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苗拿起自己的手机，迅速打开秒表软件，边展示给暮彤看边说：“你看着这个屏幕，然后咱们看看你持续能看到多久重影不就……”
“没用的，首先我看手机、电脑和电视上的图像变换是不会出现那种反应的。其次，就算我可以提前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你也是测不准的。你想想，如果你先启动计时器，然后让我来喊停，我应该什时候喊呢？”
小苗眼珠稍微转动了一下，快速回答：“当然是你提前看到我停表啊！”
“不对，不对。”朱暮彤摇摇头，但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你想想刚才咱们制作的那个画中画视频，只有到事件真正触发的时候，我才能看清晰，在此之前都是叠加态，也就是我不能确定你什时候停止计时。包括你刚才出拳那个实验，我也是到你真正停下来，眼前才恢复了‘正常’。”暮彤停了一下，看到小苗频频点头以确定她完全明白，最后以理科生的方式总结，“我看到的叠加态延续范围可是（t-t，t），你忘记了？”
“你们理科生思维真严谨，动不动就上公式。”小苗这句话把暮彤逗乐了，她发自内心地把小苗也当做是理科生了，毕竟她很欣赏小苗身上的探索精神和理解能力，但小苗刚刚的话让她意识到，临床医学和理工科之间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而且就算我眼睛能在模糊的叠加态中分辨出计时结束，然后就让你结束计时，那这不是有可能改变了事件的触发条件？”
小苗一时没能明白，拿着手机愣在了那。
“我是说，如果我真可以提前10秒看到你停止计时，然后马上喊你结束，这中间的时间间隔肯定不会有10秒吧？”
小苗豁然明了，笑着说道：“哈哈，我反应可没那慢，估计不用半秒我就按下停止按钮了，这样，根据你能提前10秒观察事物的能力，你就应该更早看到我停止计时这一刻，这样我们就形成死循环了！或者说，彤哥，你如果可以提前看到事物，会不会可以改变事物的发生呢？”小苗刚刚轻松下来的脸色又变得充满了惊奇。
“不会不会，我刚才说了，我看这些电子产品，没有重影，包括刚才看那个视频，都是正常，我发微信输入信息都不会看到模糊的重影，我也不知道为什。”
“这诡异？屏幕上的变化不算变化？”小苗不禁皱起了眉头。
“哦，对了，有个例外，就是我看手机或者其他显示屏幕上的时钟变化时，是可以看到闪烁的。”就在朱暮彤话音未落之时，她看到小苗那已经进入锁屏界面的手机时钟赫然闪烁起来，“你快看，你手机时钟！”她高声提醒小苗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可她只看到“15:59”这个显示静静地待在那。
而此时在朱暮彤的左眼中，那最后三个数字正在“559”和“600”之间快速而模糊地跳动着。而小苗抬头正疑惑地看着瞪大了眼睛的朱暮彤，准备开口问她究竟看到了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手机上的时钟刚刚从“15:59”变成了“16:00”。
“这个时钟的变化你可以看到？”小苗似乎看到了暮彤所见。
“对的，持续了好几秒钟。”
“那这回简单了，我这个运动手表可以显示出‘秒’。”
朱暮彤显然明白了小苗的意思，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而小苗则紧盯着自己的手表。在她俩一起屏住呼吸等待了大概不到一分钟之后，朱暮彤清脆地喊了一声“有了！”小苗随即也兴奋地应了一声“49秒”。
在接下来的三分钟的时间，她们俩又做了三次同样的实验，而每次朱暮彤看到重影开始的时候，小苗手表中的秒数，都显示在“49”。
“彤哥，那也就是说你现在可以提前11秒看到事件发生的叠加态。”
暮彤点了点头，但依然不解地嘟囔著：“为什是11秒呢？还有零有整的。”
小苗耸了耸肩膀，显然更加莫名其妙。
“而且，我的直觉感到这个提前量是在变化的，我这周一第一次出现这种现象的时候可看不了这久之前的情景，也就1-2秒左右。因为那时我家一个时钟显示屏每次变换时也就闪烁2秒左右，不像现在会模糊那长时间。”
“哦？那神奇？”小苗原本看到这个超自然现象已经很惊讶了，可听朱暮彤这一说更是惊掉了下巴，“那如果你预先看到的时间要是还能继续变长，岂不是可以预测未来了？”说完，她原本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夸张起来，随即故弄玄虚地说：“彤哥，要不晚上你看看彩票开奖结果？”
