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名探阿溪 > 九.天降紫微
  
  阿溪的姐姐约四十多岁,看上去很是温和。她穿着浅色的上衣和蓝色的裙子,手中拿着个咖啡色的皮包,拎着一袋橙子。由于是律师出身,做事情颇为有条理,而且肯做事,手中一刻不闲。然而在四十多岁后,她还是在当地度假的镇上买了个房,作为暑期度假之用。不时过来小住几天。平日里的工作仍然以城中为主。
  在看到阿溪时,她显得更加亲切,多年没有见面,却没有太多变化。之前阿溪给她写过一封信,后两句引用“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几句的确可以准确地描述出当时的情势。
  “这些年,本来是要联系你的。”阿溪很是局促地说,“但没有办法,刚准备联系,就没有工作,捉襟见肘。再找到工作又疲于奔波、面上无光,很是觉得难堪。所以,请你原谅我。”
  她的姐姐没有说半句不好的话,只是拍拍她的肩膀。
  她们坐在树下的凉凳上喝茶。那天晚上的大雨,夜里闪过的雷,险些滑倒的小孩,阁中的陶瓷壁画,甚至连之前在水中的梦,难堪的饭碗排挤,阿溪在几分钟内很快地描述一遍。
  夏天的清晨,树周边的空气特别清新,栀子花的清香拂过。杯中的热茶也喝完。
  另外几个人各自呆着,不咸不淡的,实在没有介绍认识的必要和局面。阿溪想到打量和评测的目光,觉得不自在。她以前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日益边缘,所以也不认为这些没有多少交情的人会给半点面子,还是这么自助地坐着喝茶比较妥帖。
  片刻过后,几乎半点也没有耽搁,姐姐从咖啡色的皮包中拿出一个本,在上边列起清单来。
  “这个事情,至少有几个点是有待商榷的。”
  出于十几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只要有什么问题,灵感一闪而过,都会仔细地记在小本上,哪怕是几个字。因为要想到有价值的点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使是自己的头脑,也不会无时无刻火花迸发。
  “哪几个?”阿溪迫切地说,她很希望有人在整个事情上讨论一番。截止到现在并没有和谁提过。很多点都是影影绰绰,若有若无,说不上来,却又和往常不同。
  “基本上,有这几个点值得考虑。首先,你的师姐为什么要组这个局,让不是特别相干的一群人来这里吃饭?”
  “这个问题倒没有想过,或者学文科的比较随意而行,正好碰上。举个普通的例子,比如我们本来想吃烤茄子,但看到鸡翅上边很多红油看上去很美味,就吃了烤鸡翅。”
  姐姐不置可否,“第二个点,根据你之前说的工作的局面,这里至少有几对矛盾或者说潜在的利益竞争是存在的。”
  “铃兰和老易?这两的职位是相同的;或者是苍兰、文弱,这两中层职级接近。”阿溪在有些时候,觉得自己的智商是够使的,不谦虚的说,是足够的。
  “分析的时候,一般是从利益冲突入手。表面上看来,铃兰,”姐姐往草坪那边看了一眼,对方打着卷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这两都是各自板块的一把手,显见得可以相互取代,的确存在竞争。但在其中,年轻的一方势必更占优势。”
  “明白。”阿溪说,“但就算退一万步,有人在雨夜被人从湿滑的栏杆旁推下,不知是临时起意还是谋划多时,也应该是反过来的。”
  她们不喜欢把难听的话说得太透,所以两人只是交换个眼色,然后同时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那么就看隐性的,这里就有两个,根据你之前所说,苍兰那种‘边走边看’的举止是近年才有的?”
  阿溪觉得姐姐好像抓到了个点,“是的,以前还有些自持,没有这么一定要看到的不知所谓。”
  “可能对方过得并不如意。”她摇了摇头。
  “而且很重要的是,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但是,总感觉背后议论是其惯用的手法。”
  “谁在议论?”
  “这几个人中,有在背后说人的习惯的就是苍兰。因为铃兰长得漂亮,有目共睹,所以反而心气劲高,不会怎么议论别人;而文弱基本上也是自己呆着;荷是被动型的,如果有人讲来听,就应付几句的那种。”
  “老园呢?”
  “我感觉他应该不会。”阿溪谨慎地往外边看一下,每次有老园稳稳妥妥地坐在树下喝茶的景象,她就觉得很踏实。
  “还有一个——”
  “谁?”
  “老易。”
  阿溪看着姐姐,她们从小几乎就无话不说。她感觉虽然有的事情不是很稳妥,或者说太小不值一提,但事实上,在她和姐姐之间,没有什么太小而不能提的事情。
  “虽然,这人表面客客气气的,亲和力十足,再随和也没有,但是,这是个很厉害的人。”
  “嗯?”
  “吃干抹净。”阿溪带有点克制地说。
  她姐姐只是抬了抬头,入行多年,十几年律师工作经验,见过的人性比任何书呆子见的可是要多得多。她知道自己的妹妹不太善于和人打交道,但对别人的评价,往往还是有头巾气,不会有夸大的情绪在里边。
  虽然表述谈不上前言不搭后语,但的确说来话长,而正好阿溪的本事在于用很少的字眼说出很复杂的事情,她还真的在一段话中描述出对方特质:“简单地说,就是很会把关键利益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一开始别人意识不到,意识到的时候已没有还手或是讨价还价余地。比如以前,起步的时候,为了拿到关键服务的研发,对别人毕恭毕敬,细节上十分妥帖,水果等名贵糕点,诸如此类,但对方一旦做出来,就把成果放在自己名下,然后择机让其走人或是安排到其它业务。”
  “就是说摘桃?”
