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半梦半醒的时候，似乎有人推开了铁门。
他迷迷糊糊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抬不动，嘴里含混地喊了江雾的名字。
“小九。”
一股有些奇怪的气味笼罩了他。
林九皱皱鼻尖，想要躲开，却被那散发气味的源头抱住了。
一个很潮湿，充斥着生命力的怀抱。
江雾还没有恢复人形，它的胸膛起伏剧烈，指尖化作的触手紧紧贴上了林九的小腹，钻进宽松的睡衣里，在那处缓缓地，温柔地舔舐。
小九今天的气息异常纯净，一点也没有被别的东西沾染。
江雾爱不释手地把他抱到床上，整只触手化成一小团，钻进了林九的被子里。
晚上见到的人和事令它很难过也很恶心，要和小九一起睡觉才能好。
触手怪趴在林九的被窝里蠕动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林九醒过来时，它已经提前溜走。
却忘了处理一床的潮湿。
林九清晨掀开被褥时，有些怀疑人生。
他合上被子，闭眼缓了几秒，再次睁开。
潮湿仍在。
脖颈处缓缓地升起一团红云，顺着皮肤爆涨。
他猛地爬起来，拉开床褥，用手指刮了一点渗出来的液体，闻了闻。
有淡淡的腥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怎么会……
林九苦着一张脸坐在床边，和一床的狼藉干巴巴瞪了许久，就在他准备接受现实的时候，江雾端着一碗粥从房间外面出来了。
江雾一进门，视线便落在了那一大片深色的床单上。
它和林九的心跳同时漏了一拍。
到底是腥风血雨里厮杀过的怪物脸皮厚，江雾面不改色地把粥放到一边：“小九，过来喝粥，我来清理。”
不等林九拒绝，它动作麻利地上前卷走了床单，扔进洗衣机，然后打开衣柜找出了一副新的，重新给林九铺好。
林九就差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默默地喝完粥去洗碗筷，偏偏江雾还不放过他，手里抓着一条内裤过来：“小九，湿的穿着不舒服，换一条。”
自己的贴身衣物被江先生十分自然地拿在手里。
林九脸红得快要烧着了。
他接过男人手里的内裤，谢绝了江雾要帮助他穿内裤的好意，道：“江先生，八点了，你还不出门的话上班就要迟到了。”
江雾垂眸看了一眼腕表，从沙发上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
它的手提包沉甸甸的。
在它出门前，林九突然又唤住了它：“今天也要加班吗？”
江雾想了想，露出一抹笑：“小九今天也会等我回家吗？”
“当然——”林九还没说完，男人突地凑近，俯身亲了一口他的额头：“我会准时下班的，小九也要早点回来。”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林九抬手摸了摸额头，被江先生亲吻过的地方，正是昨天在庄园门口撞到的地方。
已经完全不疼了。
心脏扑通扑通地开始狂跳，林九重新回到厨房，突地发现厨房的刀具少了几把。
他有些疑惑，找了找，最后只找到了一把，在客厅的沙发上，仿佛是被谁遗忘在那儿的。
——
林九收拾好东西下楼时，庄园的车已经在等了。
他坐上去，车后座放着一个礼品袋，拆开一看，假发，衣服，鞋子。
……
管家默默地替他开启了私密空间。
今天的裙子比昨天的还短，百褶超短裙和长袖衬衣，黑色的及膝丝袜以及和昨天款式相差不大的小皮靴。
假发是编好的一束的样式，正好可以披在一边肩膀上。
林九展开裙子的时候，在裙子里面摸到了一点湿乎乎的东西。
他翻开一看，透明的，亮晶晶的，里面居然还有一点青黑色的粉末，不知道是在哪里蹭到的脏东西。
林九没有多想，用纸巾仔仔细细地擦过，换上了。
汽车缓缓驶入庄园，林九察觉到了氛围的一丝变化。
如果说昨天的庄园只有富丽堂皇和安逸祥和，那今天，就更多了一些庄重和规矩。
所有的女仆和男仆都陈列在道路两侧，整个玫瑰前院被妆点一新，仿佛因为有人偏爱红玫瑰，而在一夜之间将所有的其余小花全部裁撤了干净。
只留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如同浓稠血液般娇艳的红玫瑰。
车窗紧紧闭着，汇入庄园中的车队，林九远远地瞧见艾尼穿着一身学院风的制服，站在如同宫殿般巨大的建筑外，和自己打了一个招呼。
