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风往北吹,你往南追 > 第18章新年的祈盼
  第18章新年的祈盼
  
  在我们的悉心照顾下,周承光的身体很快有好转,而期末考随即而来。
  
  因为这段时间大家潜心复习,因此包括方子聪在内,皆考神附体,考完不再如丧考妣,而是满面红光,胸有成竹。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我出了考场,余光瞥见苏南站在教室外,忙追了上去:“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一个小时之前。”他淡淡地道。
  
  我:“……”
  
  学霸,你真的不需要这么打击我。
  
  我们正说着话,方子聪和方晓静迎面而来。
  
  方子聪说道:“我感觉我今年过年收的应该是红包,而不是‘竹笋炒肉’了。”
  
  “这还要多谢班长大人,所以方子聪,你拿了红包,也要孝敬一下班长大人。”方晓静说道。
  
  “还有我还有我。”我忙举手。
  
  “关你什么事?”两人齐齐道。
  
  我力争:“要不是我历经千辛万苦,苏南能帮你们辅导吗?所以这里头也有我的功劳吧,我算是牵线搭桥的那一个。”
  
  “班长你说,胡乐她有功劳吗?”方晓静笑呵呵地问。
  
  苏南意味深长一笑,却不回答,弄得我可没面子了。
  
  回去前,我们拐到高一考场,见周承光正低头检查试卷,神色颇为认真。我和苏南互看一眼,我轻轻道:“你教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
  
  苏南哼了声,扬长而去。
  
  期末考结束后,老班简单地开了一个班会便宣布放假。
  
  放寒假就意味着快过年了。
  
  每年过年,我家和苏南家都会去老家,我想今年也不例外。我都开始想念外婆做的拔丝地瓜了,甜甜糯糯的,弹牙又脆……
  
  正当我想得口水横流之时,脑袋挨了一下打。我抬头,愤愤不平地看着打断我思绪的家伙。
  
  “你干吗?”我不满地斜眼瞪着苏南。
  
  离放假已过去一周了,寒假时间短暂,再过一周便要过年,过年的气氛逐渐浓厚,家家开始张灯结彩。
  
  苏南淡淡地道:“陪我去商场买衣服。”
  
  “啊,为啥啊?”
  
  “废话那么多,让你去就去。”苏南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见我依旧傻乎乎地看着他,他无奈地补充,“我们双方家长都太忙了,没空给我们挑衣服,叔叔、阿姨把你买衣服的钱放我这儿了,让我们自己去买。”
  
  一听到钱,我立马振奋:“那你怎么不告诉我?给我给我。”我伸出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南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的手,我疼得缩回手,不悦又委屈:“我没让你打我,给我钱。”
  
  也不知道“给我钱”这句话触动了苏南身上哪儿的机关,他眼角弯了弯,呵呵一笑:“这么快就向我要钱了?”
  
  废话,我爸妈给我买衣服的钱在你身上呢,我不向你要,向谁要?
  
  “我替你保管着。”苏南白了我一眼,“因为阿姨了解你,所以才把钱放我这儿,放你那儿,一会儿就变成你肚子里的秽物了。”
  
  我心说,你们真的不必这么了解我。
  
  年前的商场热闹非凡,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咋舌:“我没走错地方吧?这里是商场,不是菜市场啊,怎么大家跟抢打折的大白菜一样?”
  
  苏南觉得好笑:“大白菜那么抢手?”
  
  因为人太多,外加有些调皮的熊孩子你追我赶,苏南尽量用身体护着我,让我远离人群。
  
  我仰头看着苏南。
  
  他薄唇微抿,神情专注地看着前面,偶尔有人撞到他,他也只是微微皱眉。
  
  我看得专注,苏南一低头,和我四目相对。他愣了下,我忙慌乱地移开视线。
  
  “走路要看路,不要看我。”沉默了一会儿,苏南道。
  
  “哦。”我低低地应声,企图压制纷乱的情愫。
  
  苏南先带我去买女装,我对衣服向来不挑,也没什么眼光,看着琳琅满目的服饰,随便挑了一件,看得苏南连连摇头。
  
  他将衣服挂回去,修长的手指拨拉了几下衣架,选中一件递给我:“去试试。”
  
