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镀金岁月 > ·Isabella·
  比勒陀利亚,以伟人命名的城市。
  日落时分,伊莎贝拉,温斯顿,还有安娜爬上了比勒陀利亚城郊的一座山丘上,借着阳光消逝前的光线俯览着整座城市。构成这座首都的颜色是象牙白与灰玫瑰色,掩盖在黄翠交杂的植被间。山脚下,宏伟的总统府邸让它成为了整个城市中最为显眼的景致,顺着那条宽敞的石子路向下走去,便能看见许多用红花岗岩砖砌成的美丽建筑,伊莎贝拉说不准那是政府的房屋,还是富有人家的住宅。石子路一路通向城市中央的那座典型的殖民地风格教堂,尽管不像哥特式教堂那样繁复,而是简洁大方,却仍然不吝啬地用大量昂贵的彩绘玻璃窗装饰着四周,似乎连窗框也鎏着金边,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目的光芒处处彰显着这小国富裕的财力。
  越深入德兰士瓦共和国,路反而就越好走。奥兰治自由邦由于冲在与英**队交战的第一线,因此处处危机四伏,四周都是布尔人的军队。伊莎贝拉几个人不是没有想过混在逃离到奥兰治自由邦内的布尔难民中一起行动,但他们找到的几支难民队伍人数都十分稀少,温斯顿不会说荷兰语,很容易便会露馅。但这个问题等到了德兰士瓦共和国境内,却全然不存在了,几乎所有的难民——无论从哪个方向而来,都集中在了那条通向比勒陀利亚的铁路上,浩浩荡荡地向首都进发着,南非荷兰语,英语,祖鲁语,说什么语言的人都有。伊莎贝拉几个人混在中间,简直就像一粒沙滚入了海滩般不起眼。无需躲躲藏藏,又骑着阿尔伯特给予他们的三匹好马,他们几个人只花了4天不到的时间就赶到了比勒陀利亚。
  莫莱尔先生告诉过她,自从塞西尔·罗德斯颁布了驱逐令以后,他在前去伍斯特的火车上做了一个简单的统计,发现在开普殖民地总计40-45万的布尔人人口中,只有约莫3万人选择了南下,这其中就包括伊莎贝拉等人在那洞穴中遇见的布尔难民,还有那些逃兵——这也能反应选择南下的人类别,要么就是富裕阶层,要么便是罪犯贫儿;前者想要在新世界追求和平生活,而后者则是想趁乱在殖民地捞上一把。其余的布尔人,都在被迫无奈之下,不得不选择向德兰士瓦共和国迁移而去。这其中,纳塔尔省的布尔人比例最大,因此便解释了为何伊莎贝拉几个人始终没法在奥兰治自由邦境内找到足以掩盖他们身份的难民群。
  这些逃难而来的布尔人,一半选择了向约翰内斯堡前进,另一半则选择了向比勒陀利亚前进。这不能怪他们,只有在大城市中才能获得更多的物资,可能的工作机会,更多的居住空间,等等。然而,猛然地涌入了几十万人,对德兰士瓦共和国来说是极大的负担,即便是首都也不例外,就伊莎贝拉此刻以望远镜看到的景象而言,目之所及的街道上都睡满了找不到住宿的难民们,只在中间留出了一道窄窄的通道供马车行走。这些难民没有住的地方,自然就更不可能有洗澡与如厕的地点,于是大街上屎尿横流,弥漫的臭气即便远在山腰上也能嗅到。
  没有望远镜,这便是南非大陆上数一数二美丽的城市,远远看去金碧辉煌,明亮的街灯一盏盏地照亮逐渐昏暗的夜色,像从大地上升起的星光。然而,在那冰冷的镜面后,这个城市被困在了塞西尔·罗德斯精心设计的地狱之中,即便英国不为它带来毁灭,这座城市也将要淹没在人潮中,坠入屎尿填充的地狱之中。
  伊莎贝拉不明白,塞西尔·罗德斯迫害布尔人至这种地步,他如何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比勒陀利亚——甚至该说,他要如何平平安安地抵达比勒陀利亚,乃至于能够在布尔人的鼻子下与德国人谈判。
  “我们怎么知道塞西尔·罗德斯会待在哪儿?”伊莎贝拉用望远镜来回扫视着整座城市,“明天就是德国大使原定要抵达比勒陀利亚的日期,不管怎么说,塞西尔·罗德斯今晚都得抵达这座城市才对。”
  “要我说的话,我们该去那条街道上碰碰运气。”温斯顿开口说道,指了指那条从总统府延伸出的石子路,“看!那儿的街道上就连一个难民都没有。我敢说那一定是政府显贵居住及办公的地方。尽管我们不能确定塞西尔·罗德斯是大摇大摆地走进比勒陀利亚,还是秘密前来的,但至少德兰士瓦共和国政府里肯定有人知道他到来的事情。”
  “比如外交部门?”