异瞳在阳光下，闪着兴奋的光。
车门打开，林九从车里迈出去，下一秒，他立马想往回躲。
艾尼揽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拽了出来：“老师躲什么？”
林九很没有安全感地贴着艾尼，小声道：“这个裙子实在是太短了。”
一阵风吹过来，他真的觉得他的屁股都露在外面。
他试图说服艾尼：“你让我去把裤子换回来，也有女孩子喜欢穿裤子的。”
“不行。”艾尼微微偏过头，低声在他耳畔道：“今天可是我哥哥的订婚宴，这么正式的场合，我的女伴当然要穿漂亮的小裙子。”
林九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揉了揉脸，给自己做了一阵心理建设，抱怨道：“你可以找其他女伴的。”
艾尼轻笑：“不可以，其他女伴都没有你漂亮，带着你我比较有面子。”
林九嘴角轻轻一扯，虽然他知道自己很漂亮，林酒和江先生都夸过他很漂亮，但长的雌雄莫辨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他更想要长一张凶神恶煞的，可以威慑坏人的脸。
两人交流的这一小段时间，正主的车缓缓开到了厅外，艾尼提醒道：“记得，等会不可以说话。别人问你什么，都交给我就好。”
不用说话又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艾尼三番两次地叮嘱，林九点头，抿唇的时候蹭掉了一点口红，艾尼看向一旁的女仆，女仆立马过来给林九补上。
艾尼又加了一项要求：“不准咬嘴唇。”
林九：……这也不准。
不待艾尼再给他增加新的要求，黎远洲已经挽着他的美丽未婚妻进门。
林九看过去，微微愣了愣神，在那一对璧人身后，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红毛。
酒吧里遇到的变态富二代！
他立马低下头，想要躲在艾尼身后。
艾尼却拽着他往前走。
林九兵荒马乱，想告诉艾尼再走就要露馅了，但周围都是人，他一开口，一定会被发现是个男人。
林九只能闭嘴，头埋得很低，就连艾尼和黎远洲的虚伪寒暄他也一个字没听，只想躲得离宋绯远远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黎远洲的未婚妻似乎对他长什么样子感到好奇，林九被艾尼掐了一把，慢吞吞地抬起了头。
瞳孔因为受惊而微微放大。
“好漂亮的妹妹。”宋翡笑着冲黎远洲眨了眨眼：“对吧，远洲？”
黎远洲眉眼里的神色很淡，瞥了一眼林九，没有说话。
他昨天见过这个女人。
昨天还是庄园门口笨手笨脚的仆人，今天就成了艾尼的女伴，说不定明天，又成了某个权贵的小情人。
黎远洲略微一扫视，便看见了无数黏在这女人身上的目光。
名利场里长大，他对这些见怪不怪，并没有回答宋翡的无聊的话题。
商业联姻只是两个家族的使命，对他的未婚妻来说，他只是一个称心如意商品，并不是一个丈夫。
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
宋翡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猛地被自家弟弟打断。
“姐，就是他！”
林九听到他的指控，连忙往艾尼身后躲。
只从肩膀后面露出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看起来既委屈又无助。
宋翡疑惑地看向宋绯：“谁？”
宋绯一噎：“就是那个，咱爹……”
他顿了顿，突地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在酒吧里见到的林九分明是个男的，可是现在，这怎么看都是个女的啊。
宋绯蓦地想通了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对林九道：“所以你之前是在女扮男装？”
林九一愣，和艾尼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宋绯的表情千变万化，看了看艾尼，又看了看林九，迟疑道：“所以我应该叫你什么？是弟妹，还是小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