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莫玉笙已经把一碗冰碗,都吃得一干二净了。
  林渊察觉到她有些心不在焉,便忍不住问道:“莫姑娘是否是有心事?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要是你有什么困难的话,你可以说出来,咱们一起克服。”
  莫玉笙抬眼,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后,心里很有些愧疚。
  因为她的心思现在并不在林公子的身上。
  她也很清楚,若非师兄对林家有恩,林渊是不会同她有这样的交集的。
  莫玉笙放下手里的勺子,掩饰般的将碗放进食盒里。
  “我没什么问题,我只是在想,你我二人不日就要成婚,但是我并未居住在王府里,而是居住在好友家。这于礼不和,我怕你介意,故而方才走神了。”
  这虽然是她掩饰方才自己走神的借口,但也确实是她的问题,她更想试探一下,林渊的容忍度。
  林渊闻言笑了起来:“这一点的话,莫姑娘大可不必担心,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也说南疆的人热情开朗,不拘小节。无论你住在哪里,只要你顺心便是。”
  他看见莫玉笙微蹙的眉头,倏忽平缓下来,她看向他眼睛也好似更有神彩了,像是秋日里荡漾的秋水,清亮而有神。
  林渊耳根微红,他移开视线,看向河流中的荷花,以及河中飘着的小船,温声缓缓道:“几日前听闻莫姑娘被封为县主,按理说我也该口称你为县主,而非莫姑娘。可是我为了顺自己的心,也不拘礼节,莫姑娘介意我的失礼吗?”
  这和她之前询问自己是否失礼的事情连了起来,莫玉笙连忙摇头,笑道:“我不觉得失礼。”
  她学着林渊之前的回答道:“只要林公子觉得顺心便好。”
  林渊和莫玉笙相视而笑。
  阳光照在河水上,显得波光粼粼的,路上有人挑着荷花、荷叶卖,林渊便叫了人,然后买下一支粉色的荷花,递给莫玉笙。
  阳光撒在他脸上,浸透得瞳色有些透明:“今日天气炎热,怕你在外久晒。看你喜欢那冰碗,我也满足了。这花就当作是临别的礼物,送给你吧。”
  莫玉笙瞧见秀美玲珑,粉白可人的荷花盛开着,而林渊白皙修长的手指则轻轻捏着它苍翠的根茎,显得指尖越发白皙。
  莫玉笙看了一眼,不由接过了这支荷花,她也起身道:“多谢林公子,我也很喜欢夏日的荷花。”
  林渊拿起食盒,送莫玉笙回去,边走边道:“林府也有荷花塘,既然你喜欢的话,以后夏天到了,我可以陪你一起赏花。”
  莫玉笙闻言,心里越发愧疚了,林公子真的十分温柔体贴了,想必他也是京中许多姑娘的心仪郎君。
  若是……若是她心里没人,说不定她也会对林公子产生好感。
  走到宋箬家门口,林渊站定,目光低垂,直视着莫玉笙的小脸,柔声嘱咐她:“若是你心情烦闷,可以写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替你排忧解难。若是你心情欢悦,也可写信与我分享,想必你的欢愉会翻倍。好了,已经到了,你也进去吧。”
  莫玉笙看他告辞欲走,心里突然觉得对他有些不公平。
  往后她真的要嫁给林渊,同他成为一家人了。或许,有些事情也该同他商量,而非对他避之不及。
  莫玉笙忍不住出声询问:“林公子,成亲的前三天,我打算去京郊我父母的衣冠冢处,给他们上一柱香,烧点纸钱,告诉他们我要同你成亲的消息,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与我一起去?”