  我乖乖地拿着衣服去更衣室。
  
  换好后,我别扭地扯著裙摆出来。靠在沙发上等待的苏南见我出来,眼底没有一丝一毫惊艳,而是嘴角抽搐,一字一句道:“你衣服穿反了。”
  
  我:“……”
  
  好在周围没人关注我,否则岂不丢脸,我快速回去换了衣服,这次我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番,才慢吞吞地出来。
  
  照镜子的那一瞬间,我顿觉苏南不仅智商高,眼光也高人一等。
  
  米白色的棉质连衣裙质地柔软,贴在皮肤上并没有一丝针刺感,裙子款式大方,唯独裙摆处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图案,像是满天繁星,不经意落在这条裙上。
  
  我正臭美着,突然觉得肩膀一暖。透过穿衣镜,我见苏南将一件羊毛披肩轻轻搭在我肩上。修长的手指陷入羊毛中,他比我高了一个头,就这么微微低头,目光缱绻地望着我。
  
  就在我以为我们要对视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售货员及时出现,打破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偶像剧画面。我忙回过神,手忙脚乱之下,一脚踩中了苏南的脚。
  
  他闷哼一声,面色不善地瞪着我。
  
  唉,我就说,这就是短暂的、莫名其妙出现的偶像剧画面,我和苏南空有偶像剧男女主的外皮,却没有偶像剧男女主的灵魂。
  
  如果我有,现在应该捏著嗓子问他一句:“苏南,对不起,踩疼你了,看你疼,我也疼……”
  
  但现实却是:“哈哈,苏南你跳脚的模样好像一只蛤蟆。”
  
  售货员正满脸笑容地想夸赞我一番,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噗一声,像极了某种五谷轮回之地发出的声音。
  
  这次轮到苏南气急败坏地想将我拖离现场。
  
  不过最后,我还是买了这条裙子。
  
  苏南的理由很简单,他觉得我已经长得颇为寒碜,气质又差,再不拿几件好衣服包装一下,我会朝着庸俗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我腹诽:好像您老气质又有多清新脱俗似的。
  
  但接下来我必须吞回自己刚说的话了,看着从更衣室出来的苏南,我总算明白了这句文绉绉的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苏南一出现,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他的身材是标准的黄金比例,身高腿长,肩膀宽阔,虽然还没成熟男子那般厚实,但清瘦的身形也颇为打眼,而且他皮肤白,五官精致,这一身黑色风衣,让他看起来像是……
  
  像是什么呢?
  
  售货员正在赞美他,我的脑海中慢慢浮现一个词——中世纪的吸血鬼,如周承光所说的那般,高贵、清冷、疏离,带着神秘莫测的诱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但靠近后,是生是死却无从而知。
  
  在我发愣期间,苏南已经走到我面前,神色颇为别扭:“你觉得怎么样?”
  
  我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太帅了,就这模样去应征模特,保过。”
  
  听到我前面的夸奖,苏南还噙著微笑,听到后面,他俊脸一拉,没好气地拍了下我的脑袋:“你才当模特。”
  
  我就纳闷了,我这是夸他,怎么到了他嘴里,当模特就像骂人的话?
  
  买完衣服,我们大包小包回家,到家后,我爸妈刚好采购年货回来。看到我的新裙子,我妈“啧”了声:“是苏南挑的吧?”
  
  我诧异:“妈你怎么知道?”
  
  我妈白了我一眼:“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你这铁板棉袄有这么好的眼光吗?我真怀疑我当年在医院抱错孩子了,明明我的审美那么好,唉……”
  
  我忧伤起来,我也觉得我被抱错了,苏南才是您的孩子吧,是吧。
  
  我和老妈正乐此不疲地斗嘴,我爸喊道:“乐乐,你的电话。”
  
  “爸,都说了别叫我乐乐。”我颇为无奈。
  
  要知道,他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儿,我已经接受命运了,可能不能别这么叫我?
  
