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萧瑟无人的街道上席卷而过，知守道人瘦小的身躯包裹在层层厚重的衣物，像是一颗巨大的粽子。
深褐色的围巾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全身上下唯一暴露在外的，只有那对清澈到近乎无神的双眼。
长途跋涉的摧残，数次战斗的消耗，尤其是失去了以“槐阴道·知守秘术”炼制的化外身，知守道人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然而，只要还没有完成这场求道之旅的目标，他就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踩踏积雪发出的脆响被风声掩盖，知守道人望着不远处有间商铺的招牌，在心做好了为星神奉献一切的准备。
……
“这次可不能再……”傅文坐在柜台后、看着虚拟屏幕上监控摄像头下的知守道人，刚说了半句，画面就变成了噪点。
意料之中的电子干扰，傅文的神情却有些凝重——旧世界的科学研究早已证明，人体自身产生的电磁波，其强度根本不可能达到“特异功能”的效果；新世界所谓的精神类修者，不过是装载了电磁波发生、增强及发射装置而已。比较尴尬的是，目前科学界还未能完全把包括各流派心法在内的种种精神类功法的原理和机制研究清楚，并且无法完美的解释为何只有极少数人拥有成为精神类修者的资质。但是无论如何，电磁波就是电磁波——既然知守道人能轻而易举的“黑”掉有间商铺的监控，就说明他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如文森特·张般的高阶修者等级。
原本的计划是两人依托有间商铺的防卫系统拖住知守道人、等别利亚科夫赶到后亲自出手，可现在……
傅文忧心忡忡的凝望着娜塔莎挺拔的背影，害怕她在接下来的战斗中遭遇意外。
感知到了傅文的目光，娜塔莎没有回头，声音平静、语气坚定的道：“我是东极教会的主之代行者，守卫这座城市、这个国家，就是我的职责与使命。”
……
强行驱动已近干涸的精神力发出攻击、摧毁了有间商铺正门外的所有电子机械设备，知守道人痛苦的咳嗽著，胸腔急速跳动的心脏和口中溢出的血沫让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苏某人已是命不久矣。
只差最后一步了……知守道人勉强直起身子，看着正冲向自己、杀气四溢的娜塔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个女人，还真是难缠啊。
四目相对，知守道人漆黑的双眸猛然收缩、仿佛狐狸的竖瞳，一道攻势无比凌厉、“味道”却百转千柔的精神攻击瞬间击溃了娜塔莎的精神防御，直达她的神识。
——槐阴道·妲改秘术。
知守道人猛地喷出一口黑血，眼中遍布猩红的血丝；娜塔莎则摔落在雪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用颤抖的手拉下围巾、勉强擦拭脸上的血迹，知守道人拖着脚步绕过娜塔莎，走向有间商铺。
妲改秘术的威力极为强大，几乎能够突破所有精神防御手段、使中术者陷入心中最渴望的幻想；而施术者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包括双眼、视神经、大脑视觉中枢在内的整个视觉系统。
身后传来审判所代理司祭的怒吼，视力或许只能再维持两、三秒钟，但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知守道人踏进店门，抬眼朝柜台后望去。
——只需要一个那，只需要“亲眼看到傅文”，就足够了。
……
听到别利亚科夫的咆哮声，以防知守道人狗急跳墙、傅文立刻撤进了安全屋。在暗门合拢前的最后一那，傅文透过一丝门缝、与知守道人对视了一眼。
“病秧子？”傅文嘟囔了一句；虽然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看清对方到底长什样，但知守道人惨败的脸色，实在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门外响起了什东西炸开的声音，傅文愣了一下、目光转向店内监控，不久前才看到过一次的画面再次于眼前呈现。
“……”压下反胃的感觉，傅文的意识迅速被一个念头占满：娜塔莎怎样了？
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和分析，傅文打开暗门、焦急的大步冲出店铺，扭头就看到了正被别利亚科夫扶起的娜塔莎。
她的后颈处插著一根印着审判所标志的圆柱体u盘，傅文知道，那是代行者人手一个的自检设备。紧张的盯着娜塔莎那双逐渐清醒的淡灰色眼瞳，直到u盘上的绿灯亮起，傅文才终于吐出了一直憋在嗓子的那口气。
别利亚科夫示意傅文来搀著娜塔莎，自己则阴沉着脸走进了有间商铺。他感知到了八阵图的发动和知守道人的自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去确保傅文的安全。
——对别利亚科夫来说，傅文和娜塔莎都是他的孩子。
“我没事。”娜塔莎对傅文笑了一下，反手拔下自检设备，问道：“你呢？”
傅文摇了摇头，感叹道：“终于结束了。”
“你这边应该是结束了。”娜塔莎眺望着远方微微亮起的天际线，苦笑道：“出了这大的事，我们可是有得忙了。”
***
好好睡了个懒觉之后，傅文又开始了忙碌——这一夜发生的事终究只是插曲，生活还要继续，生意也一天都不能耽误。直到深夜，傅文感觉应该不会再有顾客，于是从地下室的一个箱子取出厚厚一叠黄纸，带着打火机出了门。
二月十四日是傅言的忌日。等过了十二点，傅文便准备按照华国古老的传统给他烧纸。
走了没几步，傅文就看到了别利亚科夫和娜塔莎。
不用多说什，三人沉默著走到街角，傅文分出一部分黄纸、递给了他们两人。
“知守道人的脑内芯片被彻底销毁，但根据监控和目击者证词，可以大致拼凑出他的动向。”别利亚科夫道：“我申请调查了教会的机密资料，知守道人原名苏圣，是槐阴道现任宗主的关门弟子，于半年前失踪。他在斯沃博德内现身并死亡的这件事，目前已被教会列为机密。”
“槐阴道的道场在新加坡。跨越整片大陆就是为了杀我，”傅文冷笑了一声、道：“谁信啊。”
点燃黄纸，傅文盯着跳动的明亮火光，神情晦暗。
老爹，你当年又是为了什，才决定从华国远道而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