  “当然还有共和国的总统——但我不认为他还会去关心塞西尔·罗德斯住在哪儿,因此,是的,我想外交部门是最有可能的。”温斯顿放下了望远镜,与伊莎贝拉对视着,“要是想前往那个区域,我们可不能穿着现在的衣服。只要一露面,我们就会立刻被当成难民赶出去。”
  安娜自告奋勇地去了,声称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山脚下的富裕人家院子里偷几件体面的服饰。因此伊莎贝拉与温斯顿仍然待在山上等待着她,这是一个很适合露营的地方,从山下的城市看不到这儿的动静,从这儿却能观察到底下的一动一静,茂密的树木能遮蔽阳光与雨水,附近还有一口被遗弃的水井,温斯顿去试了试,发现还能打上来些清冽干净的水,至少洗漱饮用是不愁了。既然城中那些难民都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他们这几个人就更不可能了,因此倒还不如住在这儿呢。
  等待安娜归来的时刻,伊莎贝拉与温斯顿拿出了肉干——阿尔伯特为他们准备了不少食物,除了风干肉食以外,他们还能奢侈地搭配上一点无花果干,辅佐着在水中泡泡就能松软的黑面包,是一顿不错的晚餐。吃饱喝足后,伊莎贝拉又与康斯薇露演习了一遍她们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康斯薇露扮演塞西尔·罗德斯,而伊莎贝拉则练习着要如何引诱对方说出自己挑起第二次布尔战争的阴谋。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能在塞西尔·罗德斯家中找到一部留声机,能够录下他所有的言行,并借助那段录音来说服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总统与英国达成和解。
  在离开克隆斯塔德以前,伊莎贝拉与威尔士王子进行了一场颇不容易的通话——克隆斯塔德作为曾经的英国殖民地一部分,它也与南非大陆上的电话缆线相连着,但由于不与军方的加密通道相连,它无法直接打去欧洲,于是只得先打到开普敦,从开普敦转到埃及,再由埃及转接到直布罗陀,最后从直布罗陀再连接到伦敦。伊莎贝拉每说一句话,要等上几分钟才能听到威尔士王子的回复,不过,好在王子殿下在这种关乎国家的重大事件上颇具耐心,态度也十分温和,让这通极其不便利的谈话愉快了不少。兴许是因为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男性,威尔士王子的态度与当初在慈善晚宴上全然不同。
  这通电话,主要是为了让伊莎贝拉将自己的计划简要地告知威尔士王子,由于她的谋略中涉及到了与德国及德兰士瓦共和国谈判的部分,她需要知道英国能在什么部分付出怎样的代价,又有怎样的底线,同时,她也需要得到来自女王陛下及英国政府的许可——即是说,她必须成为此前派来的英国外交团的负责人。
  由于阿尔伯特已被从这个职位上撤职,英国只要单方面宣布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继任成为了负责人,这一角色便在法律上具有了签署合法公约的权力。在阿尔伯特的荣誉担保下,威尔士王子在电话中口头地赋予了她这一职责,相关的手续材料将会立即在通话结束后着手操办。阿尔伯特将印着斯宾塞-丘吉尔的家族徽章的戒指,以及他之前作为外交团负责人时的身份文件都交给了伊莎贝拉,有这些,便已经足以证明她的身份,并使任何经过她签字的合约具有法律效力。
