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风往北吹,你往南追 > 第17章周承光的病
  第17章周承光的病
  
  我紧紧抓着苏南,屏住呼吸,紧张得心跳加速,生怕被巡视的人发现我们藏在里头。
  
  突然脚步声一停,手电筒的光芒朝我们而来,我吓得缩了缩脖子。苏南抱住我,用身体挡住我。我抓着他的衣服,忐忑地看着他。
  
  苏南没说话,但眼里的安慰却让我逐渐放下心来。
  
  我以为巡视的人会离开,没想到他越走越近,眼见他的鞋子近在眼前,仿佛下一秒他就能看到我们。
  
  苏南看了我一眼,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自己出去,让我藏在里面,可他刚一动,我便紧紧地抓住他,他愣了下,我以口型对他说道:“要死一起死。”
  
  反正我破罐子破摔。
  
  在我和苏南已经放弃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周承光的声音:“老师,是我。”
  
  巡查的人被吓了一跳,手电筒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眼见就要凑到我们跟前。苏南见状往旁边挤了挤,将我牢牢围住,我的脑袋抵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
  
  “吓死我了,你是谁?”电灯啪地被人打开,巡视的人厉声问道。
  
  “老师,我是周承光。”
  
  “大晚上的,你跑到监控室来做什么?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远去,门砰的一声关上,我和苏南长舒一口气,我既内疚又心急:“怎么办?周承光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苏南道。
  
  我动了动,想挣扎著出去,可刚一动,苏南面色一变,声音低沉无比:“别动。”
  
  他的语气太过严厉,我顿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了。
  
  我和苏南紧贴著对方,他的体温源源不断传递到我身上,我只觉得呼吸灼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间狭窄,空气稀薄,苏南俊脸微红,胸膛起伏剧烈,他绷紧下巴,喷出的灼热呼吸就这么尽数落在我身上。
  
  我有些担心他:“苏南,你没事吧?”说着,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探探他的额头。
  
  但我的手刚一动,便被他握住。他的嗓音微哑,眸中闪著幽幽火光,像是黑夜中的鬼火:“别碰我。”
  
  我有些委屈地解释:“我就是想看看你发没发烧,你不知道你的脸跟猴屁股一样红。”
  
  苏南:“……”
  
  他顿了一下,艰涩地道:“我没事,只要你不要动,不要对着我呼吸就好。”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也别看着我。”
  
  我:“……”
  
  外头传来猫叫声,不同于之前的撕心裂肺,此时的猫叫声比较柔和,但隐含催促之意。
  
  我俩相对无言许久,苏南终于轻声道:“我们出去吧。”
  
  “好。”我动了动身体。
  
  因为我们躲藏的空间过分狭窄,在起身的时候,我略一转头,擦过苏南的鼻尖,过近的距离放大了苏南的脸,我的眼睛没了焦点,变成了斗鸡眼。
  
  只是,这些不是关键。
  
  现在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苏南的鼻梁看上去挺直刚毅,但触碰之下竟然冰凉又柔软。
  
  这么一想,原本平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跑马似的满场撒欢,我掩饰性地转过身,生怕自己过快的心跳声让苏南听了去。
  
  “我……我们赶快出去吧。”我第一次结结巴巴。
  
  苏南轻轻“嗯”了一声:“走吧。”
  
  他语气如常,似乎对刚刚的意外触碰并没有多大反应。
  
  我和苏南到了门外,方子聪从躲藏的角落里头出来,一脸菜色:“我的祖宗们啊,你们总算出来了,周承光被提溜走了,现在该怎么办?”
  
  “先出去再说。”苏南道。
  
  虽然我和方子聪着急,但苏南镇定自若,倒也让我们跟着慢慢平静下来。
  
  苏南天生有种让人信服和主动服从的气场,这种气场也不知道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慢慢养成的。
  
  我们安全出了校门,苏南将手电筒交给我,交代道:“你们先回去。方子聪,麻烦你把她们两人安全送回去,少一根头发,提头来见。”
  
  他那句“提头来见”说得又重又狠,方子聪不禁缩了缩脖子:“是,班长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我见苏南转身朝学校走去,忙拉住他:“你做什么去?”
  