  现在许多家庭热衷于养宠物,但又不擅起名,于是乐乐这名成了宠物常用名字,十只宠物里头,有八只名叫乐乐。
  
  记得某一次我们一家去公园散步,公园许多人在遛狗,我爸喊了一嗓子乐乐,多狗回头齐吠,夹在中间的真乐乐我颇为尴尬无奈。
  
  “哎呀,忘了啊!女儿,下次我会注意。”我爸心虚地走开了。
  
  电话响了,是周承光打来的,他想送我一个新年礼物,让我过去拿。
  
  我应下。
  
  相比其他地方,周承光家里颇为冷清,毫无过年的气氛,客厅明明开着暖气,但我依旧觉得空旷冰冷。
  
  周承光从楼上下来,见到我,冲我一笑:“你来了。”
  
  我一坐下就道:“送什么礼物,这么见外,不过礼尚往来,我也要送你礼物。”说完,我从书包中掏出一份纪念册,“喏,给你。”
  
  他翻开,看到第一页画的卡通人物,眼帘微垂,手指摩挲著上面的一个卡通小人物:“这是我吗?”
  
  我笑道:“难道你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吗?”
  
  我一一介绍:“这是我,这是苏南,这两个家伙是方晓静和方子聪,你是我们五个人中,缺一不可的一个。”
  
  “缺一不可。”他豁然抬头,眼底闪著星芒,但还有几分不确定,“真的吗?”
  
  我瞬间拉长脸:“你问这种问题,说明并没有把我们真正当成朋友来看待。”
  
  周承光果然慌了:“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
  
  我扑哧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不想再吓他:“跟你开玩笑的啦。”纪念册不是很大,有点像相册,里面是我的随笔画,还有方晓静、方子聪拍的相片。
  
  “我本来想人手一份的,可是时间太赶了,所以就先给你了。这可是孤本,独一份,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丢了我唯你是问。”
  
  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承光严肃地点点头:“纪念册在我在,纪念册亡我亡……”
  
  “别说这种话。”我的心咯噔一跳,“你别学我。”
  
  周承光愣了下,原本温柔的眼神染上了几分伤感:“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嗯。”我点头,“有我们四个守护神保护你,谁欺负得了你。”
  
  周承光嘴角微抽:“那个人就算了。”
  
  那个人,指的应该是苏南。我内心觉得好笑,你不想让苏南当你守护神,苏南估计也不想做你的守护神。
  
  我见周承光一直盯着纪念册一角看,不由得好奇,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下移,顿觉无语。
  
  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你输定了”四个字,这句话嚣张,字迹更嚣张,跟苏南往日的形象完全不搭。
  
  当时,我恳求苏南在纪念册上留言,他神神秘秘半天,不让我打开一探究竟,原来就写了这些。
  
  我颇为尴尬地看着周承光,心底也疑惑他和周承光之间又打了什么赌。
  
  周承光合上纪念册,面上却毫无恼怒之意,只是轻轻地道:“真是幼稚。”
  
  “少爷,老爷打电话过来了,他让你接一下。”周叔喊道。
  
  周承光朝我笑笑,让我稍等片刻,便上楼去接电话。
  
  没多久,周承光下来了,他再怎么伪装,眼底那份失望和难过依旧无所遁形。他来到我身边,轻声道:“我去拿礼物。”
  
  他刚一转身,我便抓住他,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唇,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周承光,我们才刚刚说好的,好朋友之间坦诚相待,你怎么一转眼就忘记了?”
  
  “我没忘记。”他说。
  
  “那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顾自地猜测,心为之一沉,“难道是你的心脏……”
  
  为了防止我乱猜测,周承光叹息一声,实话实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身体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别说一半,不知道我性子急吗?
  
  周承光苦笑一声:“其实也没多大事,只是我爸临时有事,不能过来了。”
  
  我脑袋嗡了一声。
  
  在车里的时候,我听周叔提起,周承光的父亲会过来陪他过年。
  
  面对一个破裂的家庭,我想周承光比任何人都期待父母的关心和陪伴,可是他连这点愿望都没法实现。
  
  我不禁愤愤不平,周叔叔都忙一整年了,难道连过年那几天都没时间空下来吗?
  