  这就意味着,一旦她与德国,与德兰士瓦共和国达成了协议。她可以当场起草公约书,让双方签署名字。这份公约只要再经过了另一方政府的批准,便能够正式成立。
  如果她能成功的话。
  在电话中,她得知了索尔兹伯里勋爵
  也派出了库尔松勋爵,以及玛丽库尔松前去德兰士瓦共和国与德国大使谈判。只是他们代表的是主战派方的利益,索尔兹伯里勋爵认为这是一个大好的,实现他曾经提出的“2c计划”的机会,可以一举将德国赶出非洲,再不济,也能拿下德属东非殖民地(今坦桑尼亚)。因此谈判态度异常强硬,德国若是不无条件地退出第二次布尔战争,而是继续支持德兰士瓦共和国,为其运输武器及志愿兵,便会被视为是地大不列颠帝国的挑衅,英德殖民地战争会由此而爆发,这是威尔士王子所代表的主和派不愿见到的情形。
  然而,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党派内的斗争中,索尔兹伯里勋爵的态度却让大多数仍然沉醉在日不落之梦中的英国人,看到了大不列颠这几个字所代表的虚妄荣光与表面强盛,以为这是英国维持其世界霸主地位所必须要迈出的一步,因此纷纷调转了立场,加入了主战派的队伍当中——容易被煽动的民众自不必说,在议院中也是如此。原本支持威尔士王子的张伯伦先生最终倒戈向了索尔兹伯里勋爵,一同的还有大半个上议院。而主和派尽管有维多利亚女王与威尔士王子站队,有大部分的下议会议员撑腰,却仍然落在下风。
  我觉得我们练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康斯薇露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你没遗漏什么要点,而且,在这件事上,最重要的是你的随机应变,这是练习不来的。
  你说得对。伊莎贝拉说着,她坐在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上,出神地望着远方。温斯顿在她身后,收拾着晚餐的残余,免得引来野生动物,在这之后,还要支起帐篷,好捡来一些落下的枝叶铺在上边。由于不能升整夜的火,容易惹人注目,因此这是最好的避免野生动物骚扰的办法。
  她应该紧张的,在法庭上辩论与代表一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谈判,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阿尔伯特赌上了未来所有政治前途,以及作为一个公爵的荣誉为她的成功担保,一旦失败,且不说斯宾塞-丘吉尔家族会因此遭受到的打击,千万人的命运也将会因此而改变。
  但此刻,与康斯薇露并肩站在这儿,她却只觉得十分平静,仿佛只是接近了一段旅程的结束,而她们始终不紧不慢地走着,知道终点线迟早都有会到来的一天,并且将会携手一同面对。
  即便阿尔伯特也无法给予她这样的心安,唯有康斯薇露能够做到。
  你还记得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吗?伊莎贝拉轻声在心中说着,她想伸手去握康斯薇露,又唯恐会被温斯顿看见。还记得那时的我与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格格不入,又是多么的鲁莽,横冲直撞吗?
