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的两年室友时间,许嘉澍曾笑着用修长的结实手臂毫不避讳地揽住他的肩一同往前行走。
  灼热的手掌随意搭落在他的锁骨处,隔着一层衣料碰触底下肌肤,却似带有接触不良的小火花,时不时留下一点呲拉电光。
  不烫,却惹得他看似专注地在陪着聊天,实则神游天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落在胸口上方那一点若有若无擦碰点燃的温度上。
  待他回寝室偷偷进浴室,撩起衣服一看,白玉般的平坦胸膛上却没有他以为的烫伤,只浮着一片绮丽浓艳的霞粉。
  他的视线怔怔地落在那一片颜色异样的肌肤上,是朦胧意识到心尖冒出一枝萌芽的初始。
  许嘉澍却毫不知情,随着相识程度逐渐加深,和他肢体接触却更加频繁、密切。
  曾抓握过他的手腕提醒旁边路上蹿过的疾行自行车、捏着他的指尖皱眉问怎么这么凉,而后用温暖干燥的掌心合拢,替他回温。
  也曾以手掌一寸寸衡量他的腰,不满只有这么一丁点。
  每一次的接触,都足以能让他胸腔中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吵闹又鼓噪。
  理智提醒着他该推开、该划清界限,在狼狈不堪暴露前退到体面位置,但总忍不住心生贪恋,想要许嘉澍指尖的温度再留久一点。
  历数过往所有他视作珍珠宝石偷藏进记忆匣子的片段,许嘉澍的手都未像现在这一刻般带来如此强烈的存在感。
  以另一种方式、另一种角度,让他清晰地感知到那双手的细节。
  ——长度、粗细,连同微凸的坚硬指节、略显粗粝的灼热指腹,以及覆着的一层薄茧。
  碾压擦过,激起一连串细微电流般的酥麻痒意。
  “阿间,放松。”
  林间浑身都在抖,两条手臂交错困在腰后,手腕间缠着打结的浴袍系带。
  是他几次挣扎,试图去解开下面的束缚,许嘉澍失了耐性给他绑上的。
  热。
  这是林间唯一能接收到的感知。
  铺天盖地的热浪席卷全身,血液里好似有岩浆奔涌燃烧,让他头晕目眩,根本分辨不清许嘉澍在说什么。
  许嘉澍坐在床边,剪裁完美的定制西服包裹身躯,袖口处通透的蓝宝石袖口闪烁华光,举手投足尽显矜贵,随时能赶赴下一场商业宴会或会议。
  坐在他怀中的林间却是另一副模样。
  颤抖的单薄肩头只挂着一件系了两三颗扣子的宽大衬衫,衣摆下山丘盈盈颤动,两条笔直白皙的光腿覆着涔涔细汗,轻颤悬在半空,白贝般的圆润足趾用力蜷缩。
  纷乱的思绪扰得心境拂开一层层涟漪,林间低下头,鼻尖抵在许嘉澍的颈侧,急切而贪婪地嗅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才能感觉到几分安心。
  受伤小兽般抑制不住的哽咽泣音,和咕啾绵密的水声交错起伏地回响在房间中。
  许嘉澍另一只手捧起林间泪痕斑驳的脸,垂下的视线细细打量,眸底蕴着柔软的爱怜,道:“哭这么厉害……还是很难受吗?”
  林间长睫缀泪颤动,瞳眸空茫没有焦点,唇瓣微张,说不出话,更做不出任何回应。
  “嘉澍……我做不到……”林间战栗着,含糊地求饶,“不行……”
  许嘉澍声音低低地哄:“再忍耐一会儿。”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混淆了概念,在蒸腾的热意中无限地拖长,零碎的相处回忆在眼前闪过,林间思绪恍惚不清。
  煎熬焦灼,好似旅人在烈日行走,明明山峰就在眼前,但踏过去的路途漫长遥远,无限延长,迟迟抵达不到终点。
  分不清到底过了多长时间,烟花与火焰闪烁,倾覆席卷所有燃烧的理智,化为余温灰烬。
  许嘉澍放轻了声音夸:“阿间好乖,做到了。”
  他的嗓音带着低沉的暗哑,身体的仪态依旧是沉稳从容的,衬衫被蹭出几处凌乱褶皱算得上齐整,但轻薄的昂贵西裤变得狼藉不堪,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许嘉澍松开林间手腕上的系带,抱起他,向浴室走去。
  林间遭遇今日几度情绪的起起落落,疲惫得连指尖都抬不起来,只能靠坐在许嘉澍的怀里,一同沉进清水中。
  许嘉澍的衣服全然被浴缸的清水湿透,紧贴躯体,林间靠在他身上细细喘息,察觉到了异样,抬起了脸。
  “不用管。”轻柔水波荡漾声中,许嘉澍低声道,“睡吧,我帮你清理。”
  林间还想保持清醒,挣扎几下,还是抵抗不住汹涌袭来的倦怠与睡意,闭了眼,彻底昏睡过去。
  次日清晨,微光透过高层玻璃倾洒投落卧室内,床上两人身形依偎相拥。
  良好的生物钟作祟,饶是林间的身体再怎么疲累不堪,还是准时醒了过来。
  眼睫掀开,便看到的是许嘉澍沉睡的侧脸,眉峰凌厉,鼻梁挺直,脸部轮廓线条锐利冷峻。
  林间怔愣一瞬,顷刻间便回想起昨晚发生的种种,向后退去,又被腰身后的结实手臂拦住。
  许嘉澍还未清醒,拧着眉,下意识道:“闹铃没响,还早……阿间再陪我睡一会儿。”
  话刚说完,许嘉澍也彻底清醒过来,松开手,另转话题:“身体感觉怎么样?”