  “把周承光带出来。”
  
  “你怎么带他?”我心想,他该不会想把自己搭进去吧,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有办法,你别担心,走吧。”苏南拉开我的手,斩钉截铁地说道,“听话。”
  
  方晓静过来拉我:“哎呀,我们快走吧,你还不相信神通广大的班长吗?”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强硬地拽走我,等我再回头,苏南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方子聪和方晓静先陪我回家,之后才披星戴月各自返家。
  
  回去了我也睡不着,一直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盯着,一个小时后,苏南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路灯昏暗无比,而他的身影和面庞却清晰无比,他一步步走向我。
  
  “他安全回家了。”他说。
  
  “你没事吧?”
  
  我俩异口同声,愣了片刻,苏南浅笑着点头:“我没事。”
  
  我跟着他回家。
  
  不过一句“我没事”不足以打发我,我打破砂锅问到底,想问他怎么让周承光安全脱身不被记过的,而他自己又是怎么离开的,但他始终缄默,我实在无能为力。
  
  于是我一赌气:“你不说,我就睡你房间了。”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连累他,即便他是老师的宠儿,这也不代表他可以肆无忌惮。
  
  闻言,苏南开柜子的手一顿,接着揶揄地看着我:“你要睡就睡吧,刚好天冷,帮我暖暖被窝。”
  
  我:“……”
  
  这不是苏南吧?难道他和周承光互换了身体?以苏南的性格,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调侃话来?
  
  见我狐疑地看着他,他叹息一声,走上前来,揉乱我的头发:“要么快回去睡觉,要么替我暖被窝,二选一,给你三秒考虑。”
  
  “一。”
  
  当他数到二的时候,我恍然大悟,忙和兔子似的狂奔离去,也不计较身后传来的一串笑声。
  
  翌日早上,课间操结束后,我和苏南被老班传唤到办公室一顿批评。批评过后,苏南实话实说,将昨晚在监控室的发现尽数告诉陈老师。
  
  陈老师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和我们重新看了一遍监控画面,待她看到画面中的那只手以及红绳后,面色瞬间阴沉无比。
  
  她之前看过监控,画面上只有我,也亏得苏南观察入微,能在一闪而逝的镜头中发现罪魁祸首留下的罪证。
  
  可是单凭一根红绳无法揪出真正偷试卷的人,陈老师万分苦恼,便将此事告知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得知情况后,表扬了苏南,但同时也批评了他私自进入监控室的事情。
  
  旋即他按著苏南的发现和分析,将目标锁定在高二理科班,最终找出了罪魁祸首。
  
  是高二二班的徐峰涛。
  
  徐峰涛的成绩虽不如苏南,但也在年级排名前二十,他承认自己一时糊涂,动了偷试卷的念头,并积极认错。
  
  学校念在他初犯又知错就改的分儿上,给他记过,并且留校察看。
  
  这件事就此尘埃落定。
  
  教导主任利用此事,对各年级学生敲响警钟,希望大家能认真学习,别投机取巧。
  
  我的冤屈也被洗刷了,教导主任对我过意不去,还特意送了我一盒曲奇饼干。他送我饼干的时候,还拍拍我的肩膀说道:“苏南说你喜欢这些小零食,送这给你一定没错。”
  
  我:“……”
  
  我是那种零食就能收买,吃了好吃的就能摒弃前嫌的人吗?
  
  好吧,我还真是那样的人。
  
  放学后,周承光盛情邀请,我们索性去他家大别墅吃饭,顺便复习。
  
  我将饼干分给大家,方晓静和方子聪抢得尤其凶,我拦住他们:“应该给大功臣吃,你们两人少吃点。”
  
  没了好吃的,方晓静险恶之心顿起,拉长音调说道:“哦,那谁是大功臣啊,是班长大人还是周承光啊?”
  
  方子聪附和:“对,胡乐,你选一个。”
  
  这两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吗?
  
