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雪阳做了个很长的梦,却记不清内容,只记得似乎有人在背《荷塘月色》,还背得贼溜。
  睡的很舒服,很满足,他似乎忘记发生过什么,抱着被子滚了滚,然后撑个大大的懒腰,这才睁开眼。
  宋开激动,小家主终于喘气了,扶住人,小心翼翼地问:“先生,您……还好吧?”
  死去的记忆跳起来殴打他,晕倒前发生的事如倒带般快速闪过,黎雪阳的表情像只疯了的蛤kos蟆,变幻莫测。
  “我一定是做噩梦了吧?”黎雪阳颤抖着捉住他的胳膊,试图把记忆摁死在尿盆里。
  宋开心情复杂,可是他也怕季青临啊,只能半推半就地说:“那个……梦里是不是有季先生啊?”
  黎雪阳觉得,活着多少有点大可不必了。
  他居然对季青临说,你身上好香哦~,他居然还能哦~~?他怎么能哦~~的出来呢??
  早知今日,他就应该掐脐带自尽,当机立断重新投胎!
  我大概……是个变态吧?
  黎雪阳机械地扭过头,对着张模糊不清的大脸,“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季先生说,您睡觉很漂亮。”宋开一五一十复述。
  黎雪阳:“……”
  嗯?他咬着手指头左思右想,哪里有夸别人睡觉漂亮的?
  难道……他也是个变态?
  想到这,黎雪阳的心情莫名轻松很多,追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是的,一字不差。”宋开就差指天发誓。
  黎雪阳紧绷的肩膀,陡然一松,“哦……就还好。”
  他魔鬼似的脑回路,疯狂等量代换,我变态,他也变态,两个负面人格一起输出,负负为正,扯平了,谁也不嫌弃谁,欧耶!
  黎雪阳默默躺回去,拉开被子,贴心地给自己撸平被角,嘴角含笑,两眼微闭,心中默念:还好,他也是个变态。
  世界很美好,为什么我有点想哭呢?一定是感动的!
  这通操作给宋开彻底看傻了,出院是不行了,看样子得准备出殡啊!
  俩人一个躺一个坐,安静地消化完魔幻下午,临走的时候才想起来,霍元甲丢了!
  黎雪阳找遍一楼,只见人,不见鸟。
  医院很安静,来往人不多,他们在大门口好容易拦住一位医生。
  黎雪阳着急,边比划边问:“您好,您有没有看见这么大一只鹦鹉,蓝绿色的,会嚯、嚯地叫。”
  医生手指门外,“你们在说它吗?挂那里很久了。”
  黎雪阳、宋开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
  他们家god小father霍元甲同学,被装在网兜儿里,挂在广场李时珍雕像拄的那根棍儿上。
  黎雪阳震惊,“他、他、他连只鸟都不放过?!”
  宋开当然知道他在说谁,同仇敌忾,“谁说不是啊,他还嘲笑社区团购团长呢!”
  黎雪阳:“???”
  这么狗吗?!
  ……
  夕阳咽下最后一口气,在城市与天际的边缘染上火红。
  乌远走进书房,打开边灯,温和适宜的光线铺满室内。
  书桌后,坐在昏暗里的季青临并不在意,把玩着一串柔光四溢的珍珠项链。
  乌远拿着几页调查记录,走到桌前,“先生,有关李郁的信息全部查到了。”
  他按惯例顿了顿,准备挑重点汇报,却被季青临一个手势打住。
  季青临将珍珠项链绕在手腕上,仔细抚摸,“回答我的问题。”
  “是。”今天的老板不同寻常,乌远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季青临垂目思索,“他有百亩马场,十几匹国际大赛获奖赛马吗?”
  乌远:“没有。”
  季青临冷哼,“我有。”
  他接着问:“他有英国百年贵族古堡吗?”
  乌远:“没有。”
  季青临抬头,目光灼灼,“我有。”
  他继续,“他有十二开门的超长轿车吗?”
  乌远:“没有。”
  季青临拍桌,“我有。”
  乌远迟疑,“这个……您好像真没有。”
  季青临一巴掌拍转电脑屏幕,上面是辆拥有十三节车厢的高铁,名叫“珍珠号”。
  “有没有?”
  乌远无语,“有、有,您啥都有!”
  “所以……”季青临攥着珍珠项链,双手交叉,愤愤不平,“一点都达不到小珍珠的择偶标准,他凭什么啊?”
  “……”乌远无言以对,不过,老板是怎么知道黎家家主的择偶标准的?而且黎家家主择偶标准也太高了点吧?!
