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真的!”
  孟秋竖起三根手指。
  孟夏还是不信,与其说她不信孟秋,不如说她不肯相信自己被骗。
  狭窄的客厅里,她来回走动,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孟秋着急:“真的。二姐,我亲眼看见的。你要是不信,我有人证!”
  当时那两人抱在一起,那个女人问:“你那个相亲对象,我跟她,你更喜欢谁?”
  周学文说:“当然是你了。那个黄毛丫头,要不是看她好糊弄,我也不会应付她……”
  孟秋很生气,我也没求着你应付,你有对象你早说啊,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然而更让她生气的是,跟周学文抱在一起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季同志的相亲对象!
  她都傻眼了。
  既然来相亲,那就说明你们俩都是单身,你俩直接在一起呗,干什么要这样?
  这不是欺负人吗?
  孟秋当时就撸起袖子,要冲进去,季同志却拦住了她。
  孟秋不解,季同志说:“现在过去会打草惊蛇,我们俩也认识,万一他们在介绍人面前倒打一耙。”
  孟秋就很气:“那该怎么办?”
  季同志建议她先回来,把事情告诉家里人,让家里人做主。他也考虑到这种情况,说如果家里人不相信,他们可以互相作证。
  “谁?你说的人证是谁?”孟夏问。
  “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位同志……”孟秋大致解释了一下她和季同志是怎么认识的,强调道,“他可是一名解放军同志!”
  “二姐,我就算骗你,也不可能让一位解放军同志替我做假证吧?”
  孟夏的眉头紧紧地拧着,没说话了。
  孟秋说:“二姐,咱们去跟周学文说清楚吧,他干出这样的事,他也没脸纠缠。这事是不是先别告诉妈?”
  她怕孟母知道能直接找到周家去。
  说曹操,曹操到,孟秋的话音刚落,孟母就从门外进来,张口问:“什么别告诉我?”
  她看着两人,脸上是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分钟后——
  “他娘的!我找他去!”
  果然又猜对了,孟秋发现自己对孟家人的性格真是越来越了解了呢。
  她抱住孟母的胳膊,艰难地阻拦道:“妈妈妈,咱又没有其他证据,找过去,人家为了名声着想,肯定更不可能承认了……”
  “你当时怎么不闹?也就是我不在,我要是在,当时非闹它个天翻地覆,让全公园的人都知道两个不要脸的搞破鞋!”
  孟秋笑笑,她也想过,但是这个时代和她所在的时代不一样。
  像周学文他们这种情况,虽然不对,但只能说是道德上的问题。可是在这个时代,如果闹开,他们可能真的会被以“搞破鞋”的罪名抓起来,说不定还会被批/斗、改造。
  孟秋不是烂好心,只是觉得他们罪不至此。
  孟母恨铁不成钢,戳戳她的脑门:“笑笑笑,就知道傻笑!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反击,当时怎么不大耳刮子抽他?”
  孟秋说:“忘了,而且我力气比他小,我抽他,万一他打回来,不是亏了吗?”
  孟母瞪眼:“他还敢打回来?”
  孟秋哄她:“不敢,不敢,肯定不敢……”
  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孟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她“腾”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我要去查清楚,事情要是真的……王八蛋,不让他身败名裂,我就不姓孟!”
  说着,她噔噔噔,噔噔噔就跑了。
  孟秋和孟母追到走廊上,就见她脚步生风,周身的怒火如有实质。连院里的邻居看到都不由避让,心里疑惑,二妹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江州市第一机械厂这两天可热闹了。
  厂里出现了一件大事——深受领导器重的宣传科周干事被人堵屋里了!
  有人说堵屋里有什么稀奇的?
  要是他是和一个女人被堵屋里了呢?
  要是被堵的是他和陈副厂长的夫人,堵人的是陈副厂长的千金呢?
  最关键的是,陈副厂长的千金当时还来了一句:“妈?学文?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对得起我吗?!”
  在场的其他人登时就兴奋了,上蹿下跳得仿佛吃到瓜的猹,满脸都写着——
  什么情况?
  干什么了?怎么对不起了?
  展开说说!快,展开说说!
  当事人的身份实在是很耐人寻味。
  陈副厂长的千金,陈安琪,厂里的高级人才,家世好,长得好,性格骄傲,看人都是用鼻孔看。
  陈副厂长的夫人,温柔贤惠,以夫为天,厂里的大老爷们没少说陈副厂长有福气,娶了个好老婆。
  周干事,这也是个名人,谁不知道他不抛弃糟糠之妻,不忘恩负义?厂里的领导们可没少夸他。
  而夸他最多的一个人就是陈副厂长,陈副厂长很看重周干事,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扬周干事的品行。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周干事能对瘫痪的老婆不离不弃,确实让人佩服,但现在回头再看,这事就……嘿嘿。
  自古以来,八卦的传播速度就快,掺杂着颜色的八卦传播就更快了。不到半天功夫,周干事和陈副厂长妻女的二三事就传遍了全厂。
  陈副厂长脾气不好,平时动不动就骂人,工人们都有些怕他。今天这些平时躲着他走的工人们不仅没躲,还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好像夹杂着一丝同情。
  同情?陈副厂长暗暗嗤笑,他一个副厂长,还用得着这些工人同情?