  虽然方晓静说的是玩笑话,但苏南和周承光听了,皆停下了手中事,期待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暗自咬牙,真想拧了方晓静和方子聪这两个家伙的脑袋当球踢。
  
  方晓静还嫌事情不够大,继续添油加醋:“你看周承光为了你,自己暴露自己,让巡视的人给抓了,而班长大人为你忙前忙后,洗刷冤屈。唉,两个人都是情深义重哪!”
  
  这还用你说吗?我恨恨地瞪了方晓静一眼,后者轻咳一声,终于闭上嘴。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无论选择谁,另一个都会不悦。所以说我最讨厌二选一的选择题,这让我这种有选择困难症的人相当痛苦。沉默许久,周承光突然轻轻一笑:“我的功劳当然比不过学长了。”
  
  我诧异地看向他,连苏南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
  
  我赶紧顺着周承光的台阶下:“这次小女子要多感谢二位……”
  
  “今生无以为报,来世愿结草衔环,报答恩人的救命之恩。”方晓静捏著嗓子抢了我的话。
  
  我:“……”
  
  好在周叔及时出现,替我解围:“孩子们,可以吃饭了。”
  
  吃完饭,天已经不早了,周叔挽留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反正房间多,这里平时怪冷清的。”
  
  我和方晓静对视一眼,想着明天是周末,借宿也没大碍。
  
  虽然周承光不说话,但他眼底的挽留和期待让人无法拒绝。
  
  最后一合计,我们住下了。
  
  周叔乐呵呵地准备着,我们在客厅玩游戏。
  
  人多,方晓静提议:“要不我们来讲鬼故事吧?谁说得最好,谁就能获得一块饼干。”
  
  这什么馊主意?她怕不是忘了周承光有心脏病,听不得这一惊一乍的故事?
  
  我正想提醒她,没想到周承光第一个点头:“好啊,没想到方晓静你这么大胆,那学姐你呢,你怕鬼吗?”
  
  我只能硬著头皮回答:“不怕。”
  
  话刚说完,一旁的苏南嗤笑一声。
  
  好吧,我的确怕鬼。
  
  但人都有这种逆反心理,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是想一探究竟。
  
  我记得某一年过年,我表哥不知道从哪儿倒腾来一部恐怖电影,我们几个孩子围在沙发旁,半遮着眼睛,一边尖叫,一边又止不住好奇地看完整部电影。
  
  看完电影我就虚脱了。
  
  恐怖电影给人留下的最深印象,绝对不是观看之时的肾上腺素上升,而是观看之后的后遗症。
  
  看完电影之后,我从表哥家回到外婆家。
  
  其实表哥家离外婆家不过百余步的距离,但乡村寂静,路灯又昏暗,加上冷风时不时穿梭而过,带动路两旁的树木沙沙作响,不经意一看,像是鬼怪张牙舞爪,吓得我埋头就走。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怕得汗毛直立。
  
  想到如果我现在身处恐怖片当中,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一个紧贴我后背的鬼脸,我“啊”了一声,不管不顾撒腿就跑,因为跑得着急,一个不注意扑倒在地,手掌擦在地上,火辣辣地疼。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靠近,我几乎是哭着哀求:“别吃我,别吃我,我的肉很酸的。”
  
  “你发什么神经?”熟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响起,驱散了笼罩在我周围的恐怖气氛。
  
  “呜呜,是你啊,吓死我了。”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苏南叹了口气,将我扶起来,拍了拍我身上的泥土草屑,又看了一眼我擦伤的手掌,埋怨道:“跑什么跑,你欠谁钱了?”
  
  他见我真吓到了,于是扶着我回了他奶奶家。
  
  这里我要提一句,苏南的奶奶和我外婆住在一个村,还是近邻,而我和苏南又成了邻居,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缘分。
  
  不过苏南说,这是他的孽缘。
  
  孽缘就孽缘呗,他都认识我了,还能重来不成?
  