朱暮彤哑然失笑，她真是没想到小苗居然想到了这个好主意，不过随即假装叹了口气，回应道：“可惜啊，11秒！哈哈，小苗，好像开奖前半小时就不能购买彩票了呢！更何况我也无法透过网页、电子屏幕这些来预见信息呢。”
“那刮刮乐呢？”
“哦？你对彩票种类知道得还挺全活啊。”暮彤看着小苗那追问时的天真表情，不禁觉得很是可爱。
“我上小学的时候，家生活条件没有现在这好，每天放学我爸接我回家都会在小区门口买刮刮乐，我还经常帮他刮呢。”
小苗说起自己童年的时候不禁有些怅然，这一下子勾起了暮彤自己的童年，心底也不由得生起一丝哀叹，“我爸爸呢？也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买彩票……”但随即一种怜爱的感觉替代了暮彤心中的惆怅，而对面小苗眼中那童年的回忆之光也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强烈的好奇光芒。
于是朱暮彤赶紧回到对自己眼睛的“研究”，认真而深入地说“可是，如果我提前看到你刮开的信息，没有中奖，然后马上让你换一张，或者阻止你刮开，不就改变了事件的发生？”
“是的，彤哥，我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改变事件发生，如果可以，那简直太酷了！”小苗此刻的表情就如同自己获得了这个超能力一般，无比兴奋和骄傲。
暮彤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但又感到非常好奇，于是她俩决定再做一个实验以探究竟。只见她从自己本子上撕下来一页白纸，然后又撕成8个同样大小的纸条，然后让小苗在上边分别写上数字1-8并扣在桌面上，背面则看起来一模一样。
“我要翻了啊。”小苗提醒道。
“我看到了，但模糊的……”果然暮彤提前看到小苗翻动了其中一张纸条，但由于画面叠加，她只看到一片重影，直到最后才看清那个数字是“5”，而就在同时小苗也已经完成了翻动。
“对了，你只能看到叠加态，根本看不清。那你这个提前预知未来的功能没用啊。”小苗失望地撇了撇嘴。
暮彤则闭上眼睛，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住自己的眉心处揉搓著，仿佛刚才这个实验耗费了她很大的精力一般。在沉默片刻之后，她突然睁开眼，表情自信而欣喜地对小苗说：“咱们多试几次，我感觉我可以通过练习看清。”
朱暮彤所言非虚，在她们实验了大概得有30多次之后，她提前看到那翻过来的数字变得越来越清晰，到了最后几次，她都可以提前准确说出那个数字，这比小苗真正翻起纸条足足提前了5秒左右。
“确切来说，不是我提前看到的景象变清晰了，就像刚才咱们做的那个视频的实验，我看到的其实还是叠加态，乍一看还是模糊的，画面中充满了画中画，但是我可以通过适应性训练，单独提取其中某一个或某几个画中画了，而不至于全是一团浆糊。换言之，我可以通过练习，使得我的大脑可以单独从叠加态中提取其中的某些瞬间景象并进行处理，那些景象自然是清晰的。而之所以我还不能做到提前11秒就说出这个数字，是因为目前我要用大概5-6秒的反应时间来处理眼前这叠加态信息，暂时还做不到瞬间反应。而且，在练习中，大脑中的那种感觉很独特，刚开始有点像我小时候解数学或者物理题那种感觉，要全神贯注，特别有意识地在那团叠加态重影去分辨出我想要的瞬间信息，但逐渐的，那感觉更像是我打拳，记住几个套路并勤加练习以后，逐渐成为了自己的下意识动作，甚至在实战中可以不按套路出牌也可以游刃有余。当然，目前肯定远远没到游刃有余的地步。”这一大段自述，暮彤从眉头扣在眉心一直说到眉毛完全飞扬了起来。
小苗看到这个结论，既惊讶又赞叹，她们一起折腾这半天，小苗竟然完全没有觉得疲惫，还饶有兴致地继续探讨著：“那你这回看看能否改变事件？”
相反，朱暮彤虽然心中也很兴奋，但身体此时已经略显困意，打了个哈欠，然后疑惑地看向对方，“怎讲？”
“就是我先把写有数字的一面全都朝上，然后我去抓，你可以提前喊出我所拿到的那个号码，然后我听到后偏偏不去拿那个号码，而改为拿其他号码，这样不就相当于改变事件了？”朱暮彤看到小苗把自己当成赌王来培养，嫣然一笑，然后打起精神，开始了新一轮的实验。
但令她们两个都大失所望的是，这一波实验非常失败。
在朱暮彤看来，当她明明提前看到小苗去拿1号数字并发出提示后，小苗还是把手伸向了那个纸条，于是她质问道：“我不是喊出了‘1’？你怎还拿？”
小苗这时却满脸狐疑地回答她：“你喊的明明是‘4’啊！”
“你可能听错了，再来。”暮彤打起精神，和小苗又这样来了4轮，但每一次小苗都似乎听错了朱暮彤的口令，导致最终她真实拿到的就是朱暮彤预先看到她所拿到的数字。