  林间坐起身,眼角还有些红,他拢着微微散开的浴袍衣襟,退开一段距离,拘谨而尴尬地道:“没事了,只是有点累。”
  许嘉澍嗯了声:“回去让医生替你看一下。”
  林间心绪乱糟糟的,蔫蔫地低应一声。
  门口重新放了两套衣物,许嘉澍和林间分别换上后回了公寓。
  私人医生过来替林间看诊,数度欲言又止,最后叹气嘱咐:“亏空得不算太严重……好好休息,药膳按时喝,慢慢补吧。”
  林间羞愧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声若蚊蝇地应声。
  待医生离开后,许嘉澍想找他说什么,林间立刻警觉起来,往房间方向退,道:“我累了,要回房间休息了。”
  许嘉澍见他走路没什么异样,只好把到唇边的话都咽下,道:“好。”
  林间躲了他一上午,收拾心境,宽慰自己总要面对的。
  “出来了?”
  许嘉澍甚至没回书房办公,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坐在餐厅的桌前,手指敲打电脑。
  林间一看到他的手,就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感觉两腿又有些发软,愈发不自在。
  许嘉澍问:“饿没有?”
  林间诚实地点点头。
  许嘉澍很轻地笑了一下,又像是怕惹恼他,迅速收敛笑意,正色道:“再等等,我和阿姨说过了,她很快就能过来做饭。”
  林间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实木座椅坚硬,坐上去的一瞬,林间神色微僵。
  许嘉澍起身,去拿将客厅沙发里的靠垫,几步递来道:“先暂时用这个吧。”
  林间张了张唇,最终什么也没说,红着耳尖默默地接了过来垫住。
  “对了,姓季的被送去警局了,自己供述在人间帝乐和认识的侍应生串通,做过不止一次类似的事。”许嘉澍道,“事前看准学生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灌酒、下药,什么软硬行径都有,事后再拿钱摆平,查出来涉及对未成年下手,会被判得很重。”
  林间放下心来,又忍不住问:“昨天嘉澍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有人给我发了你和他走在一起的照片。”许嘉澍语气淡淡的,“锁定人,找过去,不算什么难事。”
  林间忐忑道:“你、你不骂我吗?”
  许嘉澍问:“骂你什么?”
  “瞒着你去和陌生人见面,还不告诉你我在哪儿……”林间的头越说越低,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无地自容,“对不起。”
  “阿间吃了教训,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我还骂你做什么?你已经够难过了。”
  许嘉澍手指轻动,想像往日那般走过去,抱着林间哄他高兴一点,但浮起的念头很快克制地压下,另提起话题,道:“你要是想给自己的画找买主,我帮你联系一位固定合作的经纪人。”
  林间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只想卖一两幅,我还够不上需要经纪人帮我经营的水平。”
  许嘉澍沉默一瞬,道:“你知道有位画廊老板来s大了吗?他的妻子生前留下的慈善基金会给学校每年打一笔钱款,用于资助贫困艺术生。”
  林间眼眸微睁,心脏加快跳动几分,以为许嘉澍知道了什么。
  “那位画廊老板想和s大艺术系共同牵头,在各个高校间举行一个【印象新生】画展比赛,主题是——对《春的颜色》系列第十二幅画的感悟。”
  “前三名的画作会被选进纪念画展【春光作序·万物和鸣】一同展出,他们在拉画展比赛的赞助商,学校问到了我这里。”
  许嘉澍道:“如果阿间参加了【印象新生】又被选进了【春光作序·万物和鸣】,展出那天也是标价售卖那天,也许也需要一位经纪人提前出面谈寄售合同。”
  林间听出几分不对劲:“被选中,就代表答应售卖吗?”
  “是个人自由的选择,但是照过往的例子来看,绝大多数人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将画挂靠在知名的画廊里寄售,名气的提升和翻倍的高昂售价,很少有人会提出拒绝。”
  林间咬了下唇,问:“寄售合同,是在【印象新生】前三名评选之前,还是之后谈?”
  许嘉澍本不打算现在就提这件事,但是林间远比他想的敏锐。
  许嘉澍道:“你已经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