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血碾编年史 > 第五十七章:葬礼6
  我现在可不敢惹怒她,我知道只要她稍微一用力,剑便是割开我的喉咙,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便回天乏术了!
  
  我静默许久,任由她处置,过了一会,她似乎玩腻了,也享受够了,便朝我耳朵呼出几口温热的气息,以一种强硬、傲慢、自负、任性的语气对我说道:“现在,算是平手了!”
  
  说完这句话,她冷哼一声,抛下手上的长剑,捧起放在草坪上的裙子,转身便走了。
  
  我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怪胎,外加一句愤愤不平的“贱人”,不过有了这次经历,我大概能记住她那绕口的名字了。
  
  嗯,是科库赫兹雅菈,而不是库科赫兹雅菈。
  
  回过神来的我赶紧捡起自己外套穿上,摸了摸伤口,发现血液已经开始凝固,摸上去有种胶黏感,这时我听见头顶传来关窗的声音,抬头却没见着什人影。
  
  我走回城堡,那些客人们几乎都呼呼大睡,而走廊上的女佣与仆人们,却还在打着哈欠,不得不守候在门外,随时等候客人的差遣,我向他们点头致意,让值夜的佣人为我开了间客房,顺便又向他们要了点疗伤的药物。
  
  瑟尔提汀似乎对那些从东方来的舶来品情有独钟,佣人给我带来的药粉,也是某种东方药剂,据说对开放性创口很有帮助,我打算尝试一下,便洗净伤口,将那些泥土样式的粉末一点点的洒在上面。起初是会感到些许疼痛,但很快便觉得舒适了许多,似乎确有奇效,至少伤口没那痛了,血也止住了。
  
  那些闻着有股怪味的药粉使伤口变得干燥,又吸收了溢出的少量组织液,很快便使伤口有了结痂的趋势。
  
  我对那些苦涩至极的药汤,向来是避讳的,但,这类外敷的药粉似乎不错,旅行途中带上一点,说不定很有用。
  
  瑟尔提汀对待那些前来吊唁的客人,照顾的很是周道,德古拉斯叔叔也懂得待客之道,瑟尔提汀显然也遗传了他父亲的这一优点。客房很暖和,这每间客房甚至都设有独立的壁炉,床垫柔软舒适,枕头蓬松,棉被也厚厚的,躺上去会不自觉的产生一种安逸舒适之感,令人昏昏欲睡,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这不得不令人感慨,“让”家族的人向来是开明、友善的,他们的人脉很广,从不给自己树敌,这正是他们总是受人尊崇又没什污点的原因。
  
  在此之后,我紧闭房门,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在想什,大概还在对菲蒂亚的离世耿耿于怀吧,同时也是在为瑟尔提汀考虑。为他考虑什呢?实际上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总之我在为他、为他的家族而烦恼,尤其是那个恶毒的诅咒,如若我能找到破咒的方法就好了,也就不至于如此绝望。
  
  在这一刻,我似乎又明白了“非凡”的意义。
  
  长时间车旅劳顿,加之身体上的疲惫,令我的精神始终处于一种颓靡的状态,我躺在床上,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就在我睡得最沉的时候,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将我瞬间惊醒,屋外传来汤米的声音:
  
  “西蒙表弟,快开门!”
  
  我本想大声斥他扰人清梦,可我看向窗外,发现竟然天亮了,但给我感觉好像才躺下没多久,时间真是奇异的东西,有时候转瞬即逝,有时候又度日如年。
  
  我望着窗户缓了缓神,又看了眼天花板,才穿戴好衣物去为汤米开门,谁知开门一瞬间他便冲了进来,精神亢奋的对我说道:“枪手找到了,计划也制定好了,现在就差一个动手的机会了”
  
  “他们靠谱?”我指的自然是他请来的枪手。
  
  汤米邀功似的,激动的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都是请的最有经验的枪手,他们至少打了四五十年的枪,对枪械的了解甚至胜过了自己的枕边人!”
  