  记得。康斯薇露柔声说,她偏着头看着伊莎贝拉。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伊莎贝拉猜测或许与埃尔文有关——她的珍珠灰色泽又逐渐恢复了,甚至比从前还更浓郁了些。这么看过去,尽管她的长发不会随着夜风而飘荡,那张温柔的面庞却仍然有着最初令伊莎贝拉感到窒息般的美貌——那精致容貌永远只可能属于她,因为伊莎贝拉所继承的面庞,即便洗去化妆,也在南非的洗礼下变了一副模样——更加瘦,更加菱角分明,更加英气,不再一样。
  没有你的陪伴,康斯薇露,我永远也不可能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她诚恳地说着,于是康斯薇露笑了,也模仿着她的语气——
  没有你的陪伴,伊莎贝拉,我永远也不可能见识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更不可能——
  她却突然停住了,尽管藏得飞快,伊莎贝拉仍然捕捉到了她内心刹那掠过的只言片语——“更不可能真正明白,什么才是爱情”。
  如果每一次伊莎贝拉为此而叹息,她都能得到一粒砂砾,那么,撒哈拉也会因此而逊色不已。
  如果你想要离开,康斯薇露,我的意思是,去寻找……他。你可以随时离开,我不在乎那是否会撕裂我与你之间的联系,我不在乎那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我——
  安娜回来了,伊莎贝拉。
  康斯薇露岔开了话题,她远远地飘上了天空,融入了树影间,躲藏到了一个伊莎贝拉的视线无法企及的地方。无论是她的举动,还是她的语气,都说明这是一个她不愿再继续下去的话题。至少我把我该说的话说了。伊莎贝拉心想着,不过,她也能明白康斯薇露为何踌躇不前。离开了自己,便再没人能听见她,能看见她,而追寻埃尔文,就意味着他们要厮守一段永远不能触碰的爱情。更糟糕的,便是他并不对康斯薇露具有同样的感情,于是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结婚,生子,老去,他的一生中不会留下任何来自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的印记。
  安娜将一整套白领结西装递给了伊莎贝拉,她为温斯顿也找来了一套,包括浆过的马甲,擦得锃亮的皮鞋,还有干净的袜子。这些明显是不可能从院子中偷来的,只有潜入宅邸才有可能找到这些。然而追问过程对目前的情形来说无济于事,于是伊莎贝拉只是默不作声地接过了衣服,道一声谢,准备一会钻进帐篷中更换。
  “我知道塞西尔·罗德斯在哪。”安娜等他们都将衣服拿了去,才平静地宣布了这石破天惊的消息,“他在比勒陀利亚城中有一套住宅,现在就待在那儿。”
  “这在比勒陀利亚城中是人尽皆知的消息吗?”温斯顿转过身来,愕然地问道。伊莎贝拉不能怪他这么说,以安娜的语气听来,的确像那么一回事。
  “不。”安娜冷淡地回答道,“只是,只要主子知道的事情,仆从就会知道。只要仆从知道,就会有人说起,我只是善于聆听罢了。”
  不,不可能这么简单。伊莎贝拉看着若无其事地走开,到灌木丛中去更换衣服的安娜,在康斯薇露听不到的角落里思忖着。安娜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既找到适合的衣服,又如此刚好地打听到消息,安娜能力的确很强,这一路的旅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这与能力无关,纯粹是概率问题,若说是运气,这运气只怕都能中powerball大奖了。
  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树篱上,几乎都忘了自己也该去换衣服。她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一个大胆的,几乎完全不可能,却十分合理的猜测,如果她是正确的……不,她几乎能肯定自己是正确的——
  只是,她该如何告诉康斯薇露呢?
  作者有话要说:.“2c计划”是由索尔兹伯里勋爵提出的,在非洲建立从开罗延续到开普敦(横跨整个非洲大陆)的殖民地的计划,由于开罗与开普敦的英文开头都为“c”,因而得名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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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在我动笔开始写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这个故事能写到100万字。这其中有过沮丧,有过失落,也曾怀疑过自我,但更多的是大家为我带来的慰籍与感动。伊莎贝拉与康斯薇露有彼此的陪伴才能走到一天,而我也是因为有你们的陪伴,才能写到100万字,谢谢你们一路的支持,留评,浇灌营养液,以及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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