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笙同宋箬回去后,便在她家待了好多天。
  在宋箬家的这几天里,莫玉笙和宋箬、宋幼文一起去山上采了一会药,然后就开始在院子里炮制药材。等到宋太医休沐的时候,她就会被宋太医考较一番。
  宋太医为人开明和蔼,唯独在医术上十分严谨。
  所以这几日下来,莫玉笙除了看医书,背医书,炮制药材,同宋箬、宋幼文讨论方子外,竟没有空去想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今日用完午饭,莫玉笙同宋幼文如同惯例一般,探讨完医书后,便卷好袖子,同他一起去切从庄子里收获的白术。
  一旁的桂花树下,宋箬坐在躺椅上,端着一碗冰镇后的绿豆粥喝着,她还不住的扇扇子,对莫玉笙道:“笙笙快过来坐,天气太热了,那白术片就让书呆子自己切去。”
  宋幼文闻言,抬头看了眼自家姐姐,他白皙的俊脸木木的,眼神里隐隐有点嫌弃:“你就偷懒吧,莫姐姐才不像你一样好逸恶劳,好吃懒做。”
  他说完,又低下头,继续不紧不慢的切着白术片。
  莫玉笙闷笑,对于这姐弟二人的无伤大雅的吵架玩闹,她见得多了,自然像看好戏一样。
  宋箬气死了,她委委屈屈的看向的莫玉笙:“笙笙,快来和我喝粥!你快要成婚了,万一晒黑了多不好!这书呆子勤快,那就让他多劳动劳动好了。”
  宋箬性格坚毅,只会对她撒娇。莫玉笙拒绝不了,便同情的看了眼专心切白术片的宋幼文,乖乖坐到了她身边。
  她从白瓷盅里盛了小半碗绿豆粥喝着,对宋箬赞道:“阿箬手艺真好,粥软糯香甜,很好喝。”
  宋箬笑着捏了捏莫玉笙的小脸,又戳了戳她的梨涡:“还是笙笙好,长得好看嘴又甜,比我那书呆子弟弟好多了。”
  她说完,眼神挑衅的看向切白术的宋幼文:“喝绿豆粥吗?一直低着头干活,不怕自己中暑吗?到时候还要麻烦我来救你。”
  宋幼文抬头瞪了眼宋箬:“就会偷懒,还说救我?你用你那三脚猫的医术来救我,我还不放心呢。”
  宋箬恼羞怒道:“就你医术高明,那绿豆粥你别吃了!”
  日头确实晒,宋幼文擦了擦汗,白净的小脸泛着红,他起身坐到树下,自己盛了碗粥,边吃边道:“我就要吃,这绿豆还是我种的呢。”
  莫玉笙好笑的看看他们:“阿箬也是,好心叫人吃东西偏偏要嘴硬,让幼文都理解不了你的苦心了。往日都是幼文不怎么会说话,现在看来他是学了你了。”
  宋箬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宋幼文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他扇着蒲扇,那起一旁的医书,边看边抽空道:“我也觉得奇怪,分明我是好心,也是说的实话,别人就是要想太多,还说我咒他们。”
  莫玉笙看他刻苦,不由打趣道:“幼文这样努力,怕不怕聪明绝顶,将来成了一个小秃子?”
  宋箬捧腹笑起来:“这是肯定的,有个太医是父亲的同僚,他医术高超,可惜他早已秃顶了。一日太妃召他看病,就忍不住说他的脑门太亮了。我看,没几年幼文也成小秃子了。不,应该是老秃子才对。”
  宋幼文看了一页书,闻言抬起文雅斯文的脸,一本正经道:“莫姐姐和姐姐就放心吧,我对生发一道颇有心得。自己也会配那些生发膏,生发液,往后说不定你和姐姐老了,头发白了掉光了,我还是一头乌黑飘逸的头发。”
  想到将来这个画面,莫玉笙笑容凝固了。
  宋箬更是忍不住对宋幼文道:“你还是闭嘴看书吧,别和我们说话了。”
  她同笙笙都年轻美貌着呢,什么老了,头发掉光了之类的事,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宋幼文好像来了谈性,他忍不住劝莫玉笙道:“莫姐姐学医天分好,悟性高,实在应该像我一样遨游医海,畅游医书,行医治病。而那些情爱什么的,只是小道而已,除了让人分心外,浪费光阴之外,并没有什么好处。”
  他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正确,忍不住对莫玉笙继续说:“莫姐姐也别担心,我知道你们女孩子爱美,也珍惜自己的头发。你只管好好学医,要是你将来秃了,我就给你用生发药,我们两一起用,这样说不定还能改进配方。”
  莫玉笙:“……学医我会继续学的,至于生发药,还是幼文你自己用吧,我觉得我一定用不上的。”
  这弟弟果然什么都好,除了长了一张嘴。
  她强颜欢笑,连忙对宋幼文道:“你还是专心看书吧,我和阿箬小声些,不会打扰到你的。”
  宋幼文听了莫玉笙要好好学医的话,自觉满意,便继续扇着大蒲扇,专注的开始看书。
  宋箬凑到莫玉笙耳边,小声道:“他就是打小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莫玉笙喝着清甜软糯的绿豆粥,闻言笑了笑,也道:“我习惯了,怎么会介意呢?”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宋箬起身,对莫玉笙小声道:“我去开门,你继续吃绿豆粥。”
  莫玉笙点点头,将粥吃完后,她便舒适的躺在躺椅上,摇着团扇,一阵凉风吹来,已经树叶茂密的桂花树发出哗哗轻响。
  宋箬很快走了回来,脸上带着打趣的笑容,俯身对莫玉笙轻柔道:“外边儿有个自称是林少爷的,长得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他说自己来寻你的,所以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你未来的夫君,我的妹夫了吧?”