  苏南带着我回到家里,苏奶奶迎上来,看我摔得跟花猫似的,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苏南一脸好笑道:“走道不看路,左脚绊右脚摔的。”
  
  我:“……”
  
  明明就是被你吓的。
  
  苏奶奶拿了消毒的碘酒和纱布过来,苏南让我坐在小板凳上,他半蹲著,先用清水清理了我的伤口,擦碘酒的时候,低声警告:“不准乱动。”
  
  说完,他一擦碘酒,我痛得一哆嗦,刚要将手抽回,他用力握住:“我说什么了?”
  
  我疼得两眼包着泪:“疼。”
  
  “活该。”他嘴上这么说,却将脸凑近,轻轻吹了吹我的手掌,一阵凉风过,那股刺痛感轻了不少。
  
  我看着他。
  
  苏南的睫毛很长,吹气的时候,两颊微微鼓起,我觉得好玩,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戳了戳他。
  
  嗯,这样的苏南有点像吹了气的海豚。
  
  苏南被我戳了一下,愣了下,抬头疑惑又有些不满地看着我:“你做什么?”
  
  我收回手指,故作淡然:“没干吗啊。”
  
  他也不多问,麻利地替我包扎好,沉声道:“这几天别乱碰水,知道了吗?”
  
  “哦。”
  
  他起身,瞬间拔高的身高太具压迫感,我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问我:“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怕成那样了吗?”
  
  我实在不太好意思:“嘿嘿,跟着我表哥看了一部恐怖片。”
  
  苏南:“……”
  
  他的表情很是奇怪,最终长叹道:“胡乐,有时候我真想揍你,真的。”
  
  接着,苏南教育我要用科学的眼光看世界,又给我科普了一下,说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鬼。
  
  可是,理论是理论,挡不住我本能的联想啊。
  
  方晓静可不管我,自顾自地开始说那些奇闻趣事,我听得鸡皮疙瘩层层立起,但为了面子,又装作坦然淡定的模样。
  
  否则我老大的地位岂不是不保?
  
  这方晓静,完全可以去说书,绘声绘色地描述著,完全将人带入恐怖的情景氛围中,我正打算尿遁,刚想动,耳朵一热,我诧异地回了头。
  
  苏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手捂着我的耳朵,侧脸冷峻,但轻颤的长睫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我小声道:“谢谢。”
  
  他轻轻哼了声:“明明怕还要强撑,你也是够无聊。”
  
  “反正有你,”我嘿嘿一笑,在他望过来的时候说道,“我就天不怕地不怕。”
  
  苏南这次没再说话,但嘴角却扬著一抹笑。
  
  方晓静说完,周承光又讲述了中世纪关于吸血鬼的故事。
  
  周承光讲故事的方法和方晓静截然不同,但他音色清朗,说出的故事不怎么恐怖,倒有几分凄凉。
  
  他讲的是吸血鬼和人类女孩的故事。
  
  从一开始,他们便注定了生离死别的命运,他们都知道,但谁也不愿意就此低头。
  
  周承光说完,方晓静已经泪眼汪汪,我也有几分伤感,方子聪安慰她:“放心,要是你变成吸血鬼,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麻烦在我这么感动的时候,你别插嘴成吗?”方晓静白了他一眼。
  
  我问苏南:“哎,要是有一天我变成吸血鬼,快要饿死了,你会愿意给我吸一口血吗?”
  
  苏南淡淡地道:“不愿意。”
  
  “嘁,小气。”
  
  “因为吸血鬼不能互相吸血。”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脑袋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他也会变成吸血鬼……
  
  我不自觉嘿嘿一笑,苏南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笑得跟傻子似的。”
  
  “我高兴。”
  
  他看了我一眼,眼底闪著几缕光芒,但很快消失。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开始犯困,刚好周叔也下来催我们去休息,我们顺理成章地散了。
  
