地进来。
  她走到床榻边,平稳气息,仰头看向庄瑜:“小瑜哥哥又生病了吗?”
  庄瑜“嗯”一声,笑道:“不过已经快好啦,媛媛不用担心我。媛媛今日过来,是又碰上何事了么?”
  庄媛媛往白琅方向再看去一眼,见白琅不说话,才小声地说:“爹爹……又让那个人过来了。好像说,要趁墨公子不在,拿走什么东西。”
  庄瑜顿一下,问:“那有说要找我或者兄长么?”
  庄媛媛轻轻摇头。
  白琅疑惑:“‘那个人’?”
  庄瑜给他解释:“就是府中唯一的那位修士。”
  白琅明白了,就是庄致季和庄行良身边那名老者。
  庄瑜继续道:“三叔……有时看不惯我与兄长的话,亦会寻那人过来找我们,借一个莫须有的名头体罚我们。媛媛偶然撞见过一次,后来每次三叔要找那人来我们院子时,媛媛都会先偷偷过来告诉我们。”
  虽说大部分时候他们都逃不过,但至少能让他们提前做些准备,比如庄陶随身带上药。
  说完,庄瑜又奇怪:“只是不知这次三叔找那人过来要拿何物,我们这边应当没什么能专门让那人来拿一趟的东西才是,还特意要挑墨公子不在的时候……”
  庄瑜灵光一闪:“遭了,他说不定是来找娘亲尸骨的。若娘亲尸骨之事真的与三叔那边有关,那不能被墨公子知晓的,我们院子里有的,就只有这个了。”
  白琅亦是蹙眉。
  虽说那具白骨被不被拿走与他无关,但他记得墨宴似乎留着那东西有用。
  他问庄媛媛:“他来了吗?”
  庄媛媛回答:“应该快了……媛媛过来的时候爹爹还没吩咐完。”
  五岁小孩本身步子便不大,哪怕急匆匆地赶过来报信,亦快不了多少。
  白琅起身:“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庄瑜忙说,“墨公子此前让我与兄长保密尸骨之事,应当存有不想打草惊蛇之意。白琅哥哥应当不擅撒谎,我陪你去吧。”
  这么多日的相处,庄瑜已完全清楚白琅实诚的性子,若是他单独过去,老者稍微提及点相关事宜,他必然会一五一十地说出去。
  而且早晨时白琅才受过怨气袭击,白琅独自去面对老者的话,他实在有些担心。
  庄瑜甚至忘了自己都还是个病患,见白琅点头了便跟着起身。
  庄媛媛不太懂这些事情,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
  庄瑜揉揉她的脑袋:“辛苦媛媛告诉我们这些,媛媛先在房间里休息会儿吧,就不要一起过去了。”
  庄媛媛似是犹豫着,最后还是听话点头,留在原处。
  白琅已行至门口,回头看一眼他们,等了会儿庄瑜,同匆忙穿好外衣,随意拿了些东西的庄瑜去到藏有白骨的小侧院去。
  第一只恶鬼被抓后,庄府下午仍有密布乌云,但这两日都不曾响过雷,白琅亦不再似之前那般只能待在被墨宴施了隔音屏障的房间内。
  藏有白骨的房间门窗都是关死的,若是想不动声色地将白骨带走,最好的办法是走房子正门。其余位置墨宴亦提前处理过,他们只需要在小院子内“守株待兔便可。”
  待他们过去时,那老者尚未过来,应当仍是要小心行事。
  这会儿墨宴虽不在,但白琅亦是修士,哪怕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到底也是墨宴的“爱徒”,难保平时是否只是隐藏了实力。
  庄瑜拉着白琅至小院的桌椅前坐下,把怀里匆忙抱来的东西摆了出来。
  有两卷书,一副笔墨,还有一个酷似竹简的东西。
  白琅对这个竹简格外好奇:“这是什么?”
  庄瑜解释:“这是顾叔叔给我们的,好像说是什么……法器?只要在这个小竹简上写字,另一方竹简持有者的竹简上亦会显示字迹。顾叔叔给了我们三个这样的竹简,两个我和兄长联系,一个我们和他联系。
  “我和兄长有个习惯,我们不在一起时都会带上这个,方便有事情及时找寻。我先同兄长与墨公子那边说一声这件事情。”
  白琅明白了。
  那和墨宴给他的玉牌差不多,不过玉牌不能传递消息,而且只能他单方面让墨宴来找他。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庄瑜一笔一画写着些什么。
  庄瑜年纪小小便已能写出一番好字,字迹规矩工整,赏心悦目。
  白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鲜有写字的机会,幼时虽偷偷旁听过一些学堂夫子讲学,亦得到过别人不要的书卷,但还是很少能够碰到笔墨纸砚,就更不要说练出一手好字来。
  庄瑜专注写着,并未注意到白琅的视线。
  因为有些事情他还想“瞒着”庄陶,开头他便同庄陶说了是有关白琅的事宜,让他给墨宴看,后续便基本以对墨宴说话的口吻,和墨宴交代了关于老者可能要伺机拿走白骨,他和白琅现下在院子内的事情。
  白琅看了会儿便挪开视线,感知到某处似乎有什么人在往他们这边盯着看。
  他扭头,直接对上了原本藏匿在院子外一棵树上的老者视线。
  白琅:“?”