此时她俩不仅一脸懵圈，朱暮彤更是面露憔悴，她自从通过前边的训练逐渐可以在叠加态视角单独捕捉某一时刻后，就变得身心疲惫了，虽然这最后一轮实验只做了5次，更是让她感觉有些晕头转向，加上实验结果如此诡异，她竟然感到心烦意乱，甚至有一种胸闷恶心的感觉，同时，强烈的饥饿感通过肚子咕咕作响体现了出来。
“看来想通过预知未来改变事件本身是不可能的。”小苗似乎看出了暮彤身体上的透支，于是宽慰她说：“彤哥，这一下就到五点多了，天也快黑了，我看你也累了。咱们别整了，我看也不是靠咱们可以搞出特异功能来的。”
“可是，是我说错了数字，还是你听错了数字呢？”暮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她此时也确实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就连星巴克的人，此时都因为到了饭点而变少了。
“彤哥，你这个眼睛确实很奇特，一般研究人员估计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但我认识一个老中医，确切地说，是bj中医药大学的教授，姓张。他是我们学校的客座教授，我之前上过他的选修课，所以还挺熟的。我曾经在他的课上见他讲过一些奇异的病例情况，你也知道，中医有时候就是挺玄乎的，不过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眼睛方面的特殊案例。有机会我带你去跟他认识一下，你看好不好？”
“好啊！可是你不是马上要回家过年了？”暮彤虽然疲惫，但对自己眼睛的问题还是希望尽快可以有更靠谱的结论。
“还说呢，我下周一其实就没事了，但是只抢到了周三回家的高铁票。这样，我走之前约约那个张教授。”
“呀，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我还没订春节回家的高铁票呢！”
“彤哥，你这眼睛……我建议先别坐高铁。因为我们的网脱患者手术后至少3个月都不建议坐高铁和飞机，压力变化大，容易再次脱落。”
“可是我这个……”暮彤的意思是“我都好成这样了”，但她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
“我想，虽然你现在眼睛视力没事了，但还是要当心，至少从我嘴说出来的建议，还是先不要坐高铁和飞机的。”小苗冲暮彤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暮彤当然理解，毕竟小苗算是她的医师，如果贸然同意她坐高铁，之后出了问题，担心会被追究责任。“他们当医生的也真是不容易啊。”暮彤悄然在心中生出了一分同理心。
“好吧，那看来回不了威海老家了。咦？你家不是bj的，怎还要回老家？”
“我是出生在bj，不过我爸爸老家是甘肃天水的，爷爷奶奶还在那边，疫情期间也一直没回去，所以这次全家商量好要一起回去。彤哥，你要是想回威海过年，也可以考虑长途车或者普通的火车，只要不是高铁或飞机就好。”
他们愉快地结束了在星巴克这个充满了“探索实验”的下午，各自穿好羽绒服。
突然，小苗似乎想起了什，问道：“彤哥，你从椅子上拿起羽绒服会不会看到重影？”
暮彤先是一愣，然后思索了一下，回复道：“其实会的，尤其是头几天，但现在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所以我自己摆弄东西的时候好像没有那明显的模糊状态了，至少不会眩晕。”说完，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很难理解这个情况，但同时肚子又咕咕叫唤了。
“哈哈，彤哥，你也饿了吧，走，咱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小苗开心地把这个让她们折腾了一下午的话题翻篇了，脸上满是轻松自在。
朱暮彤一听要去吃饭，也露出了渴望的表情，“最近不知道为什，明明在家不动换，还比原来更容易饿，我这是要长胖的节奏啊，哈哈哈……”
“不是都说每逢佳节胖三斤嘛？哈哈哈……”小苗又露出了她那浅浅的酒窝。
她俩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星巴克，并肩消失在华灯初上的前门大街。至于愉快的晚饭时间，两个人都非常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到朱暮彤眼睛的“预见”技能……