  也许是我脸上的愤怒太过明显,周承光觉得好笑:“怎么听说我爸没来,你比我还生气的样子?没事,我早就习惯了,我去拿礼物。”
  
  周承光回房间拿了礼物,下来的时候,他一边将礼物递给我一边说:“红色盒子是给方晓静的,黄色的是给方子聪的,粉色的是给你的,绿色的是给苏南的……”
  
  我轻轻道:“周承光,既然你爸不来,我陪你过年。”
  
  他倏然停下脚步,猛地抬头看着我,片刻后,他倏然一笑:“我说过了我没事,好了你回去吧,我让周叔送你回去。”
  
  他似乎不想让我说话,推着我往外走。门被关上,我抱着盒子傻傻发呆,一旁的周叔轻轻叹了口气:“少爷就是这样,胡乐,我们走吧。”
  
  回家后,我打了个电话,让方晓静他们过来领礼物。那两人过年颇闲,二话不说就赶过来。
  
  我把周承光的礼物分发给大家,到了苏南,方子聪突然扑哧笑出声:“怎么周承光给班长的是绿色的盒子啊?”
  
  之前我光顾着想周承光的事情,这会儿定睛一看,也觉得怪异。虽然绿色是种很清新的颜色,但许多人很喜欢扭曲它的意思。
  
  比如,绿帽子。
  
  苏南冷笑了一声,淡定地接过礼物盒子。
  
  我松了口气,看来他并不计较。
  
  晚上大家在我家吃饭,我爸妈包了饺子,方晓静和方子聪吃得肚皮滚圆,瘫在地上直喘气。
  
  我找了个机会,将方晓静拉到卫生间说悄悄话。
  
  方晓静打了一个饱嗝儿:“哪里都可以谈话,你偏偏拉我来卫生间,是方便我如厕吗?”
  
  “我怕你吃撑了,吐在不该吐的地方。”我白了她一眼,“好了,跟你说正事儿。我刚刚去周承光家里拿礼物,结果他爸说好的陪他过年,又临时毁约。”
  
  “啊,这么惨。”方晓静感叹,“爸妈离婚了,自己又得了心脏病,想过个好年,结果身边只有一个周叔,我觉得周承光可以当选年度最惨可怜人之一。”
  
  “你有完没完?!”我拧了她一下。
  
  方晓静“咝”了一声:“那我们又能怎么办?难不成坐飞机去国外,把他老爸抓过来陪他过年?”
  
  方晓静说完,静静地盯着我:“你该不会是想陪着他过年吧?”
  
  我点点头,方晓静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真是了解我。
  
  “你来真的啊,那班长呢?你爸妈呢?你还要不要红包了?”
  
  “可是,我已经一个冲动和周承光说了。我要是改变主意,他不是要再承受一次打击?”我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怎么和苏南说清楚。”
  
  方晓静璀璨一笑:“反正怎么说,你都是死。”
  
  我:“……”
  
  别这么直接好吗?
  
  以往过年,我们两家人都一起去老家,家乡的年味重,每家每户包饺子、做肉丸,初一一早,我还会拉着苏南挨家挨户拜年,几句吉祥话便换来一兜糖果。
  
  每年我都满载而归,久而久之,苏南反应过来,认为我将他当成了一个糖果储存机。
  
  苏南发现之后,残忍地没收了我的糖果,在我的百般哀求下,才施舍我几颗。在我暗地里骂他周扒皮、冷血动物的时候,他淡淡一笑:“我是为了你好。”
  
  不久后,隔壁二娃因为吃太多糖果而长了蛀牙,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苏南的良苦用心。
  
  恩人哪!
  
  “你真的要把苏南抛弃吗?”方晓静的声音幽幽传来,“帮周承光辅导功课,陪着你胡闹,我觉得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你现在还要陪周承光过年。说真的,我觉得苏南知道你要陪周承光过年,只会有两个反应。”
  
  我凑过去,忐忑地问道:“什么反应?”
  
  方晓静竖起手指,摇了摇:“第一,打死你;第二,残忍地打死你。”
  
  我:“……”我就不该听方晓静胡说八道。
  
  但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我这么做对苏南似乎并不公平,不久前他才和我提起,过年前要不要买一些烟花去老家。
  
  唉,苦恼。
  
  几人在我家唠了一会儿嗑,方晓静和方子聪告别,苏南见天色不早也准备回去。我思前想后,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一咬牙一闭眼,告诉他得了。
  
  要杀要剐,痛快著来。
  
  “苏南,我有话跟你说。”我弱弱地道。
  
  苏南本来已经走到门口,闻言转身回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晚上你一直欲言又止,我不走,怎么逼得你开口?”
  
  我张了张嘴,原来他都知道啊。
  
  “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你之前不是去周承光家里拿礼物嘛,是不是他说什么了?”
  
