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血碾编年史 > 第八十二章:麦田怪客12
  我将这幅油画放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于这样一件绝美的艺术品,如果没人欣赏的话,那就太可惜了,虽说金子总会发光,但我无法想象这世上究竟还有多少像梵高这样的天才被岁月无情埋没,他们可等不到发光的那天,如果在他们死后人们才发现他们的价值,那这将是一个莫大的悲哀,更是悲剧。
  
  我替文森特感到不值,我认为他完全配得上更高的成就,而非像现在这样窝在不知名的偏远乡下,还被这的人当成疯子。
  
  到了夜晚,我望着漆黑一片的田野,这是我第一次打量起农场的夜景,此刻我还能望见远处的风车,它在月光底下多多少少能显出点轮廓来,但田野的确是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影子似的草丛。我搬来一张凳子,在门前享受着这份安宁,苍蝇到了夜晚,几乎就都成了瞎子,全都不知躲哪去了,但蚊子仍是大麻烦,我放下裤腿,将袖口也给卷了回去,迪丽安拿来某种植物,点燃,随后吹灭,使其散发出持久的厌恶,那是她用来熏马蜂的带有奇异味道的植物,有种薄荷芳香,据说也能驱赶蚊子。
  
  汤米表现得比我焦急,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还在等医生,我说医生今晚上肯定不会来了,汤米问我现在感觉怎样,我平静的说我现在感觉还行,就是眼睛看东西越来越模糊了。
  
  “能看清?这是几?”汤米伸手在我面前比划出一个数字。
  
  “汤米,我只是看不清,我还没瞎。我只是看得没以前清了,类似于高度近视。”我说。
  
  “但愿你别再流血,当时你的样子可真够可怕的,甚至一度让我以为你已经快死了。”汤米心有余悸的说。
  
  我深以为然的说:“我的确活不长了,我想我撑不过第三次。”
  
  一旁的迪丽安问我得了什病,是呕血症?我淡淡的说那更像是毒药,一种名为诅咒的慢性毒药,它可不想让我就这轻而易举的便死去,它要将我折磨致死,流血恐怕只是开胃菜。
  
  “你是说,还会有比这更大的麻烦?”汤米瞪大了眼睛。
  
  我沉默了,露出一副我也不确定的表情,但我知道这一切肯定没那简单,如果只是头痛,仅仅只是眼睛鼻子出血的话,高博莱在临死前就不会表现得那兴奋,当时他那副神情,分明是预见了我身上即将发生的种种可怕迹象,他那是得意的表情,是那种“我或许会死,但你将会比死亡更痛苦”的表情。
  
  汤米叫我不要失去信心,他说那狗娘养的医生明天一定到。我笑了笑,没做任何答复,我知道医生也将只是来走过过场,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治好我的病,要知道,这疾病是一位活了几百年的古老炼金术士的毕生心血,是他为了复仇,而创造的得意之作。
  
  我目光望向一旁,老卓、老肖、老乔三兄弟,他们并没有因为年纪上去了,便耽误手上的伙计,白天他们依旧在农场忙碌,他们一整天都在做一些碎事,修补栅栏,修剪牛蹄,锻造马蹄铁,保养猎枪什的。此刻他们在齐心协力编织一具崭新的稻草人,为此他们准备了大量的秸秆与干草,几个人分工明确的捆着稻草人的躯体,然后像搓麻绳一样搓出稻草人的手臂,我觉得这很有趣,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目睹稻草人的制作过程。他们为那些原本应该被当成柴火燃烧的干草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就仿佛是几名经验十足的医生在进行一台疯狂的手术,他们拿来稻草人的手臂,接上,又编出一颗脑袋,他们用铁丝固定稻草人的身体,并用一根木棍作为支撑。
  
  我问,为什他们给稻草人创造了双臂与躯干,却不愿为它接上两条腿呢。闻言,三位老人像是听了笑话似的大笑起来,迪丽安则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说:“因为它只是稻草人,它不需要腿。”
  
