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恐怖小说 > 私有月亮 > 第53章 道歉
  季声摇头笑了笑,说:“如果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这样对我,我只会感动。”
  “如果是我们冷战的时候,你这样对我,我也可能很快就能回心转意。”
  “哪怕是我向你提分手的那天晚上你和我说这样一番话,我也能将心里的话全部咽下去。”
  “可是太晚了。”季声叹了口气,像是在感慨这一年来的物是人非。
  谢知津终于在无尽的思念里明白了季声有多好,而季声却已经在生活的磋磨中彻底失去了对谢知津的期待。
  “你……”季声那双无神的眼睛微微垂下,像是在看谢知津的样子,说话时顿了一下,眼眶忽然就红了,“你逼我的事,我永远也忘不了。”
  他们两人兜兜转转纠缠到现在,季声最在意的不是谢知津曾经对他的胁迫,也是不谢知津把他当玩意儿的态度。
  而是他提分手的那个晚上,谢知津将他彻底碾入尘埃的那一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现如今面对面地同处于一间屋子里,却像分外眼红的仇人相见。
  屋里静了很久,然后是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
  “啪”的一声,是谢知津扇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一点力气也没留,如果季声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谢知津的嘴角已经渗了血。
  “那天我打了你,这算是还回来。”谢知津浑然不觉,而是颤着嘴唇说:“季声,我真心实意向你道歉。”
  他诚心诚意,像忏悔的囚徒。
  空气就这么凝滞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季声的脸上始终平静无波,连一丝一毫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但谢知津了解季声,知道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在思考。
  谢知津就想,季声这样仁慈,或许会给我一个机会。
  ――但季声没有。
  迟来的醒悟太晚了,季声虽不怨怼,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原谅。
  “没有必要。”季声坐在沙发上,脸色虚白,露出来的脚踝和手腕伤痕累累,可他却以弱者的姿态不畏强者言:“你如果真的觉得你错了,就请放过我。”
  “再也不要来了。”
  谢知津咬着牙看他,忽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伤心。
  报应吧。
  就在两人胶着不下的时候,门铃响了。
  南乔略显急躁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季声,你没事儿吧!”
  谢知津闭上眼叹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然后撑着沙发从地上起来,“我去开门。”
  南乔拖着洗完澡的季多福进来,上上下下将谢知津一通打量。
  “我没把他怎么样。”谢知津苦笑:“我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南乔脸上也有些尴尬,伸手摸了摸鼻子,不愿意直视谢知津,说“哦。”
  看着南乔没有要走的意思,谢知津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待了。
  他转过身又看了季声一眼,嗓音干涩,含着浓浓的不舍,“那我走了。”
  季声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侧影清润不容指摘。
  夏夜,晚风欲烧欲燎。
  谢知津从季声家里出来的时候宛若一只丧家之犬。
  小区楼下的路很安静,只有稀稀散散几个散步的人,谢知津失了魂一样地走在他们中间,除了脸上的刺痛什么都感受不到。
  如果一年前季声从医院愤然离去的时候他觉得无比愤怒,那么此时此刻,他便觉得无比后悔。
  “混蛋。”谢知津骂自己。
  前路一片漆黑,昏黄的路灯点不亮漫漫长夜,谢知津竟不敢再去想季声。
  再怎么想,他都想不出能让季声回心转意的办法。
  “谢先生!”就在谢知津即将要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南乔的声音又从身后传过来。
  谢知津脚步停下,回头去看急急追上来的人,皱眉:“怎么?”
  南乔好不容易才追上谢知津,第一件事就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弯腰用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地:“我想,我想和你聊聊……”
  谢知津微一颔首,“好。”
  大约是晚上八九点,谢知津和南乔就近找了一家酒吧,音乐嘈杂吵闹,谢知津仰头灌了一口白兰地。
  南乔欲言又止,“谢先生,我来找你,是为了季声。”
  “嗯。”谢知津嗓音沙哑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你是想来劝我以后离他远远的。”
  那头南乔幽幽地叹了口气,开朗健谈的人也支支吾吾了好久,然后才意味深长地说:“本来我和春晚的确是那么想的,最好让季声这辈子都别再遇见你。”
  谢知津的眼睛就因为他这句“本来”而亮了一下。
  “可是……”南乔拧眉,“可是不能这么下去。”
  “什么意思?”