  他还真是一猜一个准儿。
  
  我低头绞着手指,吭哧吭哧半天,结结巴巴道:“周承光他爸说好要陪着他过年,结果放他鸽子了,然后我一时情急,就……”
  
  沉默,沉默。
  
  半晌,苏南微哑带笑的声音响起:“所以,你就答应他,陪他过年?”
  
  我抬头看他,他眼底没有一点笑意,眼角绷紧,宛如开刃的刀片,让我心尖为之一颤。
  
  “我……”
  
  “是不是?”他一字一句地问我。
  
  我泄了气,肩膀一塌,点点头:“是。”
  
  “很好。”苏南笑,但眸光若冰,“那你就和周承光一起过年,我自己回去,至于那什么破烟花,我回家就扔了。”
  
  他已经背着我买了烟花了吗?
  
  我想要追他,可他已经大步离去。我明知道说出这件事要承受他的怒火,但知道是一回事,等真的经历了,我这心跟麻花一样拧著。
  
  难受。
  
  我打电话给狗头军师方晓静:“苏南生气了。”
  
  “你真的说了?”那端的方晓静异常吃惊,“我佩服你的勇气。苏南揍你了吗,是不是要跟你绝交,有没有要你把他以前给你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我精神萎靡:“你就别嘲笑我了。”
  
  方晓静调侃的语气倏地变得一本正经:“胡乐,有失有得,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事情。既然你决定帮助周承光,那就得舍去一些东西。”
  
  “反正现在木已成舟,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你想改也改不过来,试着和班长沟通沟通,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方晓静宛如知心大姐。
  
  挂了电话后,我和我爸妈说了这件事。
  
  我妈听后没说什么,倒是我爸有些担心:“陪那孩子固然好,但也有其他办法。你可以让他跟着我们去老家,老家多热闹啊。”
  
  我低低道:“爸,他身体不好,不能舟车劳顿。”
  
  老爸顿了下,长叹口气,说了句“可怜孩子”,拍拍我的肩膀:“爸爸支持你,承光那孩子又懂事又长得好看,怎么就要受那种罪?”
  
  我妈一言不发地去储藏室鼓捣了一阵,没一会儿拿着大包小包出来:“上次那孩子送我们那么多贵重物品,我们也没回礼,你去他家过年,顺便把这些带过去。”
  
  我喉头发涩:“爸妈,你们真好。”
  
  “别跟我煽情。”我妈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不去也好,省了那些亲戚给你包红包,免得我还要掏腰包回礼。”
  
  我:“……”
  
  我爸问道:“你不回老家过年,苏南知道了吗?”
  
  “嗬。”我妈冷笑,“估计知道了。你看看你女儿这张脸,比苦瓜还苦,也只有得罪苏南的时候,她才是这副鬼德行。”
  
  我泪洒衣襟。
  
  我妈继续重击我:“往年你们都一起过年,今年你抛弃了他,他要是这么轻易地原谅你,我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接下来几天,苏南都不见人影,平常年前他跑我家跑得可勤了。
  
  我一边帮我妈收拾行李,一边频频往窗外看,我妈冷笑:“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一朵花。让你抛弃人家,该。”
  
  “妈,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我欲哭无泪。
  
  “不是。”我妈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爸拿着行李从楼上下来,交给我一迭钱,一脸担心:“女儿,你一个人行不行啊?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们可要到初八才回来。”
  
  “她都多大了,还照顾不了自己吗?”我妈心大,“你就啰里啰唆,就是你和苏南太惯着她了,她才跟个智障儿童似的。”
  
  我妈粗鲁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即便在别人家过年,也要懂礼貌,别睡得日上三竿才起来,吃饭别吧唧嘴,也别吃太多,多照顾人家一点,别气人家,也别拉着人家到处疯,尤其是别放鞭炮,我听说有心脏病的人吓不得,你别把人家吓出个好歹。”
  
  我连连点头,更加悲伤,我妈关心周承光比关心我还多。
  
  我爸看了看时间:“老婆,差不多了,该走了,不然待会儿赶不上火车了。”
  