  “四十年枪龄的枪手?”我的脸色有些难看,惊疑不定的道:“你确定自己找的不是几个下岗待业的老人?”
  
  “他们打枪很准的,绝对靠谱!”汤米急忙手忙脚乱的辩解道:“他们都是获得过狩猎许可证的老枪手了,我检验过他们的枪法,不会有问题的!唉,西蒙,你就信我一次!”
  
  “汤米,他们或许是靠谱的,但是你,你知道我想说什。”
  
  汤米满脸沮丧的道:“西蒙,我太伤心了,我尽心竭力的去办好你吩咐的事,却换来你一脸失望。要知道,我连夜跑了三座小镇才找来那几个经验丰富的枪手,还因此花了不少冤枉钱,我甚至一夜没合眼,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只为得到你的认可!西蒙表弟,你究竟什时候才能认可我这个表兄呢?”
  
  “在你真正能做到靠谱的时候。”
  
  汤米听了我的话后,满脸难过的颓丧著一张脸,他的这副神情,实在叫人于心不忍。我本不愿打击他,但还是决定狠下了心来,我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激烈的道:“汤米,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想想你以前做过的那些蠢事吧!你在二三十岁的时候还能失足落入粪坑,因而被整个家族嘲笑,想参加狩猎活动,却又连马背都爬不上去,就连在感恩节这天,都能把火鸡烤成煤炭,身为一名几十岁的成年人,却连游泳都不会,枪法也是一塌糊涂,连路边的小姑娘都敢朝你翻白眼……汤米,你说吧,你如何能让人觉得你做事是靠谱的,又如何能赢的他人的尊重?”
  
  我并非故意要触碰他的痛点,而是我让他明白,他必须有所改变!
  
  “西蒙,我求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汤米激动地扶着我,哀求道,甚至都有点要痛哭流涕给我下跪的意思了。
  
  我用力抬起他的胳膊,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厉声斥道:“汤米,如果你想被我看得起,被别人看得起,那你就应该收敛起自己的吊儿郎当,有点血性吧汤米!像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被人戳了痛尾便嗷嗷直叫!”
  
  我捏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捏著,对他道:“记住我说的话,汤米!”
  
  他在我面前,就像木偶一样任由我摆布,我用力晃着他的身体,过了好一回他似乎才回过神来,失神落魄的对我说道:“西蒙,他们都看不起我,说我是个废物,我懒散懦弱惯了,我不可能再有所改变了。”
  
  “谁说的?”我问他。
  
  “所有人都这说,现在就连我父母也这认为,毕竟我没给家族做出什贡献,还总是出糗,也没给他们找个儿媳,生个一儿半女出来!”
  
  “那你更应该做点什给他们看看了,让他们看到你的勇气、胆量、魄力!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我说。
  
  汤米怔怔的看着我,问道:“西蒙,你认为我真的能行吗?”
  
  “不不不,不是能不能行的问题,汤米,这不是重点。”我摇头说道:“重点是你是否愿意为此改变,并为此奋斗,哪怕你最后失败了,哪怕到头来你依旧一无是处,可那有如何,至少你努力过且尽力了,那,你又还有什是值得被人笑话的呢?他们,是笑话你永远在半山腰挣扎,爬不到山顶,还是笑话你不断跌倒又不断爬起呢?!”
  
  汤米听了我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下子,似乎极力的想把我说的话记住,随后他对我说:“西蒙,我会试着尝试去改变的。”
  
  “汤米,看着我的眼睛。”我说。
  
  他本身比我矮上不少,此时仰起头来,便让我看到了他额头上那清晰的几道横纹,我心中在这一刻有所感触,毕竟我刚才教训的人是我的兄长,是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毫无疑问,他此刻的内心一定满是屈辱,要知道,身为一个成年人,又怎堪忍受他人对自己的训教、侮辱呢?我希望他记住这屈辱,甚至希望他在某天真正做到了改变,并在功成名就之后,能将这份屈辱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汤米已经算不上年轻了,他的发际线在倒退,脸上充满着成年男人才有的那种疲惫与油腻,他紧绷着一张脸,握紧颤抖的拳头,极力的鼓起勇气对我对视。
  
  那双眼睛不断闪烁著,像两盏跳动着的、明灭不定的灯火,在他的目光中,我看到了畏惧与奋勇这两种物质不断地交织、纠缠、碰撞,来回往复的挣扎。
  
  他的样子真叫人有些心疼,但这是他必须去承受的,一个人要想改变,便需要承受脱胎换骨般的痛楚!
  
