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你打算怎办?”
  
  
  “我方才说暂时停了炼化万毒蛊,她这次去通风报信完,梁齐那边应该会对寨子的事放松些关注。毕竟同甘共苦这多年了,我还是想确定是谁后,好好和她聊聊。但是……我有些担心你。”
  
  
  陈莫知道妮儿在担心什。
  
  
  他来过独南寨的事,梁齐自然是会知道,也自然会寻找机会报复于他。
  
  
  以梁齐那样毫无人性的手段来看,他在寨子中多待一日,他和寨中的人就都没有安全可言。
  
  
  “既然你有了决定,我今日便回楚州城去了。”
  
  
  “也好,若是有什需要,你随时来找我。只可恨我不能亲手杀了梁齐,为那些枉死的族人报仇。”
  
  
  妮儿想到陈莫口中死在梁齐手中族人的惨状,眼眶不禁又红了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大概她并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失态,只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陈莫后,飞快的跑出了房间。
  
  
  陈莫无声的叹了口气,张开手掌,将妮儿留下的画皮蛊和引路蜂融进身体之中。
  
  
  “你们就是我今后的倚仗了。”
  
  
  对着手心中的痕迹看了半晌,又到小雅的墓前站了许久,才离开独南寨往楚州城的方向走去。
  
  
  这一日间,陈莫从妮儿处了解到了自己收集到的蛊虫的用途,以及一些下蛊的方式。
  
  
  只是想要找到梁齐依然并非易事。
  
  
  楚州城中,如陈家那样被梁齐霸占的宅子不在少数。
  
  
  狡兔尚有三窟,梁齐恐怕更有十窟之数。
  
  
  靠着画皮蛊的乔装打扮,陈莫一路来到城内都并未受到什注意。
  
  
  只是……
  
  
  “今日城中为何一个人都看不到……”
  
  
  他心中有些犯嘀咕。
  
  
  以往的楚州城,黄昏时分虽不是街道上最热闹的时候,但来往的人并不少,家家户户的烟囱上炊烟袅袅,今日却是格外寂静。
  
  
  陈莫仔细听了听,城东边正门的方向,似乎有些动静。
  
  
  他特意从小道绕到东门附近,在巷子口探出头来。
  
  
  只见城中百姓全部跪在街道两旁,低头垂手,不知是在做些什。
  
  
  “喂喂,你们这是在干嘛?”
  
  
  他低声向离巷子口的人问道。
  
  
  离陈莫最近的是个年轻人,他听到声音先是微微扭头,用余光向两边看了看。
  
  
  在看到陈莫大剌剌的站在巷子口时,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你不想活啦?!快到这来跪好!”
  
  
  “啊?”
  
  
  那年轻人仿佛很焦急,却不敢有什大的动作,胳膊直直的保持着下垂的姿势,手却不停的摆动着,示意陈莫赶紧到他身边跪好。
  
  
  陈莫虽不知怎回事,但看到他的样子也便先照他说的跪了下去。
  
  
  先前,他在巷子中,只能看到巷口确实是有些人在跪着。
  
  
  人到了主街上,才发现这整条街的两侧,全都整整齐齐的跪着楚州城内的百姓。
  
  
  “这是在干嘛啊?”
  
  
  他再次低声向那年轻人问道。
  
  
  “外地来的吧?这是咱们梁大人七日前才下的命令,每天早晨和傍晚,他都会从城中巡视到城门口,要求所有百姓都跪拜迎接,说这叫晨昏叩拜。”
  
  
  早晨,原本是一天中楚州城最繁华热闹的时候。
  
  
  因为早市的存在,许多地方的药材商人都会到楚州来采购。
  
  
  而黄昏,更是家家户户一天劳作之后休息的时间。
  
  
  现在这一早一晚的时间,全都要到街头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叩拜仪式,陈莫完全想不通意义在何处。
  
  
  “定下这规矩的梁大人,可是梁齐?”
  
  
  “哎呦,你不要命了?可不敢直呼梁大人名字啊!被人告发了,可有你受的!”
  
  
  那年轻人瞪大了眼睛四周看了看,发现其他人都只低头跪着,暂时还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低声和陈莫说起来。
  
  
  “咱们楚州城还能有哪位梁大人……不过啊,梁大人昨儿个就出城去了,今儿来巡查的应该是小梁大人。”
  
  
  “小梁大人?这又是谁?”
  
  
  “就是梁大人的弟弟,听说啊,也不是亲弟弟,而且……”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仪仗的的声音。
  
  
  “咚——”
  
  
  沉闷的鼓声响起,让原本就没什声音的街道,更沉闷了一些。
  
  
  这年轻人听到声音,立马闭了嘴,直立起身子,恢复了最开始低头垂手的样子,端端正正的跪在街边。
  
  
  一阵脚步声和马蹄声从街道尽头的城中心处响起。
  
  
  两排侍卫,手举著写着“梁”字的黄色大旗走在最前头。
  
  
  黄色,是渊王钦定的,只有王室近亲才能使用的颜色。
  
  
  甚至连王室远亲,都只能和朝臣们一样,用红色。
  
  
  如今在楚州,这黄色大旗上写的竟是“梁”的姓氏,不知是不是渊王极度宠爱这个曾经的敌国降臣,才让梁家敢如此做。
  
  
  这两排侍卫的后面,是一人骑着白马缓缓而行。
  
  
  马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着红色官服,手持一把镶满珠宝的长剑,和一条粗粝的马鞭。
  
  
  这人半闭着眼睛,身材有些臃肿,坐在马上身子晃晃悠悠的,丝毫没有仪仗那般威严。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和求饶的哭声响起。
  
  
  在离陈莫不远的地方,马上的人竟将长鞭甩向路边跪着的百姓。
  
  
  “老东西,给我跪好!”
  
  
  被马鞭打了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边两个中年男女正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
  
  
  “大人,小梁大人,求您饶了我爹!我爹今日身子不舒服,不然断不敢懈怠了的!”
  
  
  那男人用胳膊护着身边的老人,不住的朝马上的人磕著头。
  
  
  只是那人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反而脸上笑意更浓,继续将马鞭甩得“啪啪”作响。
  
  
  “肯打你,是给你的赏赐,不然,不尊敬我梁家的人,早就乱刀砍死了,老东西,你再叫一个试试!”
  
  
  马鞭又响了两下,那一家人却不敢再出声。
  
  
  直到老人满脸是血的歪倒下去,那人才停了手。
  
  
  陈莫本想出手救下老人,想到方才身边的年轻人说梁齐出城去了,今日来的人并非他本人。
  
  
  他对蛊虫的控制尚不熟练,没法做到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精准的将蛊下到某人身上。
  
  
  直接动手的话,对方身边侍卫环绕,自己也没什将马上之人一击毙命的把握。
  
  
  况且就算真能出手就杀了他,自己尚能全身而退,但梁齐回来,对城内百姓来说又是后患无穷。
  
  
  几番琢磨之下,陈莫这才咬牙忍了下来。
  
  
  马鞭声消失,街道两侧的人无一不跪得更加端正,生怕下一个被“赏赐”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