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瞧着霍元甲小而智慧的眼睛,感觉这鸟能处,在唇边比划个“嘘”的手势。
  霍元甲头顶黄毛炸开又合上,成功触发识时务鸟为大鹏技能,左右晃晃小脑袋,转身蹲在黎雪阳脑袋顶上抱窝。
  季青临今天就是来调查他的,陪朋友出来透气抽根烟的功夫,正撞上他藏匿墙根儿,边拨手机边哭唧唧,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黎雪阳的视频通信没能打通,情绪低落地揪草绕在手上玩。
  李郁正在参加一档三流网络综艺,狗屎运进入101新星大名单,最近刚辞掉蛋糕店工作,专心进军娱乐圈,据说已经成功将大脚指头塞进去了。
  自从他成了什么101斑点狗,就开始立单身狗设,不让黎雪阳随便给他打电话,怕影响他的远大前程。
  黎雪阳揪完窝边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只是换了语音通信,这次那边很快接起。
  “你干嘛呀?一遍又一遍的,我这儿正忙着呢。”李郁的声音非常好听,也十分不耐烦。
  黎雪阳很久没见他,只觉亲切,“郁郁,我好想你。”
  “哎呀,都跟你说了,忙呢!哎?谁打的三万啊?!碰碰碰!”
  对面声音嘈杂,黎雪阳没带耳机,只好打开免提,麻将牌碰撞的声音,和着骂骂咧咧的人声,此起彼伏。
  “郁郁,我跟雪融吵架了,你能哄哄我吗?我好难过。”
  “啊?没空儿啊宝贝,乖。我这儿全是大腕儿,还有俩毛子,国际交流呢!”
  黎雪阳耷拉着脑袋,眼睛红红的,“我懂,可是……就一下下,顺丰快哄都不行吗?”
  回答他的是铺天盖地的搓麻声,打火机点烟的啪啪声,和这哥那姐的恭维声。
  霍元甲可能蹲的有点腿麻,站起来扑腾翅膀,突然开讲鸟话,“嚯!嚯!傻逼!”
  “你在哪儿啊?怎么、怎么还有人骂街呢?”李郁点烟,心胸狭窄地怀疑。
  手机放在膝盖上,黎雪阳抓住霍元甲往天上一抛,气鼓鼓,“你不哄我,我就不告诉你。”
  霍元甲顺势飞到上面,与两位高大潇洒英俊帅气的人类面对面。
  季青临全程听墙根儿,又气又恨,一张帅绝人寰的俊脸,拉得跟只怀孕的蚂蚱似的,恨不能把“小珍珠”捞上来,卡进墙缝儿里打屁股!
  李郁很不耐烦他粘了吧唧的毛病,没有任何征兆地冷脸,“那我挂了,忙呢。”
  黎雪阳颇为意外地盯着手机,抓草的手都僵住了,李郁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他,可喜欢跟他腻味,可爱哄他玩了。
  为什么他的世界,好像都变了样?
  黎雪阳揣好手机,抱住膝盖缩成更小的一团,好似遇到危险的刺猬,然后吭吭唧唧,哭得像被门挤的老鼠,中间还被自己呛到,咳嗽起来。
  季青临没地撒气儿,瞥到桃以手上燃到一半的烟头,凶神恶煞,用你掐还是我帮你掐的眼神盯着他。
  桃以是位精神科医生,用“你有病吧!”的和蔼眼神回敬。但迫于淫威,他左右没找到蹭烟的地方,只好闭眼催动无情铁手,愣是把细长烟头掐灭在指尖。
  黎雪阳生气激动会头晕,跟脸盲一样,都是劫后余生的后遗症。
  他在膝盖上又趴了会,还是没等到李郁的道歉电话,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草丛里突然传出枯叶被碾碎的吱嘎声,黎雪阳蹲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视线还没只猫高,寻声而去,就看见一双锃明瓦亮的黑皮鞋,趾高气昂踩在他的窝边草上。
  为什么会有人类出现?
  作为一只人类,他发出灵魂拷问。
  黑皮鞋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停住不动了。
  黎雪阳的眼神偷偷跳上去,顺着利落挺括的西裤线条,悄咪咪向上爬……
  骨节分明的大爪子,张开比他脸都大,手腕上戴着一只“天文台”,奢侈品老师教过他,这玩意儿纯手工,全世界只有五只,国内只有一只,他有幸见过。
  浅色瞳仁抖了抖,黎雪阳紧张吞咽,觉得不妙,继续低头装鸵鸟。
  不是吧?不会吧?不可能吧?
  “黎雪阳,你在这干嘛呢?”与李郁颇为相似的声音,直接盖棺定论,此人就是站在“天文台”上的大灰狼。
  黎雪阳像喝了三壶洗衣粉,脑子开始冒泡泡,心想:我说我在蹲坑儿,他能信吗?
  他抬头,视角关系对方异常高大威猛,压力感十足,模糊的脸上自动填充一张血盆大口,和一条耷拉着哈喇子的猩红舌头。
  季青临见他顶着傻的冒泡的表情,吓得一动不动,再想到刚刚讲电话时,生动明快的小表情,心中的玻璃气球炸了!