  终于,我看见他的眼神不再飘忽不定了,我从他脸上总算看到了某种坚决,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了肯定。
  
  对于那些我所厌恶的人,我并不会浪费口舌的训教他们,我巴不得鼓舞他们的愚蠢,使他们继续沉沦下去,但汤米不一样,他虽然愚蠢,但至少他在愚蠢中还夹杂着几分真诚,他只是一个有些幼稚的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罢了,他没做过什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想我有必要对他说点什,无论他是否乐意去听。
  
  我并非真正在埋怨他找来几个老枪手,他的努力我是看在眼的,我知道他也是真心想为家族做贡献,让家族往好的方向发展,那,如此一来,我便不得不敲打敲打他了。
  
  至于家族的其他人,至少是一大部分人,都是我所厌恶的,他们不光愚蠢,而且骄奢淫逸,好吃懒做,且虚伪,嚣张跋扈!在他们身上,实在很难看到人性的闪光点,因此我在面对他们时,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今天是菲蒂亚下葬的日子,为了参加葬礼,我们都穿上了黑色的衣服。我们足足有上百人端坐在餐厅那张巨大的长方桌上,享用着送葬前的早点,在餐桌上,女人们拿着小圆镜子补著妆容,她们涂了口红的鲜红色的嘴唇在黑色衣帽的装饰下,显得格外鲜明,而男人们的白色领结,也格外显眼。
  
  在我们跟随仆人的指引,从客房走到餐厅这一路上,汤米有个举动让我觉得他很可爱,一路上他都捏著拳头,像是憋著一口气那样发狠了似的,嘴自言自语着什,似乎在说坚强、奋斗、别让人瞧得起,诸如此类的一些字眼。
  
  直到坐上餐桌,握住刀叉前,他都是这种状态,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了,被桌上那一道道诱人的食物吸引住目光,虽说只是吃个早点,可餐桌上竟然摆放有烟熏火腿与烤乳猪,看着便叫人流口水。
  
  回过神来的汤米又恢复了先前那副面貌,不断的小声对我说起他请来的那几位老枪手,并对我发誓他们绝对靠谱,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则自顾自吃着大餐,对他说的话表现出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并指了指满桌的美味佳肴,示意他也多吃点。
  
  整个餐厅都是贵妇绅士们咀嚼食物,刀叉切割的声音,偶尔也会传来那几句对话,该隐家族那几个人自然也在此列,只是他们几个人几乎就是一个小团体,也不如何与外人接触,这次再见到他们,他们的话似乎较上次多了一些,并且时不时的把目光向我这方瞟觑。
  
  汤米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竖起耳朵听了会,对我说他们似乎在背后议论你,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他们说你是怪胎。”汤米小声对我说。
  
  我小声哼了哼,道:“他们才是怪胎!”
  
  我的话似乎被该隐家族那几人听见了,他们便不再掩饰的朝我看来,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看不出多少情绪的神情,我抬起头与他们对视了一眼,便又自顾自的切割起了盘中的肋排。
  
  “我看你们都不是什正常人,要是天才,要就都是异于常人的疯子。”汤米大口咀嚼著一块牛肉,含混不清的说道:“你是受过猫头鹰的祈福后才出生的,据说叔母在怀上你的时候,屋外便聚集来了一群乌鸦,那些乌鸦像是被什吸引了似的,来了就赖著不走了。后来又飞来一只古怪的巨大猫头鹰,那只猫头鹰一出现,整个鸦群就都跟着噤若寒蝉了,甚至在你出生的那天,那只猫头鹰就在窗外静悄悄的巴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