  “他很不好。”南乔将手里的玻璃杯紧紧握住,扼腕叹息一般:“上次春晚陪他去医院复查的结果早就出来了,我们没敢告诉他,他的眼睛……复明的希望可能不太大。”
  “医生说如果出国治,或许还能治好,但这也得看他自己。季声他现在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也就靠这么点念头活着,再没个人照顾他,他就会这么孤零零地一直走下去。”
  谢知津沉浸在南乔的这番话里,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季声的状态他不是没有看到,他不是不知道季声这么一个人不行,可是……
  “谢先生?”南乔唤他。
  谢知津仰头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饮下,声音颤抖,带着一点心灰意冷的语气说:“可是他对我非常抗拒。”
  “不说季声,连我对你也是非常有成见的。”南乔便又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谢知津说:“可是除了你,再也没有人能帮他了,因为你是季声的生命里,唯一一个给过他希望的人。”
  这话听起来是多么的可笑,可是事实却又的确如此。
  季声如今有多么厌恶谢知津,曾经就对谢知津产生过多么大的希望。
  就像那个满是风雪的除夕夜,能够在墓园找到季声且陪着他喝一杯酒的人,只会是谢知津,也只有谢知津。
  在褪去了多邦胺的假象之后,他们始终不曾释怀过,这场纠缠,似乎从没有因为他们“分手”而止息过。
  谢知津已经有些醉意,他靠在酒吧的座椅上,侧过脸去看窗外的夜色,漆黑一片中,点点灯火。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强硬地将季声关在车里的时候,季声看向窗外的那种眼神。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无尽的期待,以及对绝处逢生的期盼。
  ――
  谢知津再一次见到季声是半个月之后,在南乔和林春晚的婚礼上。
  那天在酒吧,南乔走的时候特意邀请了谢知津,谢知津心里明白,那是在给他一个和季声见面的机会。
  刚下过一场大雨,天气没有之前那样燥热了,但仍然是朗日清空的夏天,风中还卷着凌霄花的味道,肆意浓烈。
  是草坪婚礼。
  绿意盎然中点缀着清新的白,仿真花和鲜花杂糅在一起,挂毯与轻纱随风舞动,正如这场婚礼的主题――纯净。
  很耐人寻味的词。
  谢知津出门前特意整饬了一番,穿的是定制西装,船型胸兜高端绅士,整个人显得十分贵气。
  可惜他坐到车上的时候才想起来,季声是看不见的。
  谢知津到得还算早,彼时季声正坐在甜品台旁边和几个同事说话,季多福趴在他脚边要多乖有多乖。
  南乔应该没有告诉季声谢知津会来,谢知津怕惹他不高兴,也就没有急着过去打招呼,而是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好可以看到季声的侧影。
  他就那么远远地看着他。
  浅色的休闲衬衣配西装裤,身形笔直修长,侧脸逆着光,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脸颊上透明的绒毛。
  但可能是怕光,季声今天带了墨镜,遮住了那双清润异常、却并无神采的眼睛。
  今天是工作日,季声应该是和同事从电视台一起过来的,那一小圈都是他在电视台的同事,高学屹也在一旁搭话。
  谢知津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是在说林春晚和南乔“郎才女貌”一类的。
  林春晚和南乔在陪两家的父母招待宾客,眼看天近正午,宾客越来越多,十分热闹。
  婚礼进行曲很快响起来,小花童将新人带入场内,伴郎伴娘跟在后面,洒下来的花瓣纷纷扬扬。
  谢知津恍惚地想:如果季声的眼睛没事,应该是会给南乔做伴郎的。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季声的侧影上,连婚礼上的致辞都没有听清楚,只是在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回过了神。
  南乔将林春晚拥在怀里亲吻,雪白的婚纱像炸开的花,新娘子羞羞答答红了脸。
  这世上的人啊,各有各的归宿。
  香槟酒喝完就到了婚宴环节,切蛋糕、新人敬酒,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谢知津眼前人影晃动,他一时间看不到季声的身影,心里忽然生起一阵强烈的不安,站起来就往季声所在的方向走。
  谢知津无比庆幸自己去找了。
  因为他找到甜品台那边的时候,有人正在找季声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