  我催促他们快些走,送他们到了门外,正好和苏南一家碰了个正著。
  
  其实这也不算巧合,因为两家本来便商量著一起回去,苏南手里提着一个小行李箱,身上背著书包,神情冷淡地看着我。
  
  苏妈妈、苏爸爸得知我不和他们一起回去时,可惜了一阵儿,这会儿又问了一遍:“乐乐,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我笑了笑:“你们一路顺风哦,到了给我打电话。”
  
  “爸妈,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一直未开口的苏南突然开口,他从我面前走过,半点眼神都没留给我。
  
  他们走后不久,我关上门,打算收拾一些简单的衣服,周叔傍晚会过来接我。
  
  收拾完衣服,我又将送给周承光的大包小包检查了一番,最后实在无事可做,打开电视,将音量开到最大。
  
  可我的心还是那么空,心底好像有个洞,我只觉有风嗖嗖而来。
  
  我在家里坐立不安,三点左右,门被人大力敲击,砰砰砰的声音,像是要将我家门拆了一般。
  
  周叔应该不至于这么暴力吧?
  
  大过年的,没准儿是抢劫的,或者是小偷?小偷一般都是偷偷摸摸,没这么大胆狂妄吧?
  
  想到这里,我紧张出一身冷汗,故意喊道:“妈,爸。”
  
  一般应急常识告诉我们,遇到可疑人物,尽量装作家里有人。
  
  但是这一招失效了,听着不停歇的敲门声,我拿起一旁的扫帚,打算开门的瞬间,给对方雷霆一击。
  
  门开启,待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我的扫帚顿在半空中,整个人以一种可笑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苏南被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紧拧:“你发什么神经?”
  
  他一句低吼把我的思绪唤了回来,我扔了扫帚,拍著狂跳的心脏:“我才要问你,你现在不应该在火车上吗,怎么还在这里?”
  
  我转念一想:“你是不是忘记带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他喘匀了气,定定地看着我。
  
  因为奔跑的关系,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地立着,大冬天,额上却沁著细细密密的汗水,那双眼睛像水洗过一般,亮如星辰。
  
  他一字一句道:“是,我是忘记带一件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你可以打电话让我给你寄过去啊。”
  
  他笑了下:“除非她自己打包自己。”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越过我,进了客厅。
  
  我忙追上去:“苏南你什么意思啊,到底忘拿什么了,你现在要怎么回去,重新买票吗?”
  
  “给我倒杯水,渴死了。”苏南坐在沙发上,随意拿了一样东西给自己扇风。我收回满肚子的疑惑,给他倒了杯水。
  
  苏南接过水杯,仰头一口气喝下去,放下水杯后,淡淡地道:“我不走了。”
  
  “啊?”我挖了挖耳朵,感觉自己被他那么一吓,好像有点耳鸣,连脑子都糊涂了。
  
  “我说我不去了。”苏南直视我,“你听懂了吗?”
  
  “为什么啊?”我讷讷地道,“难道是因为我……”
  
  我还未说完,门铃响起,这次敲门的声音斯文许多,苏南示意我去开门。
  
  门开了,是周叔。
  
  “胡乐,我来接你了,你爸妈在家吗?我带了点年货过来。”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真是不巧……”周叔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苏南,吓了一跳,“苏南,你这娃儿怎么没回去?”
  
  苏南起身体贴地接过周叔手里的东西,微微一笑:“我和胡乐商量后,决定陪周承光一起过年。”
  
  而我已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们到周承光所在的别墅时,他看到我和苏南站在门口,面色一变,但很快恢复,笑着迎接我们。
  
  苏南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笑问:“怎么,不欢迎我?”
  
  “怎么会?”周承光面色如常。
  
  “最好如此。”苏南轻哼了声。
  
  周叔一路上都非常高兴,将我们的东西送上楼之后,又去厨房忙活着年夜饭。
  
  我和苏南要帮忙,都被周叔婉拒了。
  
  我们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放着热热闹闹的节目,但我们三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我搓了搓手:“哎,要不我给你们说个笑话吧?”
  
  “不用。”
  
  “不用了吧。”
  
  苏南和周承光异口同声道,我顿时垮了脸:“哦。”
  
  说冷笑话的提议暂告一段落,苏南和周承光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我有些坐立不安,于是索性起身:“我去厨房看看。”
  
  “坐下。”那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地命令道。
  
  我欲哭无泪,我说你们两人到底想做什么?
  
