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陶庄瑜俩小孩各自消化自己娘亲真的成为了恶鬼之事,庄瑜还因心绪起伏小病一场,有两日时间卧病在床。
  但就是这短短两日时间,庄府内的氛围明显更是压抑了。
  庄行良因那日之事挨了家法,身上落了鞭伤,庄夫人身体亦变差许多,已不能下榻走动,只能缠绵病榻。
  渐入仲秋,临原镇内气候愈发干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更语夜夜敲响。
  庄府的乌云并未给这边添多少湿润之意,干得人总有些烦躁。
  不过白琅并不受外界任何影响,没了与庄行良或庄陶庄瑜交际的日常,他便每日都待在房间内看书,小书房的话本都被他看了个遍,墨宴便又寻了些旁的书卷给他。
  墨宴这几日则要清闲许多,该做的布置此前做得已足够,该探听的情报亦仅余下需要庄陶庄瑜他们确定的,关于他们娘亲与庄致季一家的纠葛。
  他闲来无事,便基本都待在房中陪着白琅,时不时去院中练个剑,还以钟馗带来的修仙界食材研制了不少新菜色糕点,深得白琅胃口。
  八月初二,早晨。
  白琅用过早膳后便同往日一般待在房里找书看。
  昨日墨宴给他找了些修仙界相关的书来,让他可大概了解一些修仙界与修仙者相关的事宜,免得他因待在人界而欠缺太多作为修士的常识。
  此外还有一些秘籍剑法,若是白琅对哪些感兴趣,还可以学一学,多点自保能力。
  今日白琅便随手翻到了一本剑法,似乎是曾经的一些世家宗门,没落后流传于世的剑法。
  白琅对这些玩意兴致不高,随意翻了几页,倏地看到一个名为“墨氏剑法”的篇章。
  墨氏?墨宴是不是就姓墨来着?
  白琅眨一下眼,继续往下看剑法前的墨家简介。
  据简介所言,墨家是数百年前于人界中负有盛名的第一修仙世家,曾有千年历史,底蕴深厚,与第二修仙世家白家被并称为“阴阳墨白”。
  几乎看到这个“白家”描述的同时,白琅便知晓这就是他出生的白家。
  他继续往下看,后续内容大多是墨家与白家的各种纠葛,或是争夺第一席位,或是联姻携手,短暂合作。
  墨家还曾有过一名不出世的奇才,只是后来被这“奇才”背叛,一场大火将墨氏主宅焚烧殆尽,无数典籍珍宝于大火中丧失,墨氏主家一脉除那名“奇才”外资质最为优异的嫡次子,内定未来家主根骨受损,成为废人。
  此后墨家便一蹶不振,白家独为第一,阴阳墨白之称日渐成为传言。
  白琅看完简介,抬头,顺着打开的窗扇看向外边院子里正在练剑的墨宴。
  墨宴仍是白发黑衣,手中一柄长剑,于庭中树下轻盈挥舞。
  白琅再次低头,将剑谱中墨氏剑法的篇章粗略翻阅一遍,之后才重新看向墨宴。
  招式全都于剑谱中的图解对上了。
  真的是墨宴的墨氏。
  所以他们白家与墨宴家就有渊源么?
  那难怪墨宴说认识他了。
  白琅得出一个大致的推测。
  他正出神想着,院子内练剑的墨宴察觉到他这边的视线,挽了个剑花收剑,回眸便看到白琅愣愣看着自己这边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呆呆的,还蛮可爱。
  墨宴轻笑一声,走到窗边,单手搭在窗台上:“怎么了小白琅,有事找我?”
  白琅回神,对上他笑吟吟的视线,摇头:“没事。”
  但想了想,他又补充着问:“你是墨氏的人吗?”
  他用着疑问语气说着询问的话,不过墨宴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其实已经确认了,只是为防万一再问问他本人。
  墨宴坦然:“嗯,我是。忽然问这个,可是看到什么了?”
  白琅把剑谱拿起来示意给他看:“看到剑谱有个墨氏剑法,上面有墨家简介。”
  墨宴轻挑眉梢,随意搭在窗台上的手一撑,直接翻窗而入,走到白琅面前把剑谱拿起来看。
  白琅看了眼旁边正打开着而且没几步路的房门,又默默收回视线,继续道:“我有认知里面的白家就是我本家。所以你说认识我,是因为我们两家以前有关系吗?”
  墨宴粗略看完,把书放回桌上:“确实是我们两家,不过我倒不是那时候认识你的,毕竟……”
  毕竟他死的时候,白琅还没出生呢,后来发觉白无常就是白家人时他亦惊讶过。
  因为他的身份,他生前与白家交际不算少。
  墨宴神色比翻窗前淡了些,随口似的说:“这里写的背叛墨家的那个奇才就是我。”
  白琅怔然,又反复看了几遍简介上所写的时间,最后恍然大悟似的得出结论:“你好老哦。”
  墨宴:“?”
