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私有月亮 > 第54章 嘲弄
  说来很巧,这个人谢知津认识,是白誉的助理,叫林先宥。
  黎江市说到底不算大,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来往打交道,林先宥之前和南乔有过工作上的接洽,所以他今天也来参加婚礼。
  林先宥大概是还想着季声从前拒绝与嘉行合作的事,对季声敌意很大,一见面就开始冷嘲热讽,话说得很难听:
  “哎呦,这不是赫赫有名的季主播吗,我说怎么好一段时间没瞧见您,原来是出事故了。”
  “你这眼睛是怎么着啊,瞎啦?看不见啦?哎呦,可惜了了。”
  季声坐在原处,身体僵直,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肩膀忍不住微微颤抖,墨镜下的皮肤已经毫无血色。
  屈辱且难堪。
  青天白日的被人这样讥讽,可到头来连面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要他如何不委屈。
  季多福早已经察觉到来者非善,挡在季声面前呲着牙齿冲林先宥犬吠。
  这自然引来了许多人,季声的那些同事又一起凑上来,七嘴八舌地与林先宥理论。
  “你谁啊,我们季主播招你惹你了,嘴上还有没有点德啊?”
  林先宥猛地瞪大了眼睛,故作意外地说:“哦?这就叫嘴上不留德了呀,那我还没说季主播他跟着禾信谢总的那时候了,那时候谁不知道呀――”
  “林先宥。”谢知津的声音从林先宥身后传过来,林先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还不等他看清楚喊自己的人是谁,一杯香槟酒就被泼了上来。
  一身西装被稀稀拉拉地浇了个彻底。
  林先宥张嘴就要骂:“艹!谁这么――”
  他看请了身后的人,话音陡然一转:“谢,谢总!?”
  边上看热闹的人都有些胆怯,季声仍然坐在那里,胸口随着主人情绪的波动而微微起伏,他自然也听得出来谢知津的声音。
  谢知津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先宥,口中吐出来的声音却能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林先宥,要是活得不难烦了,你直说。”
  林先宥狠狠地打了个哆嗦,顾不上自己此时有多么狼狈,着急忙慌地就开始向谢知津赔情道歉:“谢总您误会了不是,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是好一阵子没见着季主播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招呼?”谢知津打断他,嘴角的笑像是凝着冰,说:“你重新打个招呼来我听听看。”
  林先宥哪敢说个“不”字,当着众人的面,他低头理了理衣服,又回头笑着对季声说:“那个,季主播啊,我刚才说话没过脑子,你,你别放在心上啊。”
  众人都静静地等着季声说话,季声脸上的白却始终没有褪下去,他抿着唇,过了很久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是拉起季多福就要走。
  只是在越过林先宥的时候停下说了一句话:“林先生,我记得我是没有得罪过你。”
  林先宥百口莫辩,他今天本来就存了心思要羞辱季声,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谁能知道谢知津会在这里,还……还替季声出头。
  南乔和林春晚很快闻讯赶来,林春晚还一头雾水:“学长,怎么了这是,和人起争执了吗?”
  季声不愿意让林春晚担心,勉强挤了个笑出来,“没事,我先走了。”
  南乔还要再劝,被谢知津抬手拦了,“你们该去陪客人就去陪客人,没什么事,一会儿我送他回去。”
  南乔和林春晚便一齐止住了想要说的话。
  另一头的林先宥还在被高学屹他们挤兑,季声没有停留的意思,拉着季多福就走了,谢知津二话不说地跟了上去。
  “季声,你慢点走,别摔了。”季声走得很快,没多久就将身后的婚礼现场遗落在后,谢知津真怕他会被草丛里的石子儿绊了脚,快走两步将人追上,气喘吁吁地:“慢点走,别着急。”
  季声干脆不走了,空旷的草坪上,他停下脚步,胸腔因为情绪的波动还在微微发颤。
  “我就那么没用吗?”季声问得自叹而不甘。
  谢知津掐腰站定,一身高定西装有点发皱,眼睛里只剩下对季声的心疼,他放轻了声音说:“你别放在心上,白誉手底下这些人都被他养坏了,你就当他是在放屁。”
  季声却苦笑一声,“可他说的是实话。”
  暖风熏得人眼眶发酸,季声轻轻仰头,喉结哏了一下。
  难受。
  只不过是两句讥讽的话而已,可是戳在季声的心里,就像是打在了他的脸上。
  将他引以为傲的贬为齑粉。
  将他视如珍宝的比作尘垢。
  将他竭力隐藏的剖白明了。
  将他不愿面对的撕扯昭然。
  墨镜下,那双眼睛用力闭上,锁起的眉头透露出一种无力感。
  谢知津再也看不下去了。
  数日来的胆怯终于在看到今天这一幕的时候被激愤取代,谢知津上前两步,一把将季声――抱了起来!