  有人犹豫着,还是悄悄把事情告诉了他。
  陈副厂长当即脸就绿了。
  陈副厂长的动作很快,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对外宣称是误会,都是误会。
  说他女儿和周学文两人产生好感,他妻子听说,不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二婚男,遂私下里找到周学文,棒打鸳鸯。
  之所以关着门说话,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女儿和周学文有来往。他女儿当时情绪激动也是因为怕母亲拆散他们。
  哦,原来是这样啊。
  大家明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私下里——
  你猜我信不信呗?
  事情到这里,本来就告一段落,反正没堵被窝里,陈家嘴硬,他们最多私下里议论议论,顺带着,周干事的名声烂了个稀碎,就完了。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在保卫科同事的带领下,找到周家,带走了周学文。
  大家惊讶,不是,这怎么回事啊?公安同志怎么还上门了?
  机械厂保卫科的人吃了一嘴瓜,正憋得难受,给大家解惑:“周学文前妻的娘家人告周学文谋害他们家女儿!”
  谁?谁谋害谁?
  “周学文,谋害,他前妻!”
  围观群众哗然,看笑话归看笑话,涉及到人命官司就不一样了,这可不是小事!
  说句让人害怕的,周学文连枕边人都害,他们这些同事邻居,谁知道哪天得罪了他,他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大家一阵后怕。
  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那可是杀人,周学文胆子应该没那么大吧?”
  就有人道:“公安都把人抓走了,肯定有证据!”
  第一机械厂内部议论纷纷,如果厂内部有网,“周学文杀妻”的新闻一定会霸占头条一个月。
  而详细情况更叫人吃惊。
  据说周学文当年去上大学时,和他前妻确实还没结婚,但两人私下里已经成过事。
  后来,周学文在学校里和一个城里姑娘打得火热,被他前妻知道,找到学校,威胁他,不结婚就举报他。
  周学文当时表面服软,作出一副悔过的样子,心里却记恨上了他前妻。结婚后,故意设计让他前妻发生意外,后又换了她的药,致使其下肢瘫痪。
  再之后,他们回到了江州市。
  周学文的大学其实没有上完,且因为他父亲的身份,他受到了一些影响。而他妻子家却根正苗红。
  或许是为了保护自己,他留下了瘫痪的妻子。熟料竟意外获得了一个“对瘫痪妻子不离不弃”的名声,甚至还在领导那儿挂了号。
  尝到了用妻子刷名声的好处,他便越发不能抛弃妻子,伪装成了一个绝世好男人。
  厂里的不少女同志被他的表现所欺骗,有人还觉得他被他妻子拖累了。
  陈安琪就是这样被吸引的,至于她妈,她一开始确实是不赞成女儿和周学文来往。后来,一个是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她动手的丈夫,另一个是嘘寒问暖,时时刻刻关心她的年轻男人,渐渐被引诱。
  周学文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思,一直保持着和陈家母女俩的来往。他这人谨慎,从没在其他人面前露出马脚,却忽视了卧床多年的妻子。
  周学文怕事情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害死了。连死都没放过,好好刷了一波情深义重的名声。
  他妻子去世,平衡被打破,陈安琪想跟他结婚,但有陈母在,周学文不能跟她结婚。
  于是他就打算再找一个,最好是家庭简单,性格单纯,能占据他妻子的位置,但又容易被他哄骗,不影响他其他关系的人。
  “周学文杀妻”一案可以说是第一机械厂这么多年最大的案子了,除了杀妻,还掺杂着乱搞男女关系等等,影响很坏。
  厂里领导都气坏了,江州市最大的厂子就是他们第一机械厂,以前他们厂里人走出去,昂首挺胸。现在倒好,别人一听说机械厂,第一反应就是“哦杀老婆的那个厂子”。
  机械厂里的未婚男同志这段时间的行情都不好了。
  厂领导们特地开了个会,将这件事的处理结果通报全厂,并开展一系列活动,加强工人的思想道德教育。
  一直关注着第一机械厂的孟夏震惊了。
  作为一手策划让周学文和陈家母女事情暴露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孟母和孟秋从她那儿知道后续,孟母直呼好家伙:“还好三妹跟他没成,这家伙分明就是条毒蛇啊!”
  孟秋也惊呆了,她以为周学文只是道德有问题,原来人家还是法外狂徒。
  相亲这件事,还要人命啊!
  瑟瑟发抖。
  孟秋又想到季同志,不知道他那边解决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