  墨宴没想到他的关注点能歪成这样,简直被他气笑:“你这小屁孩,还嫌我老啊?修仙界哪有什么老不老一说,这都是资历。再说真要论那其实你也不小了,你也就比我小个三百来岁。”
  白琅茫然:“我不是十八岁吗?”
  墨宴被他的实诚戳中的小小情绪一下又消散了。
  细论下来虽然白琅亦有个几百岁阅历,但他真正以“人”的身份活着的年岁只有十八年。
  墨宴难得顿了会儿才开口给他编:“修士容貌会在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定格,你应当是定格在十八岁,记忆缺失后认知亦停留在十八岁。”
  在“专业知识”的科普方面,白琅对墨宴还是很信任的,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墨宴转了话题:“你如何猜到我就是这墨家的?”
  白琅乖乖回答:“我把剑法看了一遍,和你方才练剑的剑招对上了。”
  墨宴:“你只看了一遍剑法就对上了?”
  白琅疑惑:“这种东西不就是看一遍就能记住了吗?”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对寻常人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
  “那你也是个奇才啊。”墨宴眼睛都亮了些,“你可有什么记得的功法剑法?”
  白琅想了想,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你不过一个庶子,还想修习我白家剑法?你哪里来的脸?”】
  【“修炼?哼,你只要会乖乖干活就可以了,修什么练。”】
  【“……”】
  声音有些稚嫩,似是小孩的。
  这似乎……亦是发生在他小时候的事情。
  白琅茫然一瞬,和当初墨宴问他识不识字时的反应相似,过了会儿才说:“我是庶子,没有资格修炼的。”
  言外之意便是并未接触过任何功法剑法。
  墨宴都心疼了,一方面是心疼白琅遭遇,一方面是心疼这被白白浪费的资质。
  “那都是骗你的,估计是怕你资质太好,威胁什么人的地位。”墨宴对这种事情可太熟悉了。
  当时他那位嫡亲的弟弟就是怕他资质太好,威胁他的世子地位,明面上对他很好,实际上联合族中所有同辈人偷偷排挤他。
  白琅和他遭遇还蛮相似的,不过估计还是白琅过得更惨一些。
  墨宴揉揉他的发梢,问:“要不我教你修炼吧?能有过目不忘能力的,资质一般不会太差,正好让你多点自保能力,减少出意外的可能。”
  虽然成为白无常的白琅已无法再以寻常修士修炼的方法来变强,但这个过程他还是可以让白琅体验一下的。
  难得重新做一次阳间人,就当弥补些许遗憾了。
  白琅对于修炼之事并无太多执念,墨宴都这么说了,他便点头应下。
  墨宴兴致比他还高:“那正好,我先看看你的灵根与资质吧。你就坐在这儿放轻松,不要下意识抵御我就好。”
  白琅不清楚墨宴这是要做什么,再次乖乖点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墨宴轻轻握住他手腕命门的位置。
  他并无自我防卫的本能,由着墨宴将自己的灵力探入他的经脉内。
  相较于墨宴温凉的指尖,他的灵力要冷一些,凉凉地顺着经脉探向识海。
  感觉有点怪,不过还能接受。
  白琅顺从地随便墨宴探索,将自己的经脉与神识完完整整展示给墨宴看,仿佛是全身心地信任着墨宴。
  墨宴直观地感觉到他的温顺,心底一软,动作更轻缓了,尽量比较快又比较温和地探查完,惊叹:“你还真是个奇才啊。”
  白琅歪一下脑袋:“嗯?是……可以修炼的意思吗?”
  墨宴:“嗯。你是水系单灵根,修仙界通常灵根愈少,灵力便愈纯粹,对修炼有很大助益。你资质天赋也很好,经脉识海都很温和干净,是天生适宜修炼的好苗子。”
  若是给他机会与资源,修仙界内必有他一番名号。
  但偏偏他十八岁就逝世了。
  甚至在逝世前,他都不曾接触过修炼事宜。
  墨宴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若是白琅能与他差不多时期出生,亦或是他活到了白琅的出生,他能在他们两人都在世时相识的话,说不定他还能把白琅拐带去修仙界,教他修习。
  以白琅的心性,至少绝不会像生前他遇到的那些人一般最后都背叛他,亦不会因他的资质而觊觎他的根骨。
  他的小白琅也不用年纪轻轻便遭遇到大抵不输于他的悲惨。
  不过若是这样,或许他们亦不会再在死后成为黑白无常了。
  他们是命定的黑白无常使,生前一切经历皆为对他们心性的考验,唯有经历苦难却仍能维持本心,死后才能成为无常使继任者。
  他们注定不会在生前与幸福沾边,但亦无人问过他们,他们是否愿意经历这样的苦难,是否愿意做这个黑白无常使。
  一切都不过是职责所在。
  墨宴抬眸,对上白琅此时疑惑又新奇的视线,对上他那双清澈通透的灰眸,又忽地笑了一下。
  也罢,至少这亦是他与白琅命定的缘分。
  能遇上白琅,做个黑无常倒不算亏。
  【作者有话说】
  白琅历练前的墨宴:摊上这么个同僚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白琅历练中墨宴:小同僚真可爱,不亏不亏,还能再做八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