  “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季青临打开宝石蓝丝绒盒,小心翼翼将珍珠项链嵌进去。
  乌远刚想转身离开,突然又被叫住。
  季青临拿起桌上小巧的水晶瓶,上面镶嵌着名贵宝石。
  他眼神专注温柔,“想办法,把这个送去黎家给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乌远小心翼翼接过脆弱的宝石瓶,嗅到特殊香气,是季青临同款。
  季青临的母亲是著名调香师,这款香是他的出生香,全世界都不会有同款。
  乌远站在门口,捧着香水瓶陷入沉思。
  他的手搭在古铜门把手上,半开未开,突然“咚”一声,有什么东西直接撞门而入,一条灰影掠过桌椅,直扑向垃圾桶。
  “季梵希!你又掏垃圾!”季青临火冒三丈,抄起手边便签本丢过去。
  季梵希是只混血哈士奇,至于混的什么玩意儿,至今是个迷。
  他体型大,毛量丰沛,鸳鸯眼,灰杂毛,立耳,英俊迷人,脑干缺失。
  酷爱翻垃圾、追纸团、被猫揍、徒手追车等极限运动。
  特别是没有纸团可追时,会创造纸团来追。
  例如现在,一猛子扎垃圾桶里,叼起纸团就跑,身后跟着被折磨的歇斯底里的老父亲。
  乌远还没来及说句话,人和狗已绝尘而去。
  他只好返回书桌边,扶起垃圾桶,捡起散乱一地的纸团,今天老板的废纸量似乎有点大啊?
  季家办公基本已无纸化,只是有些需要保密的内部资料,还在使用传统方式,即便是废纸也会使用碎纸机。
  攥得松散的纸团,能看到力透纸背的笔迹。
  突如其来的好奇,让乌远打开纸团,是季青临的笔迹,每一张内容都差不多——
  【白菜地里全是猪!!!危!!!】
  乌远默默整理一切:季梵希少爷,怕是要有二爸了。
  ……
  黎雪阳和宋开保持着微妙的默契,回到黎家谁也没提在医院见到季青临的事。
  只有霍元甲,被网兜吊在雕像上俩小时,鸟脸丢尽,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给鸟搞自闭了。
  而三天后,黎雪阳也如愿接到李郁的道歉电话,由于合同制约,黎雪阳只能跟他说,自己在黎家负责烤面包。
  黎家全族上下都爱吃他烤的面包,赚的钱比开面包店的还多,让李郁不要担心。
  李郁一听钱心花怒放,连忙向他汇报自己事业的新进展,由于有人退赛,他已经从第一百零一名,进步到九十九名了,夺取第一名指日可待,现在急需物质奖励!
  黎雪阳非常感动,小男友取得大脚指头点的进步,都要跟他分享,一口答应下来。
  这天,黎雪阳上完艺术鉴赏课,特意带霍元甲到阳台小花园晒太阳,还准备好多他爱吃的东西。
  霍元甲从医院回来,就再没张口嚯嚯过,惜字如金,瞧起来成熟稳重,但怎么都透着一股不开心。
  黎雪阳很自责,如果没有他,霍元甲就不会遭此劫难,被季青临羞辱到修炼闭口禅。
  提起季青临,他又害怕又好奇,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非常危险,最好远离。
  他逗了很久,甚至亲自下场嚯嚯两句,霍元甲咔嘣咔嘣嗑着开心果,不为所动。
  黎雪阳撑着下巴出神,突然看到新送来的一托盘香水,灵机一动。
  霍元甲不但嘴碎,还特别臭美,喜欢照镜子,爱一切bulingbuling的东西,连他落脚的鸟杆,现在都是镶水钻的。
  黎雪阳一眼就在成堆香水里,发现那只特别小,特别华丽,特别名贵的水晶瓶子。
  脸盲认不清人,让他的鼻子格外好使,远远嗅到熟悉的味道,心头狂跳,迅速打开瓶塞,季青临的狼味儿扑面而来!
  黎雪阳“啪”把瓶塞摁回去,脸瞬间红透,那股莫名悸动来源绝不仅仅是香味。
  这不会是春/药吧?
  季青临就抹着这玩意儿,满大街撒欢儿?!太缺德了吧?
  霍元甲对他的一举一动格外敏感,虽然自闭,还是很及时地飞到他身边,摇晃着小脑袋,很快被晶莹剔透的香水瓶吸引,一下一下啄着瓶盖。
  黎雪阳脸红心跳,慌忙用手捂住他的小脑袋,“你还未成年,不能闻。”
  他将香水藏在托盘最后,没忍住偷偷拿过来,塞进抽屉里,又觉得不妥,最后做贼似的放进床头柜最深处,双手摁住抽屉长出口气,偷情都不带这么刺激的!
  霍元甲的自闭,让黎雪阳很焦急,打开手机搜索各种信息,突然被推送一家鹦鹉俱乐部,本周末有相亲活动。
  他望着活蹦乱跳的霍元甲,虽然年龄还小,但早恋也不是不可以,交个女朋友一起骂骂街,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想到这儿,他当机立断注册会员,缴纳vip会费,果断拿下周末一对一超级鹊桥服务!
  另一面,乌远收到情报,黎家家主周末相亲!赶紧将消息送到季青临面前。
  “什么?你说谁要相亲?”季青临吃着早饭,腿边儿趴着帅气逼人的季梵希。
  乌远分析道:“情报的确是黎家家主相亲,但地点是家鹦鹉俱乐部,所以应该是黎家家主带鹦鹉相亲。”
  “所以到底是人还是鸟?”季青临恢复淡定,优雅地喝着咖啡。
  乌远确定,“应该是鸟,霍元甲少爷。”
  “那玩意儿也配叫少爷?”季青临嗤之以鼻,转念想了想,“你去,给我把他相亲对象的名额拿下来。”
  乌远点头并提出疑问:“可是先生您没有鸟啊?”
  季青临毫不在乎,提着季梵希后脖子向他展示,“给季梵希找两只翅膀来,要漂亮点的。”
  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