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寒风阵阵,昨夜刚结束一场雪,空气阴冷。
  冷斯望了眼矗立在风雪中的克里斯托堡,静默半晌。
  埃兹提回到了亲王宅邸,在她的小房间中打理她毕生创造的妖器。镜面破碎的镜子摆放在桌上,镜子不再像从前一样可以和她对话。
  前段时间,蒂月将居遥带入亲王宅邸,埃兹提在蒂月的搀扶下和居遥见了面。尽管居遥的气息有所变化,埃兹提还是认出了居遥。
  不过,居遥并不认识她。
  自离别后,埃兹提千年来未再闻居遥的踪迹,埃兹提原以为居遥作为人类早已死去,她也是这么同阿塔拉解释的。
  直到希伦创造出光洞后,埃兹提才将一切串联起来。
  “冷斯亲王。”埃兹提忽然开口。
  冷斯悄无声息来到埃兹提身后,“我想让居遥回来。”
  埃兹提说道:“居遥会回来的,只是我们不知道方法,或许,她会自己找到回来的方法,亲王大人,你可以等候她。”
  冷斯不喜欢等待。
  “我的后花园凋敝,早点清理才行。”冷斯不想漫长、没有边际地等待一个人回来。
  她想让居遥早点归来。
  埃兹提轻笑,继而又为冷斯担心,“可这是没有把握的事情,损失很大,甚至会没有结果。”
  象征血族最强者的权力戒指出现在冷斯的手中,此红宝石为鲜血之色,是嗜血和残忍,亦是力量的代表。
  这枚戒指蕴藏历来血族最强者的力量。
  埃兹提不敢置信,“亲王大人,你是要动用权力戒指吗?这或许是一个好主意,如果用戒指的力量,就无需损耗你的力量。”
  哪怕这会毁掉权力戒指,但冷斯并不依靠戒指作为权力的象征,冷斯的名字即代表了血族最强者,她是无上的冷斯亲王。
  冷斯垂眸,她于冰棺中苏醒,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这枚戒指一直伴随着她走到今天。
  居遥陷入光洞消失后,冷斯逐渐恢复了失去的那一段记忆。
  她确实是赫尽,在成为血族后,误打误撞和穿越到过去的居遥在一起生活,直到她沉睡于克里斯托堡。
  原来她和居遥早在一千年前便见过面。冥冥之中,她和居遥在一千年后在克里斯托堡再次重逢。
  “我不想毁掉戒指。”冷斯淡淡说道。
  “什么?”
  冷斯将戒指攥紧在掌心当中,这个被她忽视许久的戒指,是居遥在她沉睡前送给她的礼物。
  冷斯转身离开,她会选择其他方法。
  玛吉发现镰刀整天恹恹的,连和她斗嘴吵架的欲望都没有。
  “镰刀,你怎么了?”玛吉握着镰刀,努力哄镰刀开心,“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不是我想离开你的,我也不怪你离家出走。”
  她没有听到镰刀的回应,蓦地意识到了些什么,连忙转身,朝冷斯鞠躬,“冷斯亲王,请问有何吩咐?”
  冷斯看着镰刀,思绪再次带回到从前。
  镰刀的图案由居遥亲自设计,手柄之上,玫瑰花绕成一圈,上方独有一朵玫瑰,美人二字正在其中。
  冷斯听见镰刀的声音。
  【居遥什么时候回来?她怎么又走了?】
  委屈巴巴的声音和镰刀刚创造出来的样子大相径庭。
  冷斯协助埃兹提创造镰刀这个大杀器,她知道,埃兹提和居遥是想把邓普西的嗜血之情从她体内剥离。
  缔造出来的镰刀力量强大,妖灵形态完备,化成人形,但同时意识为邓普西影响,充满着嗜血之意,不肯认主,肆意屠杀。
  ・
  一千年前。
  居遥手捧镜子,肩上坐着猫猫,猫猫困了,缩成小球在睡觉。埃兹提和冷斯今日锻造好了镰刀,可似乎失败了,镰刀在手上就只是一个会发光的镰刀,没有妖灵的声音,没有狠戾的杀气,除了拿来照明,可能别无他用。
  居遥回到房间,望着窗外大好晴天,琢磨该怎么敷衍里斯侯爵。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心底一颤,不祥的预感蔓延而来。
  “镜子。”居遥对镜子说道,“快看看冷斯。”
  镜子:怎么又想看冷斯?
  镜面上呈现出让居遥心惊的画面,红光染红整个炼器房,埃兹提昏倒在地,冷斯挡在埃兹提的前方,抵御镰刀的攻击。
  在没有任何人操控的情况下,镰刀发疯似的,无差别攻击。
  冷斯嘴角流下的一抹嫣红触目惊心,镜子还未反应过来,它已经被居遥抱着跑出了卧室。
  速度快到睡觉的猫猫从居遥的肩膀上摔下,猫猫睁大无辜的眼睛,迅速朝居遥追去。
  ・
  炼器房。
  镰刀刚创造出来时没有任何力量流露,原以为是一件失败品,直到居遥走后,发出光芒的镰刀全身温度骤降,有了自主意识一般,无情地朝埃兹提劈去。
  冷斯没有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和刀尖锋锐的镰刀相敌对。
  炼器房的墙壁划出了多道深深裂缝,埃兹提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镰刀感受到有生命的气息便会狂躁地进行攻击,冷斯屏住呼吸,只能降低镰刀的速度。
  此时的镰刀被冰冻住,暂时控制住了镰刀。
  片刻,透明的冰块出现冰裂,镰刀刀头胡乱在冰中撞出逃离的空间。
  在冰块彻底碎裂的一刹那,镰刀精准地朝冷斯袭来。
  嘭。
  房间门被粗鲁地推开。
  在接近冷斯的刹那,镰刀改变方向,朝新的生命气息攻去。
  “居遥!”