  季声自然没有预料到他敢抱自己,身体腾空的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谢知津打横抱在怀里了。
  曾经发生过的许多事情再度纷纷扰扰纠缠而上。
  季声吓了一跳,挣扎着去推谢知津,“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季多福感受到主人的惊慌,也开始去咬谢知津的裤腿。
  好在他们已经离婚礼现场足够远,空旷无垠的草坪上,这一幕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谢知津不为所动地将季声往自己怀里拥了拥,感受着季声那没二两肉的体重,心里又是一阵心疼。他将人抱得稳稳当当,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接过季多福的牵引绳,大踏步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我送你回家。”谢知津说。
  季声被迫靠在他怀里,一颗起起伏伏的心剧烈跳动,而刚才几欲让他自怨的情绪却又渐渐消散不见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只有一丝的安全感。
  就像南乔说的,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以更强硬的手段将季声护在怀里的人,其实只有谢知津一个。
  依旧是那辆迈巴赫。
  谢知津没把季声放到副驾驶,而是一路抱着他上了后座,又从车里翻出来一条小毯子给他盖上。
  “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季声的墨镜已经摘了,季多福正趴在车里咬他的鞋子,他半张脸埋在毯子里,睫毛几乎要盖住眼睑,一张脸泛着虚弱的白。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对谢知津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
  谢知津关了车门就要到前面开车,忽然听见季声细弱的声音又传过来:“是去我家。”
  谢知津失笑,答应都答应不迭:“去你家,当然是去你家。”
  借他多少个胆子,他都不敢再把人往自己那处大平层带了。
  空调的风清清凉凉,带着一点薄荷的香气,季声裹着毯子,竟真的靠在后座上睡着了。
  梦里除了季多福在咬他的鞋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直到谢知津轻柔地将他叫醒:“季声,到了。”
  那双眼睛很快睁开,瞳孔无神,却透着些懵懂的倦色,季声反映了一下,然后有些意外地问:“到了?”
  他自从车祸以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每都会被噩梦惊醒,这次却踏踏实实睡了一觉,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嗯,到了。”谢知津却不知道季声在想什么,下意识地要伸手扶他,又怕再惹他不高兴,只好把手小心翼翼地又缩回去,问:“你自己走?”
  季声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一手摸索着将趴在车里的季多福叫醒,然后扶着车门下了车。
  下午一两点,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
  谢知津的车就停在季声的小区门口,灼热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发丝似乎都变得透亮,带着一点午后才会有的慵懒。
  谢知津抬手遮了遮太阳,问:“要戴墨镜吗?”
  季声的眼睛是有光感的,此时也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墨镜就被他拿在手里,他却摇了摇头:“不戴了。”
  很久没感受到这样的太阳了。
  谢知津又犹豫了一下,“那我送你上去吧。”
  眼看着季声张口要说不用,谢知津火速将后半句话添上:“我有话想跟你说。”
  季声张了张嘴,略显冷漠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你想说什么?”
  客厅里,谢知津坐在沙发上,季声从冰箱里摸出一瓶饮用水递给他,然后坐在了沙发另一侧。
  冰镇过的矿泉水瓶被拿在手里,水雾化在手掌间,湿漉且凉。
  谢知津摩挲了两下手心,沉吟道:“那个林先宥是故意找茬,你不要放在心上。”
  季声才刚缓和了没多久的脸色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沉了下来。
  他皮肤白皙,唇薄骨轻,每当情绪不好的时候就会露出一种一种虚弱的易碎感。
  “可我没有得罪过他呀。”季声的后颈靠上沙发,又是那个微微仰头的姿势,苦笑道:“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我……”他没再说下去。
  眼睑苍白,尾部却有些泛红了。
  谢知津实在太明白今天的事对季声来说意味着什么,骄傲如季声,矜贵也如季声,林先宥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揭他的短处。
  就像是按住季声的肩膀让他伏跪在泥地里,打破他所有表面平静的假象,将那些无助、软弱、糟污不堪的过往一点一点的展露在外人面前。
  杀人诛心是最狠的一招,偏偏林先宥就用了这一招。
  矿泉水瓶上的水珠从谢知津掌心滑落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木地板上,谢知津拿脚尖撵了撵,只剩下一道水痕。
  他盯着那道水痕,良久才又开口:
  “季声,不认识他不是你的错,但如果因为他的话而自怨自怜,就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