  莫玉笙怔了怔,姓林的年轻男子她只认识林渊。只是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还找了过来的?
  她缓缓起身,捏紧了扇子道:“我先去看看。”
  莫玉笙起身要走,宋箬拉住她的袖子,关切道:“笙笙,如今你的婚事已经板上定钉了。既然和王爷不可能了,那你不如试着接受林渊,好好同他相处,这样你将来也会更轻松一些。”
  莫玉笙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好,她拍了拍宋箬的手,朝她笑了笑,嗓音软糯清甜:“阿箬放心吧,我都明白的。”
  宋箬收回手,道:“那你去吧。”
  莫玉笙点点头,便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果然看到林渊站在门外。
  炎炎夏日,他身着青衫,清凉苍翠的色泽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他见到莫玉笙时,温柔的眼里漾起笑意,显得人温润如玉。
  莫玉笙方才还答应了宋箬要与林渊好好相处,但现在她却有些尴尬无措起来。
  毕竟算起来,她和林渊这次才是第三次见面。
  莫玉笙压下心里的别扭,朝林渊笑了笑:“林公子怎么来了?”
  林渊瞧见莫玉笙雪白的小脸热得泛起红晕,水眸明亮,她唇边的梨涡,则是甜滋滋的,像是蘸了糖。
  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将自己手中的匣子抬起一下,笑道:“之前忙碌,不曾来见你。今日天气炎热,听闻你爱吃冰碗,我便带来给你吃。”
  莫玉笙受宠若惊:“林公子也有心了。”
  她退开一步,看向林渊手里的食盒:“如今我住在宋太医家里,不如你随我进去坐坐?”
  林渊婉拒了:“不了,离金桂巷不远处有条河,那里荷花盛开了,我见旁边支了凉茶摊子,不如去那里吃如何?”
  “那就太好啦,可以一边看荷花,一边乘凉吃冰碗呢!林公子想得真周到,那我们走吧!”
  听到这个建议,莫玉笙心里松了口气,她也担心自己叫了林渊进去,反而被阿箬打趣。
  林渊笑了笑,同莫玉笙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茶摊子。
  外面的茶摊子不是什么好茶,只是山里比较有特色的山茶。
  林渊也不讲究,随意叫了一碗凉茶,就抬手打开食盒,露出了中间的冰碗。
  他来得比较快,冰碗还没有化。
  莫玉笙看了一眼,只瞧见白瓷碗中,放了菱角、去了莲芯的莲子、杏仁等,用碎冰镇着。冰碗常会放切碎的桃肉,但莫玉笙不喜欢吃桃子,所以她吃的冰碗里,一般都是放梨块的。
  这个习惯,只有师兄才知道。
  但这冰碗里恰巧用的是梨块。
  莫玉笙瞧着梨子清甜雪白的果肉,不由愣了愣,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林渊见她瞧着那梨子,神色有异,不由温声解释:“摄政王待你十分细致疼爱,早先他就将你的喜恶罗列成单子,告知我了,还嘱咐我让我好好待你。”
  莫玉笙听了此话,只觉得百感交集。她的喜好,师兄果真点点滴滴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如此用心,可惜对她的不是什么男女之情。
  她弯了弯唇,卷翘浓密的睫毛垂下,眼里却有些伤感:“是啊,王爷待我很好。”
  莫玉笙顿了顿,补充道:“他一直是个很好的……哥哥。”
  林渊瞧着莫玉笙的小脸,心里软了软,有些抑制不住道:“不过莫姑娘心地善良,惹人喜爱,便是摄政王不吩咐,许多人也会忍不住对你好。”
  莫玉笙笑了笑,没有去深究林渊话中的意味,只拿起勺子邀了一勺子碎冰与果肉果仁,吃了起来。
  炎炎夏日,冰爽沁凉的碎冰浸透了梨子清甜的味道,伴着清脆爽口的莲子、杏仁等滋味,一口就好吃得让莫玉笙眯了眯眼睛。
  这是她最喜欢,也是最常吃的滋味。
  莫玉笙吃着冰碗,瞧着荷花,偶尔同林渊交谈时,又想起师兄写下的关于她的喜恶单子。
  然后,她觉得这清甜的冰碗,也好似沾了些苦涩的味道。
  她漫无目的想,若是师兄以前对她没有那么处处关切,没有这十分的用心,她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泥足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