  突兀的门铃声拯救了我的尴尬,我连忙起身前去开门。
  
  门一开,一声“surprise”吓得我脚底一打滑,险些跌倒在地。看清是方晓静和方子聪之后,我愣住了。
  
  “你们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们吗?”方晓静嘻嘻哈哈地挤进来,“我们怕你独吞好吃的,所以一合计就过来了。周承光,你欢迎我……”
  
  “们”字卡在方晓静的喉咙中,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淡定自如的苏南,咽了口唾沫道:“我是不是眼花出现幻觉了?我怎么看到班长了?”
  
  “我也看到了。”方子聪一脸沉重。
  
  “呵呵,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方晓静拉着方子聪要遁走,身后的苏南轻咳一声,他们立马原地立正,动也不敢动。
  
  苏南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人多热闹不是?”
  
  唉,这个年,感觉有点玄乎。
  
  周叔准备了一大桌菜,我摩拳擦掌,苏南拍了下我的脑袋:“麻烦收敛一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大家就位后,周叔说道:“今年能有你们陪着少爷过年,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感动,周叔这一杯敬你们。”
  
  苏南亦笑着举杯:“应该是我们感谢周叔,为我们做了一桌好菜。”
  
  论做人,苏南在他人面前绝对称得上尊老爱幼。
  
  “别感谢来感谢去了,大家一起举杯,cheer。”方子聪激动地举起酒杯。
  
  方晓静白了他一眼:“大哥,是cheers。”
  
  吃完饭,时间还早,我们帮周叔收拾完碗筷便准备去放烟花。
  
  周叔年纪大了,不参与我们这些小辈儿的除夕夜活动。
  
  别墅三楼有个观景台,远观可望见夜色中起伏的山峦,可我一靠近,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下一刻,眼前一黑。
  
  我刚将遮住我眼帘的东西拿下,便听苏南轻声道:“围上。”
  
  我捧著围巾,凑过去撞了撞他的胳膊:“哎,苏南,我想跟你说句话。”
  
  苏南不疑有他,朝我靠近,在他靠近的瞬间,我倏然踮起脚,将围巾的另一半套在他的脖子上,打了一个结。
  
  他微怔,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望着我,过近的清隽面庞,还有那漆黑的双眸让我有种不知所措的恍惚感。为了保持镇定,我说道:“这围巾这么长,要物尽其用,别浪费。”
  
  闻言,他轻轻地“嗯”了声,眸中带着愉悦和温柔。他往前走了一步,淡淡地道:“小短腿,快跟上,免得勒死我。”
  
  “你说谁是小短腿?这可是你第二次说我腿短了!我上次刚刚量过,一米了都。”
  
  苏南轻笑:“一米左右的腿还不短?”
  
  我:“……”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快点过来。”方晓静催促。
  
  等我们过去的时候,方晓静和方子聪已经准备好烟花,只等周承光出来便开始放烟花。
  
  很快周承光便出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我看着他单薄的穿着,不禁劝道:“外面这么冷,你还穿这么少,回去多穿点。”
  
  一旁的苏南突然起身,我忘了自己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一动,周承光便看到了那条身负重任的围巾。
  
  周承光眸光一黯,几秒后笑道:“我不冷。”
  
  “放烟花了。”苏南从方晓静手里接过几根仙女棒,塞进我手里,“别管那些有的没的。”
  
  周承光:“……”
  
  除了周承光和苏南,我们三人玩烟花玩得不亦乐乎,我嫌围巾束缚我的脚步,于是一摘,对苏南道:“我去那边和方晓静放烟花了。”
  
  “回来。”苏南一把扯住我的帽子,我一个倒退,险些坐在他身上,惊魂未定之下回过神,他早已淡定地取下脖子上的围巾,仔细地替我围上。
  
  围巾上残留着他的体温,落在我的脖颈上,像一股微电流,直击心底。
  
  一旁的周承光轻咳一声,提醒我:“学姐,看烟花。”
  
  我顺势抬头望去,一朵烟花在我们眼前炸开,瞬间散成无数碎星,几秒后,彻底消失。
  
  瞬间的寂静中,苏南靠近我,他的面庞离我太近,长长的睫毛几乎碰到我,眼中有远处烟火斑驳的倒影。在我的怔愣中,苏南低眉浅笑:“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