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我的中土 > 第八章异乡故人
  “我射中他了!我射中他了!”那射手兴奋地大喊著。
  
  羽和繇躲在树后,羽咬牙撅断了左肩的箭杆,把大弓交给了繇,扯下身披的破布单子,用大弓挑着,示意大树左侧,自己则右手掣出了背后的青金短矛,挪去了右边。
  
  繇将大弓挑着布单子缓缓地探出树后。只听又是铮的一声弓弦声响,而就在同一瞬间,羽从大树的右侧一跃而出,往那射手的方位扑去。
  
  那射手刚刚全力一箭射出,正中了树后探出的黑影,他兴奋地探头想看个真切,却瞥见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再回手去抽箭袋中的箭矢已经来不及了,他下意识地半转身,用手臂上挂着的藤牌迎了上去。他哪知道羽手中握著的可不是普通的石矛或者竹矛,而是锋利无比的青金。
  
  这迅猛的一击洞穿了藤条编成的盾牌之后,直接刺入了胸腹,那射手转瞬间就断了气。
  
  羽拔出短矛,屏息听着周围动静,脚踏树叶的声响从几个方向传来,他知道敌人正循着刚才那个人的喊声赶来。羽来不及辨别方向,拉住繇,只顾朝着没有脚步声的林中狂奔。
  
  不知又跑了多久,羽和繇都精疲力尽。羽肩上的箭伤创口只用破布胡乱缠住,一直在渗著血,此时他脸色惨白,浑身发冷。两人来到一棵大树下坐倒,喘息著,身后不远处,五支火把的亮光在林中晃动着快速逼近,看方位,那五个高阳武士正以扇面围猎野兽的方式追来。
  
  羽把青金短矛交到繇手中说道:“繇儿,你自己跑吧。”
  
  繇接过短矛,却坚定地回答:“我不走!”
  
  羽抚著繇的手臂道:“听话,我们父子不要都死在这儿。记住,拿好这青金矛,你是最后的泰民氏人!”
  
  “阿爸,我和他们拼了。”繇再开口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羽见繇不肯走,急得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怒道:“阿爸没那容易就死!记住,要先活下去,将来才能给你阿爸阿妈报仇,还不快走!”
  
  羽说着,起身用麻木的左手抄起了大弓。
  
  繇哭着点头,回身刚跑出没两步,就见眼前的树丛乱晃,一个巨大的黑影赫然出现在眼前。繇吓得硬生生向后急退,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觉得耳边一股劲风掠过,紧接着就听到那巨大的黑影发出“哞”的一声嘶吼,从身边轰然奔过。
  
  那竟然是一头象!
  
  就在繇倒地的瞬间,背后射来的两支箭碰巧都落了空,其中一支正中象鼻子。这是一头年轻的公象,被箭射中,吃痛大怒,吼叫着向着发箭之人冲去。
  
  那射箭的武士哪想到,人没射著,又冲出这个家伙,顿时傻了眼,转身要跑却还是慢了,被那公象撞到在地,一阵踩踏。其他的四个武士大声呼喝着,晃动着火把围上前来。那公象被火吓住,转眼间被四人弓箭射、长矛戳,连声惨叫。
  
  羽看得真切,不顾伤口迸裂,用尽全力咬牙拉开大弓,瞄向那领头围攻公象的武士,他右手松开弓弦的那,大脑蓦地一片空白,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箭正中那领头武士的大腿,却没多大力道。那汉子冷笑着,咬牙拔出腿上的箭,掷于地上,口中叫道“此贼已经脱力了,看我过去亲手宰了他!”
  
  那汉子提着石矛刚踏出两步,就听树林中又是一阵大响,随着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两只巨象嘶吼著冲了过来。那汉子刚来得及挥动了两下火把就被撞得倒飞出去,接着只一转眼功夫,四个武士就都倒在了大象的身下,被踩成了肉泥。
  
  羽昏昏沉沉地做了很长的梦,上一次有这种经历还是在云梦泽的瓠山。
  
  “去叫豫长老,那人醒了。”
  
  “阿爸!”
  
  羽依稀听到人说话声,他睁开眼就看到了守在身边的繇,顿时心中稍安。这是一个树枝搭起的简陋草棚,敞口的一边对着一个大火堆,非常温暖。
  
  “繇,咱这是在哪?”羽问著话试图起身,顿觉左肩剧痛,转头一看,伤口已经用干净的葛布包裹得好好的。
  
  “阿爸,这就是大前天夜我们跑来的林子,那追来的人全被大象踩死了。”
  
  羽努力回想着那夜的情景,由繇扶著吃力地坐起,一抬头就见几个猎人装束的后生跟着一个妇人来到眼前。那妇人看上去身形健朗,样貌标志,一身的原色粗葛布衣袍,灰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似乎比自己还要年长几岁。
  
  羽连忙起身行礼,却不知如何称呼对方,只好口中囫囵地说道:“多谢大人救助。”
  
  “你是何人?从哪来?”那妇人也不客套,面无表情地问道。
  
  “在下翼,我父子从淮水来。”羽谨慎地答道。
  
  哪知那妇人一声冷笑,森然说道:“是吗?那为何你父子二人所说的不一样?你这大弓的形制看着眼熟啊,又是哪来的!”说着,妇人一指羽身旁的大弓。
  
  羽瞄了眼站在一旁的繇,见儿子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一时也搞不清自己父子哪说差了,于是心愈发摸不准这妇人的路数。
  