但晚上回到家中，吃饱喝足的朱暮彤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先是回顾了这一下午她和小苗所发现的“新大陆”，确定了几点重要的结论并认真地记在了她的笔记本上：
“第一，我左眼确定可以看到比现在提前的事物，姑且称其为“预见”技能。第二，这个提前量是11秒，即t=11s；第三，左眼瞬间捕捉到的景象不仅仅是一个瞬间，而是这11秒时间范围内景象的叠加态；第四，左眼的这个‘预见’技能不适用于手机、电脑或电视这样的电子设备，除了时钟；第五，通过训练或者适应，我可以对这种叠加态带来的重影变得习惯，甚至可以在大脑中分离并处理其中的某些瞬间信息，但具体怎准确来锁定这些瞬间还不可知……”
她停下来，又沉思了许久，抬起手在自己左眼前晃动了几下，仿佛又发现了什，继续写到：
“第六，我看到自己的身体部位运动时，不会触发这种‘预见’技能；第七，由于和我身体部位接触而产生运动的东西，似乎被‘预见’技能所忽略了……”这时她想起自己在家做的那个无聊的扔苹果实验，于是又把这第七条改成了“第七，无论是由于和我身体接触而产生运动的东西还是由我造成其运动的东西，只要是在我大脑可‘预见’的范围内，似乎都被左眼这‘预见’技能所忽略了；”
这时她又想起了什，朝着自己左右前后上下各个方向看了个遍，随后又写上了一条：“第八，本身并不运动的物体，如果仅仅是因为我自己的视角变换而在我眼中发生相对运动时，不触发‘预见’技能。”
最后她又看了看自己写下的这八条，然后又仔细复盘了很久，一会儿看看招财猫，一会儿又看看手机上的时钟，一会儿又跑到客厅看看墙上的大圆表，然后她这才比较满意地去洗手间洗澡去了。而就在她洗漱完毕回到房间内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就在她反复摆弄观看镜子半天之后，终于又有了这最后的第九条——“第九，左眼对镜子中的事物是不会触发‘预见’技能的。”
最后，她如释重负，顺手在这一页的顶部痛快地写下了“左眼预见技能的9条定律”，然后自己在座位上傻笑着，居然晚饭补充的热量在大脑cpu的燃烧下已经消耗殆尽，饥饿感再次油然而生。可她实在不能接受让自己身上长出赘肉，于是决定不去妥协。
就在她即将合上这本笔记准备最后再听一会儿《三体》就去睡觉的时候，脸色瞬间又变得一下子凝重起来，因为此时她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昨天总结的四维空间观察记录上。
“难道，我这‘预见’技能已经突破了三维空间？对啊，根据我昨天的总结，如果不考虑时间线，我们本身每一个时刻都处在三维空间，看到的物体实际上每一个时刻都是二维，只有靠在时间线上推进才能把二维拼装成三维。所以我们这个世界是建立在三维空间加上在时间线上的推进而组成的四维世界。可是如果我这个眼睛可以看11秒的叠加态，假如一个立方体，在这旋转，而旋转一圈的时间就是11秒，我只需要一个瞬间的观察，就可以得到这个物体的全息景象。”
她又用力地想了想，觉得不太严谨，于是顶着愈发强烈的饥饿感仔细思考着，“不对，光沿着一个轴旋转不行，我需要这个立方体在11秒内以360°滚动旋转，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看清它所有的面。不过无论如何，我这个眼睛看到的不仅仅是物体的一个投影面，而是一连串在时间线上投影的叠加态。所以，我这‘预见’技能算是一个四维技能啊。刘慈欣所写的从四维观察三维，不就像是我这只眼睛的叠加态？只不过我认为该阻挡的部位还是会有阻挡存在，并不会像大刘所说‘一览无余’，比如这个立方体内部的情况，如果一直被外部遮挡，我还是看不到，因为我并不具有窥探内部的透视能力。只是现在我能‘预见’的范围还太小，只有11秒，如果真像今天下午猜测的那样可以扩展，那就有意思了。”
“彤彤，你干啥呢？这一会儿笑，一会儿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的？高铁票你订好了？咱们哪天回威海啊？别买不到票啊！”朱菲此刻已经关上电视，正在门口看着暮彤在神秘地苦思冥想呢。而当她得知暮彤无法乘坐高铁之后，别提多失望了。
暮彤暂时先放下自己的‘预见’技能，查了下车票，发现节前的绿皮车已经完全没有座位了。尽管朱菲放心不下暮彤一个人，但更不愿意她在春运这档口去挤绿皮车，况且还是“无座”状态。在权衡了各种利弊之后母女俩最终决定，朱菲一个人在腊月二十九坐高铁回威海，而暮彤这次过年依然自己留在b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