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队伍有四五十人之多,浩浩荡荡的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折返回去。
整个队伍走的十分缓慢,等到队尾的侍卫第二次从陈莫眼前走过,他才抬手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和膝盖。
“别动!”
旁边的年轻人低声提醒道。
怎?巡视的队伍过去了,怎还不能动?
陈莫朝两旁看了看,果然大家还都端端正正的跪着。
年轻人朝街尾方向努了努嘴:“还有人。”
果然,在队伍后方隔了老远距离之外,还有两个侍卫正慢慢悠悠的往回走着。
在执行晨昏叩拜的第一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浩荡的队伍上,大家都以为小梁大人的仪仗过去之后,自己便可自由活动。
却不想在队伍后方百步之外,还有两个侍卫正踱著步往回走。
那日,有些动作快的,在仪仗过去便起身的人,被拖到城外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据说这也是梁大人的要求,为的是保证对“楚州守护神”梁家绝对的尊崇,必须要等到看不见仪仗队伍之后才能起身。
这看不见的标准,正是百步之外的那两个侍卫。
在梁大人出门前便沿街跪迎,在仪仗队伍完全看不见后才可起身。
一前一后,凭空让这晨昏叩拜之礼持续时间竟有一个多时辰之久。
早晚加起来,楚州城内的百姓一天之内竟有两三个时辰都要用在这种事情之上。
队伍最后的两个侍卫终于慢悠悠的从陈莫面前过去。
城中心,仪仗队伍消失的方向却再次传来叫声。
这次的传来的,是个女孩的尖叫声。
陈莫扶著墙勉强撑起身子,腿脚早已麻木的没了知觉。
极目看去,街头处的仪仗队伍早已停下,一群人正簇拥著中间的小梁大人从马上下来。
乍看之下,好像并没有什小女孩的影子。
但声音也确实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陈莫皱着眉头在人群中寻找著,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事。
一番搜寻之下,他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小梁大人,竟是拿一个小女孩在做下马的踏脚。
这位小梁大人,身材本就肥胖,被人搀扶著从马背上跨下来,都得连喘几口粗气。
本来,官员下马是有专门的仆人跪伏在马边让他们踩的。
这些人平日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些苦力活,要就是锻炼肌肉,保证做踏脚的时候有力支撑住官员的重量,也是保证自己不会受伤。
可今日,小梁大人偏偏不要这些专门侯在一旁的仆人,非要指了路边一个小女孩来。
那小女孩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身干净的绸缎裙子,头上还戴着一朵新鲜的野花,看样子也不是什家境太差的孩子。
只是即便如此,小女孩的家人依然只能看着她被两个侍卫架到马前,又按在地上。
小女孩身子本就娇弱,力气又小。
小梁大人那一脚下去,踩得她整个人都趴了下去,才叫了一声,脸就涨成了紫色,再也喊不出来,只微张著嘴用力喘息著。
而这小梁大人也因为踏脚不稳,朝一旁摔去,也还好侍卫们手快将他扶住了,不然还不知道这一家子又要遭什祸。
街这头的百姓看不到那远的地方,也不敢去看是出了什事。
早就在侍卫走过之后匆匆散去。
只剩陈莫一个人靠在街边墙角处揉着酸胀的腿,看着小梁大人一脚将小女孩踢开,在大笑声中被侍卫簇拥著离开了街口。
在他双腿终于恢复知觉跑到街口时,小女孩正在被家人抱上自家的马车送往医馆。
而那位小梁大人消失的方向上,也早已看不见人影。
“汪汪!”
有什东西在腿边蹭来蹭去。
陈莫低头看去,这狗,似乎有些眼熟。
它摇著尾巴在陈莫脚边蹭了许久,才叼起他的衣摆,拉着他往一处小街走去。
眼前的路越走越熟悉。
身边,路过先前他和小雅住了数月的柴房。
再往前便是……
“王伯?!”
那小狗娴熟的用脑袋顶开房门,屋正抱着杯热茶“嘶溜嘶溜”喝着的,正是王伯。
“小陈,孩子,你回来了。”
“王伯你……”
陈莫白天用画皮蛊乔装打扮了一番,还特意找了处溪流反复照了镜子,这才敢进了楚州城的城门。
本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却不想才进城,就被王伯认出来了。
“王伯你怎知道是我?”
王伯拿了个干净杯子倒满茶水,招呼陈莫在桌边坐下。
“蛊术并非天下无敌啊,无论是下蛊,还是自己用蛊,道行深些的蛊师总是看得出来的。”
“这样……”
陈莫挠了挠头,却有些庆幸是王伯先发现了自己。
在陈家败落之后,原来的陈莫和妹妹小雅被迫搬到破柴房住着,又被梁齐派人逼着还债。
还是王伯明暗接济著,送来食物和给小雅的药,这才让他们兄妹二人的日子好过些。
也因此,陈莫相信王伯当日能伸出援手,今日也不会加害于他。
“你这几日到哪去了?今日还敢如此出现,最近,城可不算太平。”
“最近怎了?”
“你杀了官差的事现在在城是沸沸扬扬,前些日子,梁大人派了几拨人到各家各户搜查。一直不见你和小雅的踪迹,可让我老头子好生担心。”
陈莫叹了口气,向王伯大概讲了一下他杀了官差,以及小雅已经不在的事。
紧接着,他向王伯问道:“今日巡视的小梁大人,王伯可知道是什人?我听说,他并不是梁齐的亲弟弟?”
“唉,”王伯叹了口气,“这小梁大人,是从外面来的,你也知道,从去年那事之后,楚州就已不再是巫医族聚居之地了。”
“那次之后,梁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许多外族的亲信,他仗着在渊王面前的脸,将这些人全部安排进官府做事。”
“今日你看见的小梁大人,就是其中一个。他原不姓梁,这姓氏,也是为了向梁齐表忠心而后改的。”
陈莫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他们这些人,现在怎在城中也如此猖狂不顾百姓?百姓中,也无人敢反抗吗?”
王伯掂了掂炉子上的壶,又往加了些水。
“反抗?这可就太难了……不然,老头子我也不会为了我儿,跟着梁齐这家伙降了大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