  他伸手想把团成球儿的人揪起来,在碰到人的瞬间,黎雪阳好似按了弹簧的蚂蚱,噌一下蹦起老高,撞开他的手臂就往外窜。
  身材高大有个弱点,回车比较慢,季青临反应过来,小短腿儿已经顺利逃窜,准备跨越一人高的灌木丛,彻底挑战自我。
  季青临心里结结实实骂了句脏话,别说珍珠了,就他妈扇贝都不带窜这么快的!
  突然,黎雪阳顿住脚步,冲着灌木丛向前晃悠,再向后晃悠,有点站不稳。
  季青临冷笑,哼!就一蒜蓉海鲜,你还想撑杆跳?
  黎雪阳本来就头晕,起身太猛,窜得又快,这会儿眼前腾起黑雾,天旋地转的。
  他伸手想抓住点什么,搂了一把树叶,整个人向后倒去。
  “卧槽!”季青临来不及腹诽,脏话脱口而出,三步并作两步,堪堪接住仰倒的人。
  黎雪阳晕了,但又没完全晕,模模糊糊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先是冷冽雪松,紧跟着暖烈的琥珀香,好似将冰块架在火上烤,蒸腾而起的烟雾。
  破碎的回忆,扯动病态的黑雾,什么都看到了,又什么都没明白。
  你是谁?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黎雪阳?!”季青临呼喊。
  黎雪阳看不清他的脸,眨了眨眼,在彻底沉入黑暗前,说了句:“你身上……好香哦。”
  季青临:“!!!”
  “嚯!嚯!牛逼!”霍元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季青临抱着黎雪阳抬头,看见一人一鸟,围观3d裤衩似的瞧着他们,满脸写着:尊重祝福多来点我爱看!
  ……
  季青临跟医生简明扼要谈完话,确定黎雪阳没大问题,这才返回病房。
  圣维安的儿童病房,墙面是一副完整的海底世界,鱼在游,虾在跳,扇贝在逃跑。
  他抱着晕倒的黎雪阳,就近冲进一楼儿科,还好没事,万幸,阿弥陀佛玛利亚。
  病房纱帘是奶油白色,遮人不遮光,秋日柔软阳光透过来,曼妙灵动地跳在病床上,给床上的海鲜勾了层芡。
  黎雪阳一直在做梦,睡得极其不老实,这会骑着被子抱着枕头,躬成龙虾,仿佛下一秒就能喷你一脸水。
  季青临小心翼翼走过去,坐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黎雪阳的模样几乎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退去婴儿肥,放大了比例,优秀的骨骼彻底撑起漂亮线条。
  季青临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夏日夜晚,路灯下闪闪发着白光的“小珍珠”身上。
  那时候“小珍珠”但凡多看他一眼,他都能激动地背一晚上《荷塘月色》,台风级别的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只可惜,对方不识货!
  “小白眼狼。”季青临轻轻弹一下他的脑门儿。
  黎雪阳眉头蹙成一团,嘴里嘟囔着像在骂人,然后蹭蹭枕头,换个舒服角度继续睡。
  床头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季青临拿起来一看:圣殿山骑士团团长来电???
  虽然名字很那个,但他有预感,对面应该是个正经人,不正经的大概率是黎雪阳。
  “先生!您跑哪里去了?”
  果然,接起来对面就是宋开急切的声音。
  季青临:“我是季青临。”
  宋开:“……季季季先生?那我们家先生呢?”
  季青临:“在睡觉。”
  宋开:“!!!???”
  季青临:“一楼vip6,来接人。”
  对面咔就挂断了。
  宋开手忙脚乱翻开合同,一头虚汗,老板失身要赔多少钱来着?!卖了我都赔不起吧?!
  宋开没敢叫人跟着,火急火燎冲到病房门口,一个急刹车,手焊在门把手上,不敢动啊。
  这门,他是推呢?还是敲呢?还是踹呢?
  进去后,他是睁着眼呢?还是闭着眼呢?
  宋开内心打得跟叙利亚一样,无论是人性的纽约,还是道德的伦敦,都无法形容他内心现在阿西吧的世界!
  正当他玩命儿纠结时,门开了。
  这回开门的不是鹦鹉,是他妈季青临!
  季青临本想解释原因的,但从宋开脸上看到“我们全家都完蛋了”的表情,忽然一股恶作剧的得意涌上心头。
  “季季季先生,您辛辛辛辛苦了。”宋开绝望,偷偷移动身体,避开季青临的遮挡,确认情况,万一、万一老板不在呢?
  “不辛苦。”季青临笑了,自动闪身,让他结结实实看到,睡得翻肚皮的黎雪阳。
  宋开:他为什么要笑?他在嘲笑我吧?我的职业生涯这回怕是要完犊子!
  季青临回头,再看一眼黎雪阳,可爱,“他睡的……很漂亮。”
  “哈?!”宋开人都麻了。
  一不小心把内心旁白吐出来,季青临有点慌,但他能装,装模作样整理衣袖,与宋开错身而过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一句,“哼,你就是团长啊。”
  宋开如遭雷劈:妈的,姓季的是什么品种的魔鬼?连我社区团购团长的身份也暴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