  父亲是同母亲一块埋在南疆的,莫玉笙要离开南疆,来京城时,心里十分不舍。摄政王来到京城后,便提议为她父母建了衣冠冢,让她每逢清明、以及父母亡日,都能去祭拜一二。
  莫玉笙想,成婚那么大的事情,自然也该告状父亲母亲知晓的。
  不过,毕竟是去郊外,有点路远,他们又还未正式成婚,需得叫上师兄才行。
  莫玉笙怕打乱了林渊的日程,还补充道:“若是你有别的要事,不去也没关系的。”
  林渊愣住,心里不自觉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甜意。
  其实他早就见过莫玉笙的,以前只觉得她天性善良,性格纯真。当得知王爷要将她嫁给自己时,他开始是有些不习惯。
  后来见了她两次,又从母亲口中听闻她们相处时的趣事后,林渊也觉得能娶莫玉笙也不错。
  林渊也感觉到,莫玉笙对他有些疏远陌生。如今她主动提议此事,算是彻底承认了他们的婚事。
  林渊不由喜上眉梢,他连忙对莫玉笙道:“那天我一定会去的,你放心吧。我也仰慕莫先生久矣,什么事都没有此事重要。”
  莫玉笙看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那么就说定了。那林公子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她梨涡深深,肤胜清雪衬得眼睛越发乌溜溜的,看上去十分乖巧灵气,让人心软。
  林渊忍不住抬了抬手,最后攥成拳,抵在唇边清咳了两下,道:“那我就告辞了。”
  莫玉笙微微歪头,笑了笑,然后点头道:“好,过几天见。”
  林渊点头,转身走出金桂巷。
  走到巷子末处,林渊突然想到莫玉笙说要看着他走。
  于是他耳根泛红,有些不受控制的回了下头,果然见到宋太医家门口,莫玉笙娇小的身子依然倚在门边,目送着他离开。
  林渊眉间柔化,他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莫玉笙等林渊走了,这才举着那支开得娇艳粉.嫩的荷花,推门走了进去。
  迎着宋箬打趣的眼神,莫玉笙轻轻咳了一下,不自在道:“我有些热,今日就不帮忙你们炮制药材了。我先回屋休息一下,接下来就辛苦你和幼文了。”
  她说完,不等宋箬打趣,直接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莫玉笙便数着日子过。
  等到里成婚只有三天时,她才带上红药和绿萝,向宋家人告别,重新回了王府。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莫玉笙让人提前告知师兄,要去祭拜父母的衣冠冢后,她便去准备祭拜需要的物件了。
  到了上午,林渊已到了摄政王府,同莫玉笙、崔思道一起去往郊外祭拜。
  三人便用了三辆马车,莫玉笙的马车在最后,崔思道的马车在最前,中间的是林渊的马车。周围跟着一长串的护卫随行,
  马车从官道上一路颠簸而行,出了京城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绿树成林的乡郊。
  莫玉笙下了马车,她从红药手里接过放着纸钱、香烛、供品的竹篮子,刚走了几步,林渊就走了过来,伸手去拿个篮子。
  “我来给你提着篮子,也好让伯父伯母放心一些。”
  这话一听就让人无法拒绝,莫玉笙只能将篮子给了林渊。
  “那就多谢林公子了。”
  林渊温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提着竹篮子,同莫玉笙并排而行。
  崔思道站在前面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男子温润如玉,女子娇俏灵动,联袂走来时竟似一对般配的璧人。
  等他们走近后,崔思道面部冷硬的线条好似更加紧绷了。
  莫玉笙走近他,便看到崔思道脸色沉凝,眸色也似淬了冰一般,让夏日炎炎的天气,让人仿佛瞬间置于雪地。
  他只冷冷扫了一眼他们,就转身往前走,后面的人只能看到他挺拔劲瘦,宽肩长腿的背影。
  莫玉笙抿了抿唇,在林渊替她挡住枝干时,她笑了笑,轻声道:“今日多谢了。”
  林渊边走边道:“何须道谢,日后我们是一家人,这都是我该做的。”
  莫玉笙笑了笑,心里却觉得,事情没什么该不该的,只有用不用心。
  林渊待她用心,投桃报李,她也该待人好的。
  于是她朝林渊柔声道:“父亲喜爱果酒,我也会酿,秋日果子多,过两日我也酿几坛送你。”
  林渊自然笑允了。
  前方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莫玉笙见到,师兄手里随意捡来作为手杖的棍子,竟然断了。
  想来是秋日木柴干燥吧。
  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继续听林渊说话。
  走过小路,便到了绿树成荫的小林子边,前面还有一条小溪缓缓流淌。
  莫玉笙一眼就看到前方竖立着的两块墓碑,她心口一滞,立即道:“前面便是我父亲和母亲的衣冠冢了。”
  他们走到前方去,崔思道和林渊都站在墓碑前。
  莫玉笙打开篮子,将蜡烛点好,把香上好,然后跪在墓旁,想到父亲的音容笑貌,母亲模糊却温柔的声线。
  她忍不住哽咽起来:“父亲,母亲,笙笙来看你们了。你们放心吧,我现在过得很好,师兄待我很好,我也快要出嫁了。”
  莫玉笙忍不住落了眼泪,林渊便立即蹲下身去,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他细细安慰了她几句。
  然后林渊瞧着碑文,温声道:“伯母伯母,在下林家林渊,往后便是笙笙的夫婿。你们放心,今后我定会保护她,珍爱她……”
  崔思道盯着他们并排祭拜,诉说将来之事的模样,他捏紧了袖子里的帕子,死死移开了视线。
  莫玉笙烧着纸钱时,崔思道敬完了香。林渊很是干脆的卷起了袖子,从跟随的仆从手里拿过镰刀,去修坟地上冒出的凌乱草丛。
  往日这些事,都是师兄亲力亲为的,如今做这些事的人,变成了林渊。
  林渊默默做完一切,莫玉笙也灭了烛火,等香燃尽后,天空突然落下了冰凉朦胧的雨滴。
  崔思道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下意识抬手,朝莫玉笙头上挡去。
  然后,他撞到了林渊刚巧遮过来,替莫玉笙挡雨的手。
  两人都怔了一下。
  崔思道冷着脸,率先收回手:“既然祭拜完了,那本王便先上车了。”
  他说完也不从仆从手里拿伞,只径直往停着马车的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