  “有这个意思,重点在于种桃子的享受不到桃子,但她在那个时间点会对人很好。过后择机翻脸另当别论。”
  她姐姐突然很敏锐地提问——这也是职业的看家本领,“你刚才说的‘吃干抹净’和你自己有什么关系?摘了别人的桃子,你会用这个字眼来描述?”
  阿溪微微一笑,长久以来,她在难堪、尴尬的局面中,已经养成稍微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本事。记得那天从工作了十几年的公司走人的时候,她给办手续的部门按照流程打电话,对方接了电话,要喊别人来接时,居然轻狂地笑着说,“是个打电话来问离职手续的。”她在电话这头听到了,心里自然觉得很是莫名,而且被轻视,也不过是跟着笑了两声。没有办法,尴尬的事情很多,不差这一个。
  “当然,我是无足轻重的,职位很低,一直以来被按在基础岗位上。但对方厉害的就在于,前三分之一的时间,让你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说话说得含含糊糊,‘大家都有机会’,把手慷慨地一放,或者是‘给你几个人带。’要知道,没有人带就没有管理经验,出去找工作,年纪大的找基础岗位,反正现在投了一百多个,没有任何回应。”
  “那是你刚开始太轻信,会不会?”
  “是的,也是对方老道。手法做的到位,比如有点小果汁,拿给你喝,似乎很赏识。然后周末也心甘情愿,做很多事情。”
  “之后呢?”
  “在中场三分之一的时候,基本就是升职也没有兑现,带人也没有兑现,如此这般地呆着,有个事情做,按时出粮。但是这时,也会隔三差五年地给点好事,比如签了长期合同,让你觉得还是有指望的,虽然没有得到起发,这些年做的事情,领导也是记得的。”
  姐姐喝了口热茶,“是的,在社会上很多年班的人,有实际生活经验的,把长期合同看得很重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有根据的。长期合同,就意味着可以稳稳妥妥地呆着,一直做到退休。”
  阿溪的眼光有点暗淡,“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然而,接着就转变,进入到排挤专场。别人在背后不知为何的窃窃私语,本来是自己的隐私不知为何从他人口中听到,直接上级突然对自己心生不满,再然后转岗把长期合同瞬时清零。”
  姐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然是没有开口去求人。”她很是理解地说。
  “那是,我本来是想去求的,闻弦歌而知雅意,自是知进退,之后在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看起来是主动离职,其实是被动的,只是不想最后尴尬难堪局面的出现。”
  “读书人,读书人啊。”
  她们相视而笑,姐姐自己也是读书人出身。
  “还好我是你的亲表姐,不然别人听到这些话,动机可就不是海市蜃楼。”
  “简直就是实打实的。但我表面掩饰得很好,要体体面面,稳稳妥妥的,可不能把这些捉襟见肘的困境说给别人听。”
  “有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是什么?”阿溪希望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是盼望她姐姐的洞察可以看出关键点。
  “你还只是没有什么心计,没有还手之力的。能盘剥你,也可以盘剥别人。”她们两交换个眼神,心照不宣地说:
  “如果碰到个厉害的,有行动力的——”
  屋外又刷地下起暴雨,夏天的雨倾盆而出,即使只下一刻钟,也洗涤着整个绿水青山,如同盘中碧螺般清新。
  她们退到屋中,一行人匆匆吃过午饭,没有半点要应酬的心思。仅仅是很简单的清炒油麦菜、酸菜蛋汤、香干肉片之类。饭后喝茶,没有什么话说。
  让阿溪觉得颇为不满的是,本来她自认和师姐多年相处无事,没有半点利益争夺或是竞争,而且多少都有些清高,所以相得益彰,宛如田园诗般。但现在自从听到苍兰在楼下和其说几句话后,荷的态度几乎是九十度转弯,而苍兰又会些人情世故,迎合之道,双方的关系倒是直线上升。阿溪想想自己这些年,只要有人说三道四,因为不善于解释,也没有解释的机会,大多数情况下,吃亏的总是自己。突出其来的隔阂让人无所适从。没有办法,她摇摇头。好在再过上几天,不知有什么更新的消息,全身而退,各自安好,绿水青山——
  她看着卧室窗外的绿水青山,和姐姐说:“你知道吗,这段时期做过些奇奇怪怪的梦。至少有两个,让人觉得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
  那梦中被压入的运河,看不清的模糊的面孔,她只知道是个女的,但现在舆论已经有如山雨般笼罩在小屋上空。
  晚上吃饭的时候,特别地无所适从,基本上,老园没有怎么说话,而铃兰颇为自得,并不需要去迎合其它,只是吃饭、喝汤、喝茶;苍兰却带着几分与日俱增的清高的做作,在除了领导之外,刻意只和荷说话,甚至拿起装着面包的盘子分发时——事实上并不需要这个环节,都会故意忽略她。很小的不值一提的事情,弄的人心中自是难堪。
  谁来定性?
  阿溪本来就不善应付,这下心中越来越不自然。这可怎么说得清。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整个人却显得很是疲惫。她清晨五点就起床,看着窗子外边,想着自己读书人出身,怎么会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一扇门打开,四处碰壁。还好,姐姐也起来,看着外边。五点多的夏天光线很是柔和,清新的空气照进,她们决定去园子里喝杯早上的茶。事实上,在这里呆着很是没意思,和一帮不相识的人们坐在一起,再受到莫名其妙的舆论引导,坐在风口浪尖。但一时半会还真的走不成。
  姐姐很是平和地说,“肯定有人知道不是你做的。”
  “谁会知道呢?除了下手的,以及看到的——还要确保有人看的到。”
  “我们需要找人来谈一谈。”
  她们把眼光向院子的那一端投去,老园也起得很早,正坐在躺椅上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