  居遥一手拿着镜子,正好站在门口。
  银光在居遥视野中越来越亮,她抬起镜子,刀尖刺入镜面,猛烈的推动力将居遥直直推后几步,撞在门外走廊的墙壁之上。
  “镰刀,你可是大美人,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趁镰刀还不死心地想要穿破镜子,居遥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镰刀刀柄,刀身温度冰凉,雕刻的纹路摸起来凹凸不平。
  她第一眼就看见雕刻的漂亮玫瑰花,以及美人二字。
  镜子破口大骂,怎么受伤的是我?这个破镰刀是什么玩意?咦,你怎么也具有邓普西亲王的情感?
  镜子终于相信居遥所言非虚,邓普西的情感对它神镜只会带来伤害。
  缺乏对话能力的镰刀只想杀戮和嗜血,原始的欲望让它想要摧毁眼前之人。
  尤其,这还是一个人类,尽管人类气息十分微弱。
  居遥动用全身的力量,死死抓住镜子,这可真是一个大杀器,一出来就要杀害创造它的人。
  “那就消灭掉它。”冷斯冷漠的声音响起。
  银光之后,冷斯眼眸如覆冰霜,无用还会惹来麻烦的东西,那就消灭掉。
  让嗜血者失血,让杀戮者死亡。
  金色的细小光点浮动在镰刀四周,银与金之光交织,金点快速旋转,肉眼只能看到一条条旋转的圆线,如绳索绑定镰刀。
  圆线愈发缩小,完全束缚住了镰刀。
  握住镰刀的居遥逐渐感受到镰刀不再猛烈振动。
  她改为将力量注入给镜子,“镜子,影响镰刀的情感。”
  手一松,近两米长的镰刀跌落在地。
  下一秒,银光消散,镰刀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化成人形的妖灵。
  她依然被金线牢牢束缚,亚麻色的长发,眼瞳为银色,和眼白的颜色相近,看起来空洞无神,冷漠疏离。
  居遥绕过镰刀,来到冷斯身前。
  她看着冷斯嘴角残余的血痕,“冷斯,你哪里有事?”
  冷斯看到居遥安然无恙,霜雪般的眉眼才融起暖意,“我没有事。”
  她继续抬起手,对着镰刀,想要彻底毁灭。
  镰刀在冷斯身上感受到比自己更浓烈的杀戮之意,不是邓普西亲王般的无差别和疯狂,而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杀意。
  是有针对性的,只想在这一刻让她永远在这世间消失的杀意。
  镰刀开始害怕和恐惧。
  身体的温度无止境般地下降,她讨厌高温,可是这无休止的低温,仿佛是要让她在自己最喜欢的寒冷中暴裂而死。
  【不要。】
  居遥听见了镰刀的求助声,同时镜子告诉她,因为在体验被杀戮,镰刀自己的杀戮感逐渐坍塌。
  一旁的冷斯视镰刀为濒临死亡之物,手上的力量不断加大,势必要让镰刀灭亡。
  原先蔚蓝色的眼瞳颜色慢慢变淡,接近于冰的颜色,从蓝天转化为冰山,更为冰冷。
  “冷斯。”居遥轻声叫着冷斯的名字,冷斯不该是这样子的,至少继续施加力量会对冷斯的身体产生影响。
  不受控制的,才是最可怕的。
  居遥话音刚落,冷斯停下了手。
  镰刀不知死活,昏倒在地。
  冷斯偏头,斗篷上的帽子在打斗的时候落回身后,银发长倾,面容白皙如雪。
  她听见了居遥的话。
  冰凉的手刚放下,随后被居遥拉起,带有居遥温暖体温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先去休息。”居遥说,“我来处理后面的事情。”
  冷斯还不放心镰刀是否乖乖听话,只是她一对上居遥关切的眼神,点头应下。
  居遥拉着冷斯的手,想了想,没有松开。
  镜子:这个场面我怎么越看越不爽?
  躲在不远处的猫猫可怜地喵了一声,它为什么这么弱,不能保护主人,让银发怪人抢先立功。
  走进炼器房,居遥和冷斯把埃兹提抱到隔壁埃兹提休息的地方,让埃兹提躺在床上。
  居遥抽出一张纸巾。
  冷斯在为埃兹提检查身体,唇角忽然感到有谁在替她轻轻擦拭。
  血都干了,血痕留在原处,没有水无法擦掉。
  冷斯神情柔和,居遥看到冷斯凝视着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放下手。
  冷斯说:“埃兹提身体没事,很快就会醒来的。”
  居遥叫来斯诺照顾昏迷的埃兹提,和冷斯回往居住的房间。
  途径花园,居遥已会自动绕到有玫瑰花的那片地方。
  红的浪漫,而不残忍。
  冷斯停下脚步,望向花园。
  原先这个角色都是居遥,居遥看着自己的左手,邓普西咬过的痕迹消失不见,她也能如愿使用身体的力量。
  她在握住镰刀的刹那,使用了空间的力量,让镰刀无法成功攻击自己,同时控制住镰刀。
  与此同时,原先一块块模糊的记忆碎片拼接在了一起。
  如今,在看到这片夺目的花海时,居遥记起了她来到这世界后消失的记忆。
  牢笼中的见面,克里斯托堡的相识,南部海岛的重逢……
  她的冷斯美人。
  右肩一沉,柔顺的银色长发飘入视野中,居遥下意识搂住无征兆昏倒的冷斯的腰。
  冷斯真的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