  我今晚听了恐怖故事,强烈要求方晓静和我一个房间。
  
  当然,我是想和她培养一下姐妹之情,不会暴露自己胆小的事实。
  
  苏南和方子聪一人一间房,反正别墅房间多,不愁。
  
  睡到后半夜,我觉得有些渴,想着今晚吃了太多肉,于是挣扎著起身,准备去楼下喝点水。
  
  我半睁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往楼下走去,中途我踢到一样软软的东西,因为毫无准备,我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手触到冰凉的皮肤,吓得一蹦三尺高,差点尖叫出声。
  
  惊慌失措中,我摸索著开了灯,亮光充盈整个客厅,我总算看清绊倒我的是什么。
  
  可看清的同时,我的心一沉,整个人像是被人浇了冷水,从里到外是刺骨的冷。
  
  周承光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手捂著胸口,面上毫无血色,唇瓣泛著淡紫色。我几乎是颤抖著爬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原本高高提起的心方回落了一些。
  
  还好,还有呼吸。
  
  还好,他还在。
  
  我不顾一切,忙奔上楼大喊:“全都醒醒,周承光出事了。”
  
  凌晨两点,急救车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夜。
  
  周承光已经被送入手术室,我们在手术室外徘徊。
  
  周叔一脸自责:“都是我的疏忽,要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脸活了。”
  
  我一样心急如焚,但周叔年纪大了,今晚又惊又吓又自责,早已憔悴不已,我忙安慰他:“周叔你放心,周承光一定会没事的。”
  
  周叔抓住我的手:“今晚要不是你发现少爷躺在地上,再晚一点……”
  
  方晓静和方子聪眼巴巴地看着手术室,苏南一动不动地靠着墙,面色晦暗不明。
  
  抢救的时间中,我们每个人都仿佛坐在油锅上,煎熬不已。
  
  好在抢救及时,周承光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观察了几个小时,便送入普通病房。
  
  担心了一晚上,我们个个形容憔悴,尤其是周叔,因为年纪大了,还频频咳嗽。
  
  我劝他:“周叔,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们在。”
  
  “我没事,哪能让你们几个孩子忙里忙外,何况你们也累了一晚上,早些回去休息吧,少爷有我照顾著。”
  
  “我们不走。”方晓静和方子聪齐齐道。
  
  我想这时候谁也不想走,所幸天也亮了,于是吩咐他们两人去外面买点早餐。
  
  周叔去医生那儿询问具体情况。
  
  我和苏南来到周承光的病房。
  
  他住的是单人病房,整个病房是清一色的白,将他的面孔衬托得越发苍白。我只要一想到昨晚周承光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便一阵阵后怕。
  
  他还在昏睡中,但呼吸已平稳,胸膛微微起伏,点滴一滴滴下落。病房里安静无比,只有仪器发出嘀嘀的声音。
  
  苏南看了我一眼,声音微哑:“我们出去一下。”
  
  我将门轻轻关上,两人来到走廊上。风一吹,我的脑子清醒不少,但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一夜未睡的后遗症,还是第一次面对生死的后怕。
  
  “你很早就知道了?”苏南直视我,问道。
  
  他问得没头没尾,我却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想瞒着了:“嗯,我和方晓静他们都知道。”
  
  “什么时候?”他问。
  
  “就是我求你让他加入学习小组的时候。”我苦笑一声,“周承光真是个天生的演员,和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却瞒得滴水不漏。”
  
  我手扶著栏杆,看着远方起伏的山峦:“周叔说,周承光唯一的机会便是换心,否则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
  
  我说着,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他还这么年轻,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他和我们一样,应该肆无忌惮地跑跑跳跳,而不是待在医院,天天闻着药水味。”
  
  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手拍著栏杆,以此发泄:“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
  
  手腕被温热的大掌握住,我抬起头,苏南眼底也带着几分伤感:“有些事,人无力抵抗,但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他轻轻道:“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他这句对不起是对谁说的,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苏南,我难受。”
  
  他顺势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他不说话,但我也感受得到他的情绪。
  
  他并不是冷血动物,虽然一开始和周承光不对盘,但昨晚知道周承光的病症之后一直沉默着。
  
  我说过,苏南越是愧疚,便越沉默。
  
  我知道他在自责。
  
  “我们一起帮他。”他轻声道。
  
  我“嗯”了一声,斩钉截铁地道:“我们一起帮他。”
  