  “这弓是我自己做的。”羽说的倒也是实话。
  
  “哦,你是如何想到做这样一张大弓的?我提个地方你好好想想,听说过苍梧之野吗?”那妇人显然已经动了气,语调颇为不善。
  
  “苍梧之野!”羽脑子轰的一声,惊得嘴不由得叫出声来。
  
  “怎?现在是不是想起来了?说!黎尤是你什人?”那妇人说话间脸上变得冷若寒冰,从身后取出了一条青金短矛,紧握在手中。
  
  那短矛头泛着白芒,正是羽交给繇的那一支青金矛。
  
  羽心中狂跳,脑中急转,一时连左肩的伤痛都忘了,他紧盯着那妇人反问道:“你是何人?既然知道苍梧之野和九嶷山的黎尤,你可知道云梦的泰民氏和赤望城的大巫南?”
  
  那妇人闻言一愣,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会有黎尤的大弓和泰民氏稻叔的青金矛!”
  
  羽再也不愿隐瞒,忍不住脱口说道:“我就是云梦泰民氏的羽呀!你又是谁?”
  
  “泰羽!”
  
  那妇人叫了一声,浑身颤抖,声音瞬间转成了哭腔道:“你可记得当年和檀在一起的茱!”
  
  羽和女茱都上前了一步,手拉在一起,满眼泪水地看着对方依稀可辨的样貌,感觉象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却说当年泰民氏在苍梧之野被灭族,檀带领女茱和泰民氏数人夺船而逃。
  
  檀用身体为众人挡下射来的箭矢,当即死在了船上。因为夏水两岸都是芒氏和黎氏的地盘,这些泰民氏人根本不敢多做停留,他们日夜兼程,逆夏水北上。
  
  等来到沧浪有吉氏的地盘,却发现才出了虎口又入狼窝。有吉氏的淯汭城根本就是个巨大的南土奴隶转卖中心。他们全被当地人捉住,不久女茱就被卖给了一个北土的商人。
  
  北土商队沿着白河北返,走到汝水的时候,女茱寻了个机会逃进了山林。荒野之中,本来一个孤身女人几乎没有存活的可能,女茱却因心中善念,救出陷入沼泽的小象,被象群视为了朋友。就这样,靠着象群的保护和陪伴,女茱在荒野中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一来二去,她被当地人发现,惊为天人,纷纷传说她是能够驾驭大象的神女。
  
  如今,女茱已经被当地的有𬩽氏尊为大巫女。
  
  有𬩽氏以南土北来的人群为主,保留着南土民间尊巫的传统,所以女茱虽身为有𬩽氏大巫女,却不进聚落,而是住在自己的林中营地,还有派来的族人跟随,地位超然。
  
  这次羽和繇黑夜碰巧逃到女茱的林中营地,高阳氏人无意中惹怒了大象,惨遭团灭。
  
  当有𬩽氏人找到羽的时候,他的箭伤伤口已经红肿溃烂,人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本来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不料羽两天后竟奇迹般地从鬼门关回转了过来。
  
  女茱对仇人黎尤的射术印象深刻,所以一看到羽的大弓立刻就起了疑心,再加上繇拿着的青金矛和当年陶叔送给大巫南的那只形制上几乎一摸一样,女茱就猜到这父子二人必有来头,于是就有了之后的盘问和羽、茱二人跨越时空的相认。
  
  得知繇是羽和稻叔女儿的儿子,念及老一辈泰民氏长老和老族尹当年的恩情,女茱心就把繇视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关爱有加。
  
  只是羽已经不再年轻,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这一次受伤却是伤筋动骨,左肩再也无法恢复到以前,射箭的本领从此大打折扣。但是毕竟父子俩逃过了一场大难,还意外遇到了女茱,羽倒也相当地知足,就此安心待在女茱的象林营地,有空就教繇和有𬩽氏的后生们练习射箭。
  
  雎水北岸,高阳氏的码头上,人们兴高采烈地围观著高阳君颛顼娶亲归来。
  
  柏亮、渌图、巫履和放等高阳氏的头面人物都来到了码头迎接。
  
  看热闹的人们注意到,高阳君回来的船队规模比离开时大多了,而且船上满载着粮食和武器,据说那都是新妇从邳邑带来的嫁妆。
  
  人们还记得前些日子雎水上游也来过船队,说是从有葛氏和娵訾氏而来,那一次,就运来了好多粮食和新移民,眼瞅著全都由渌图先生和大巫履安排进了高阳氏城寨。而这一次更厉害,新妇娘家是邳邑城主,那邳邑可是以前淮泗远近最大的城邑,这嫁妆真是大手笔,光是运粮船就远超前日上游船队的规模。
  
  码头上的人群一边围观一边热烈地议论著,每个人心下自觉不自觉地都在掂量。
  
  看起来高阳君和工正大人确实说话算话,高阳氏果然不缺粮食。而且有辛氏、陈峰氏、九黎氏不断有新移民迁来,大概要不了多久,人家高阳氏应该也不会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