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究竟是什人?”
池庸看着这个突如其来打破他数十年死水一般生活的少女,那毫不规矩的祈祷姿势和徒手破窗的令人武力指明了一点——她绝不如表面一般柔弱。
“朋友,生活总是要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而现在,意外的使者已经站在你面前了。”
池庸一动不敢动,任由少女踏过破碎的玻璃,走过自己的肩旁,
“当火焰燃烧至此,你选腐烂,还是灰烬?”
少女身上有一种恐怖的压迫感,令池庸几近窒息,仿佛只要一开口,就会有无数火焰的飞灰填满口鼻,灼热如火的少女,从来不会给人拒绝的权利。
……
池庸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会鬼迷心窍地将全部身家押注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女身上?
他仰头看着这片失去光明的重重叠叠的金属城市,深吸了一口气。
无论他们成功与否,过往的一切都要不复存在啦!
“这可真是——太好了。”
那个少女告诉他,这场大断电会持续三十分钟,除却她说服自己花费的三分钟,还剩下二十七分钟。
他要在这二十七分钟内抵达中控室,关闭这座“鸟笼”的栏杆。
接下来自会有风暴决定他们这些笼中鸟的去向。
是的,风暴就要来临了。
在池庸的屋子中,岑归筝不禁询问著一旁阖眼的少女,
“你就这信任一个普通人?
万一他搞砸了,你可就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再钝的刀也可以经由打磨变成利器,只要他证明自己不是一块易碎的瓷器,我就有足够的耐心打磨他。
况且,魔鬼先生——”
少女有些疑惑地看着岑归筝,
“你是不是误把你我当成唯一的主角了?
这是一片足够大的舞台,足以让成百上千人在灰烬中翩翩起舞。”
赤橙口中轻轻哼唱着什,身体随之不自觉地扭动,像是一种古老的舞蹈合拍着节律,又像是原始人围着篝火虔诚地跃动祈福。
后世记载过殉火者的舞蹈,根据其表现取用了神话的一部分,称之为——湿婆业舞
“以火之名,殉以运数。”
未殉的好运在这一刻消失无踪,无穷无尽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被地狱的邪神瞥视了一眼,心悸与不安流窜在皮肉之下。
自灾变以来从深渊中喷吐而出,遍及世界的第五元素“以太”,像是得到了至高存在的差遣,以毁灭的姿态盛装莅临这片废土。
通常而言,它有一个更普遍的名字:天灾
黄沙卷携著无形的业火,像是一团炽烈的骄阳被上帝用打蛋器搅散,轻轻地倾倒在漏斗状的风暴中。
铺天盖地的恶意不加掩饰,笔直地奔向在沙漠中屹立的“鸟笼”,相隔数万米都能看清那份吞噬天空的黄色死神。
在它挥出死亡的镰刀前,铁砂如座下恶鬼般,舔舐著“鸟笼”外深蓝色的天灾隔绝力场,品尝著几近溢出的恐惧与绝望。
……
“泽塔f37c7225申请接通高塔,侦测到鸟笼s404周边生成新型天灾。
正在捕捉以太强度……确认天灾等级c级,正在匹配历史数据库……匹配失败,正在共享天灾隔绝力场4型回传数据……”
鸟笼的中枢核心,泽塔等级的机械领主冰冷地注视着远方袭来的天灾。
这种程度的天灾不可能突破隔绝力场,只是它的生成显得有些突兀和过于迅捷了,虽然以太的流动并无规律可言,但形成天灾所需要的海量以太必然在汇集的过程中有所指向。
然而相隔这一个对于天灾而言可谓脸贴脸的距离,鸟笼的以太检测装置竟然完全没有预警?!
正当这位机械领主认真地检查设备时,身后隐隐传来风声。
智械冷漠的视线随着隔绝力场的消失而带上了一丝错愕。
黄沙温柔地将它吞入口中,开始咀嚼。
……
世界上是有一些人有著名为天赋的礼物,那些复杂得令人两眼昏花的机械对于他们而言像是搭积木一般轻松。
池庸便是这样一个有机械天赋的人,他无师自通地拆解和掌握了所收集的机械结构,并且以一种野蛮的方式开拓了后世人类几百年不断精进的一门学问——义体
精密的机械裹挟在血肉之中,通过肌肉和骨骼的精巧发力而驱动,搭在铁门上的手掌轻轻贴合,而后留下雷鸣般的巨响。
池庸面无表情地踏过厚重的大门,机械族的死板逻辑给他留下了许多可乘之机,比如这扇无比厚重的中控室防护门本没什问题,可惜这扇门比墙还要厚重,骤然受力撕裂了门与墙的交界处。
枪声,弹壳落地,机体爆炸的声音浓缩在一秒内,像是一场狂欢,一场重奏,一场在永与那间徘徊的狂想!
烧焦的皮肉,撕裂的痛楚连同心中无数的压抑都在枪声响起时达成了和解,在池庸的身后已经报废了数十只阿尔法等级的智械。
这种对标一境水平生产出的流水线士兵显得笨重而又死板,与其说是智械,更像是移动的炮台,执行着智能核心中的单线程任务,
中控室的操作台就在他的面前,厚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收束的渔网,誓要将他捉入网中。
“这下子可走不掉了。”
男人自言自语地嘀咕著,迅速地关闭了天灾隔绝力场的供能,随手丢开用于验证的报废智械,在确认最后一项任务执行结束后,一记铁拳砸在那精密的控制台上。
门外张举著单分子战刃的仿生智械缓缓走入,冰冷的机械目光比之掠食者的猩红眼眸不遑多让。
一道硬菜,已经端上桌了。
钢铁不会因撕裂而哭泣,但也会留下些许嘈杂的哀鸣,像人一般思考的机器与用像机器一般武装的人碰撞在一起,时而如野兽般撕咬扭打,时而如机器般喷吐火光。
面对着比自己更迅捷,更坚硬的对手,他却几乎舍弃了全部的防守,接连不断地发起进攻!
锋利的钢爪撕开厚重的装甲,池庸自己的血液反而溅落在那冰冷铁板上,那副螳螂前肢一般的折刀刺入了他的肩头,卡在转动的齿轮。
他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本该切下头颅的一击,不惜铤而走险地用肩头卡住对手的武器,从而为接下来的殊死反击创造机会。
曾用于切割精密零件的熔刀捅进了那蔚蓝色的机体核心中,足以令人休克的电流顺着钢铁导入脚下的地板中,激发出一连串的爆炸。
在爆炸声中,男人一把推开面前死去的智械,脱力得瘫坐在地上。
“还好,虽然老了以后不及当年,但应该不会被野外的鹰崽嘲笑了。”
时间和安逸都没法抹去野兽的凶性,那是人类从古老之时开始,代代传承的“天赋”。
每当一场风暴叫嚣著来到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总会有鹰隼奋起羽翼,同不可战胜之物厮杀,最终赢下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