  方晓静他们回来后,周承光慢慢醒来,他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神情却没放松,反而多了几分苦涩。
  
  他让方晓静他们出去,却把我留了下来。
  
  他靠在枕头上,病房很安静。
  
  片刻后,他问:“胡乐,你很早就知道我有心脏病了吧?”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去医院看你,真以为你是肺炎。”
  
  周承光似想起什么,轻笑一声:“难怪……”
  
  难怪什么?
  
  他笑着看我,眼底却带着几分苦涩和不悦:“胡乐,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没有同情你。”我解释。
  
  他却不太想听我解释,低头看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背,低声道:“你们回去吧,这里有周叔在。”
  
  “周承光……”
  
  “我说,回去。”他的模样有些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回去吧。”
  
  我张了张嘴,想着这时候还是让他冷静冷静,多说无益,于是转身离开。
  
  回到家,我实在困乏,身体很沉重,但头脑却异常清醒。我在想,如果有心源的话,如果有的话……他就有救了。
  
  周承光住院期间,我和方晓静他们天天去看他,前几次他还闭门不见,后来在周叔的劝说下,总算愿意见我们了。
  
  方晓静一看到他,想也未想,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得我们心惊胆战。
  
  周承光轻咳一声:“你做什么?”
  
  “做什么?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呢?装什么忧郁!生个病有什么大不了的,谁没生过病!你看胡乐,小时候发烧差点烧成傻子,现在不还好好的。”
  
  我怒视她,我什么时候发烧快烧成傻子了?!这是造谣。
  
  方子聪也说道:“就是啊周承光,你太不讲义气了,说不见就不见,真不把我们当朋友。”
  
  苏南淡淡地道:“他年纪还小,任性也是正常的。”
  
  众人:“……”
  
  我拼命向苏南使眼色,人家是病人,能不能别用言语刺激他了?
  
  岂料听了苏南的话,周承光反而恢复了战斗力:“我现在是没力气和你吵架……”
  
  “你有力气也未必吵得过我。”苏南毫不犹豫地反击。
  
  周承光:“……”
  
  为了避免周承光被苏南气出问题来,我忙拿了苹果说:“我去洗苹果,苏南,你辅导周承光哦,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闻言,周承光自嘲一笑:“我考不考又有什么区别?”
  
  苏南已经从书包里拿出书本,闻言点点头:“有,不考的话,你会拉低你们班的平均分。”
  
  我捂著脸,不忍直视。
  
  等我洗完苹果回来的时候,苏南已经开始辅导周承光了,而方晓静和方子聪的脑袋凑在一起,正在玩贪吃蛇。
  
  苏南可不会因为周承光住院而放松,依然严厉无比,周承光被他怼得面无血色,终于忍不住求助于我:“学姐,他一直故意挤对我。”
  
  我笑了笑:“怎么了,不继续生我的气了?”
  
  周承光愣了下,苦笑:“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那天是我不对,我没想明白。”
  
  “你的确该说对不起。”苏南冷哼一声,“麻烦这么多人。”
  
  我撞了一下苏南,他胳膊一歪,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我叉了一块苹果,塞进他嘴里:“讲久了口渴了吧,吃点苹果润润喉。”
  
  苏南猛不丁被我塞了一口苹果,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我又叉了一块苹果,递给周承光:“给。”
  
  他却不接,无辜地说道:“我一只手扎著针,一只手拿着笔,要不你喂我吧?”
  
  我:“……”
  
  我只是犹豫一瞬便照做,可还没将苹果送进他嘴里,身旁伸来一只手,快速抢过我手中的苹果,粗鲁地塞进周承光的嘴巴中。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我几乎没反应过来。
  
  苏南木著一张脸,又叉了一块苹果,面无表情地哄著周承光:“还吃不?”
  
  周承光:“……”
  
  我觉得周承光想打翻水果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