  我恍然大悟,觉得自己脑袋刚才一定是被驴踢了,才会提出一个傻瓜才会提的愚蠢问题,稻草人当然不需要双腿,它们只是负责伫立在那吓唬麻雀的假人罢了,它们又走不动路,为什还要赋予它们双腿呢,它们又不是活生生的人。
  
  “西蒙,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老卓笑了会,像是想起了什似的说道:“我们这有个相当久远的传说,久远到可以追溯到瘟疫时代,说是有腿的稻草人被赋予了魔力,自个会跑,尤其是到了月圆之夜,它们便像是有了生命。”
  
  他还说,当地有个历史悠久的民俗活动,叫稻草人节,稻草人节通常是在春天与秋天两个季度举行的节日,届时人们会点燃巨大的篝火,用干草与麦子秸秆将自己包裹成稻草人形象,接着一群人在夜展开狂欢,在满是用篝火堆照明的广阔田野玩一种你追我赶的游戏,其中一群人扮演平民,另一群人扮演疯狂稻草人,还有一小部分人就藏在平民中,他们扮演的则是猎人。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平民的扮演者需要警惕猎人,并逃离稻草人的追捕,而稻草人的扮演者必须尽可能寻找并抓捕平民,且被抓住的平民将被同化为稻草人,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稻草人的扮演者们必须分辨出平民中隐藏的猎人,否则他们将被猎人摧毁。如果稻草人扮演者抓住了所有的平民,则代表稻草人阵营获胜,如果猎人摧毁了所有稻草人,便代表平民阵营获胜。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结果,第三个结果是猎人杀光了平民,也摧毁了稻草人。
  
  我说这听上去很有趣,但游戏中的猎人似乎过分强大了,以至于有点破坏规则,我问老卓,难道猎人就没有弱点?
  
  老卓想了想,说没有,但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说道:“猎人没有弱点,但他们的数量很少,因此他们要想成为最后的赢家,这实际上很难办到。要知道,通常情况下会有数百人参与这个活动,稻草人的扮演者数量将是平民的五到十倍,是猎人扮演者数量的三十倍,也就是说,一百人面,只能有两到三个猎人。”
  
  “听上去很公平。”我说。
  
  老卓说:“西蒙先生,你也可以参加这个活动,奖品是当地产的牛肉和蜂蜜,碰巧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因为过了明天就是稻草人节,我们制作稻草人,也是在给后天的活动做准备。”
  
  我喜欢捉迷藏类型的游戏,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很快,我的心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因此我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能有这份闲心,或者说是童心。
  
  我不太愿意再给老卓他们添麻烦,于是我问汤米,我们还要在这呆多久,汤米说得再等等,他说这两天收到一些风声,那几个死人背后的老家伙现在已经彻底疯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揪出杀害他们儿子或孙子的幕后凶手,他们甚至冒着破产的风险开出了极其高额的赏金,说要买下凶手的人头。
  
  “那就连他们也做掉。”我无所谓的说。
  
  “我也有这种打算。”汤米顿了顿,又说道:“就怕家族那边会不高兴,但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顶多批评教育,虽然有些丢人。”
  
  我拍了拍汤米的肩膀,说:“抱歉,我不该拉你下水,这原本是我自己的事。”
  
  汤米说:“西蒙,你的做法是正确的,我坚信这是正义之举,我们除掉了几个败类,他们打着怀特家族的旗号到处为非作歹,早该去死了。”
  
  我笑了笑说:“可怀特家族本身也不干净。”
  
  汤米突然有些激动的说:“是不干净,我从不否认这点,但我们做事总该遵循原则,哪怕杀人,也要讲究一个干净利落,何况我们可做不出逼良为娼奸淫妇女这种肮脏的龌龊事。”
  
  我长出了一口气,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没再回话,也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我望见的是一片深不见五指的漆黑,但在那一片漆黑,又隐隐映射出仅存的一点月亮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