  白琅疑惑:“你站在那里干嘛?”
  他目光非常纯澈,完全就是在困惑着他好端端地站在树上干嘛,他们只是坐在院子里,也没封着门不让他进来吧?
  单纯的白琅尚且意识不到,没有人会在来“偷东西”时还走正门的。
  这个院子不大,院外的树距离院子本身亦不远,老者又是修士,白琅寻常的音量亦能清楚地传过去。
  庄瑜听到白琅声音,抬头看去,对老者表现出些寻常会有的畏惧情绪。
  他缩了缩手,声音小小的:“您、您怎么过来了?”
  老者到来于他和庄陶来说一般意味着最近犯错要受罚了,他这样的表现让老者原本的警惕心下降了些。
  老者自树上下来,寻了借口:“白小公子贵安,老身就是奉家主之命到府中各处巡视一番,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这理由无可挑剔。
  老者走到他们面前,并未关注庄瑜,视线都放在白琅身上:“白小公子似乎不住在这边吧?怎么今日有兴致到这边来了?”
  他脸上带着笑,却无端叫白琅感觉到不舒服。
  他不喜欢这个人这般笑起来给他的感觉,和之前在那院子书房内被窥伺的感觉很相似,只不过老者修为不高,不至于到让白琅害怕的程度。
  白琅不想回他,庄瑜便在这时说:“这边环境更好些,白琅哥哥说想到这边来看书,我们这两日都是在这边看书的。”
  他声音文文弱弱的,听着似是很怕老者。
  白琅不知道庄瑜这是装出来的,看他状态,又看向老者:“你吓到他了。”
  老者忙缓和了神色:“实在抱歉。老身无意惊吓庄小公子,只是平日与庄小公子往来不多,想来是有些不熟悉而已。”
  白琅没应声,老者看不出他情绪,又将话题转回来:“白小公子是喜好看书罢?白小公子若是有需要,随时可吩咐老身这边一声的。不如老身为白小公子您单独准备间书房?”
  白琅无甚兴致:“不要。”
  他拒绝得太过干脆利落,老者还缓了会儿才继续:“这外头乌云密布,亦不知何时会有新的雷响。您若不喜书房格局,那不若老身为您腾一个新的房间出来,单独布置布置?”
  白琅奇怪地看着他:“我有房间,为何还要别的房间?”
  “呃……”老者跟不太上白琅单纯的思路,“那您这是……今日便在此处看书了?”
  白琅:“嗯。不可以吗?”
  他看着老者,神情坦荡荡,被老者曲解出几分恃宠而骄的意思。
  他可是墨宴捧在心尖的爱徒,他便是在这庄府中,亦是想做什么都随他开心。
  老者眸色暗了暗,但面色不显:“并无不可,老身只是担心这天气会让白小公子受惊。左右老身此时亦无事了,不若便在这护着您吧?”
  他表面说着要“保护”白琅的话,藏在袖间的手却微微动了下。
  但他尚未来得及真正有何动作,院子外便传来一个悠悠然的声音。
  “谁这么热心肠,还主动要帮我保护我家小徒弟呢?”
  墨宴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外,抬脚跨入这小院子内。
  老者动作一僵。
  墨宴淡淡扫了他一眼,又看向白琅,神色温和下来:“小白琅,你过来。”
  白琅没想到墨宴这么快便回来了,眨眨眼,听话地站起身,远离老者所在位置,走到墨宴身边。
  他比墨宴矮些,微微仰着头,问:“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解决完便回来陪你了。”墨宴回一句,同时伸手,手背抵上他的额头轻轻试探了下,“还好,烧退了。身体可有好些?”
  白琅仔细感受了下,点头:“好像是好一点了。”
  墨宴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好点了就行,你的体质还是适合多透透气。庄陶去泡茶了,我留下来陪你?”
  白琅乖乖应声:“好。”
  墨宴牵着他回到桌椅处的位置,似是这才察觉老者还没走,随口道:“有劳你的好心了,不过我家小徒弟我自会好好照顾,还是不麻烦你了。你若无其他事的话,请便吧。”
  逐客令已说得这般明显,老者自是不好继续待下去,艾艾告退。
  墨宴目送着老者离开感知范围,轻哼一声:“还敢试图对小白琅动手?真是给你们脸了。”
  庄瑜听到他的话:“他……方才还想对白琅哥哥动手么?”
  墨宴“嗯”一声,牵着白琅坐下:“我回来好一会儿了,本想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方才大概是劝不走你们,他藏了暗器要用。”
  白琅重点总是偏移得不同寻常:“那你回来得好快。”
  墨宴还有几分得意:“那是。事关你的安危,看到竹简消息我自是第一时间赶回来。”
  庄瑜隐约间意识到什么:“那我兄长他……”
  墨宴:“噢,应该还在从主院那边回来的路上吧。”
  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庄陶去泡茶了,而是墨宴直接懒得管他自己先回来了。
  庄瑜:“。”
  行吧,意料之中。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担心得只能靠脚一路往回跑的庄陶:……qaq
  庄陶,一款墨宴双标最大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