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苑没有外人,尤其王喜一家子都退下之后,几乎只剩下空落落的阁楼,连白鹤都不过来打扰他们夫妻俩。
  翻云覆雨之事,激烈如雷暴天象,畅快尽兴,大汗淋漓。
  平静之后,碧绿的帐中飘着淡淡的女子汗香。
  虞冷月一条腿伸在帐幔之外,雪白的脚指头不安分地拨动着,圆润似大小不一的珍珠,靠在男人的怀里。
  周临渊衣衫半敞,胸膛起起伏伏,往上是雅致之中捎带诱人意味的锁骨,往下是壁垒分明的小腹。
  他挑着怀中人的一绺头发,低下眼睫,淡淡地敛眸,打量着她在他胸口轻轻打圈儿的手指。
  真是不安分。
  虞冷月恍若不觉头顶之人的打量,似困了一般,眼眸半明半昧,即刻就要睡着了。
  嗓音也是慵懒甜腻的:“周临渊,我成亲前,托陈循礼给你的钗呢?”
  周临渊不知道她怎么平白无故提起这茬,胸口痒得厉害,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指头,咬了咬她的指尖,声音带着男子事后独有的满足与低哑:“在我院子里。”
  他果然没交给公爹周文怀。
  虞冷月指尖很痒,若是云雨之欢之前,还有些意思,现在痒得不合时宜,不舒服,只觉得后脖子都痒得难受。
  她将手抽回来,说:“那钗原是一对儿,等回去了,你还给我吧。”
  周临渊淡笑着捏捏她的下巴,“你还知道痒?”
  难道就不晓得他胸口叫她那样磨,也不舒服吗?
  虞冷月皱着鼻头服软:“知道了,知道了。”
  她生得伶俐,尤其那双眼,瞧着就不是个呆的,讨饶的时候也冒着小心思。
  周临渊猜不到她的心思,总归不叫她如意就对了,便翻身躺下来,说:“不给。”
  虞冷月:“?”
  她收了脚丫子,扑过去,搂着他脖子蹙眉问:“为什么?你想让我戴孤孤单单的一支钗么?多不吉利。”
  周临渊闭了眼,脸色淡漠,只瞧得见喉结在滚动。
  看样子,是绝不肯如她的意。
  但,也只是单纯的不肯顺着她罢了。
  没有别的深意。
  虞冷月收回幽幽的目光,扯了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学着他闭眼睡了。
  那钗他若不知其中辛秘,也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钗罢了。
  她可以安睡了。
  不一会儿,灯也灭了。
  夫妻俩该进入浅眠的时分,周临渊阔手高掀锦被,将枕边的妻子揽入自己的被褥之中。
  同床共寝,共赴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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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端午,周临渊依旧要去衙门上值。
  和府里的女眷们一样,丈夫公务上的事,虞冷月从来不过问。
  不过身为内宅女子,若是要学内宅里的本事,倒也没有人阻拦。
  周临渊手头的确有不小的产业,因是他生母的嫁妆,且算不到周府公中的账册里来。
  虞冷月身为他的妻子,早晚要帮着打点,她说要去一趟田庄,似乎无可指摘。
  这事儿周临渊也是知道的。
  因去的他名下的田庄,由陈循礼亲自护送,他便没有说什么。
  虞冷月带了雪书,打算去京郊的一处庄子。
  出了城,走到半路上,她嫌天气热,歇脚的时候,借口受不住苦,要求临时改道。
  她道:“听闻府里的宝河庄离得更近,就去宝河庄上歇一歇吧。”
  陈循礼有些犹豫,他说:“宝河庄上没派人去提前打点过,只怕太太住不惯。若是太太觉得路途遥远,不如等太太歇息够了再过去也不迟。”
  虞冷月笑望着他,也不说话。
  陈循礼知道说不通了,虽说不知道虞冷月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去宝河庄也并不是个过分的要求,便一挥手,吩咐车夫随从:“去宝河庄。”
  又派了人提前去探路和吩咐庄子上管事准备迎接三太太。
  虞冷月放下马车帘子,闲闲地靠着车壁休息。
  她也是听陈嬷嬷说,那丫鬟被打发到宝河庄上来了,算算年纪,估计都是做娘的人了。
  且老金还住在宝河庄附近,想要传信出去,她也只有老金可以托付了。
  到了宝河庄上。
  虞冷月去了别院歇息,随便吃了些膳食,就同左右仆从说要出去走走。
  刚一出门,陈循礼就跟了上来,恭恭敬敬道:“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虞冷月看着庄上的青山白云,笑着说:“没什么吩咐,就想随便出去走走。陈先生若是不嫌劳累,不如同行?”
  陈循礼道:“小人遵命。”
  管事派了两辆马车和两辆四抬的轿子过来,说:“太太,陈先生,庄子上有些地方走不了马车,就得坐轿子。”
  陈循礼点点头,转身就请虞冷月先上马车。
  虞冷月和雪书坐一辆马车,陈循礼坐另一辆。
  两辆车前后还隔着些距离,庄上管事很有眼色,快步跟在虞冷月的马车边,随时等候吩咐。
  虞冷月一挑开车帘就能看到管事的侧脸,略胖,脸颊晒得很黑,眉眼里倒是有些威严,一看便在庄子上权柄不小。
  管事很是殷勤,一直露着笑脸,向虞冷月介绍庄上的田地有多少大,怎么分布的,种了哪些的树,有多少佃户。
  比起这些,她其实更好奇庄上怎么收租子,便问了管事:“庄上租子怎么收?”
  管事十分自豪地笑着说:“主子们厚道,向来是四六分,遇到灾年还有更宽仁的。方圆百里,再没比周府更大方的门户了。”
  四六分,当然是周家六,佃农们四。
  勉勉强强饱腹吧。
  好就好在,周家不缺银子,佃农们灾年的日子好过。
  车帘子浮动着,拂过虞冷月的脸颊,痒痒的。
  马车开始颠簸,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问管事:“从周家大太太身边打发过来的丫鬟熙雯,现在在哪里?”
  管事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号人物,因拿不定太太的主意,便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
  虞冷月淡然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若是方便,叫她到我跟前来回个话。”
  管事见她只是不咸不淡的态度,才说:“回三太太,她嫁了庄上的佃户,现在好像怀了身孕。”
  虞冷月道:“要不是不方便就算了。”
  她嘴上是这样说的,可脸上没有算了的意思。
  管事也不觉得熙雯一个佃农的妻子能怎么样,三太太也是脸嫩的,不会插手庄子上的事,便道:“太太等一等,小的这就让人去叫她过来。”
  虞冷月指了一片树荫,道:“我就在那里见她。”
  马车停下,她又让雪书去支开陈循礼。
  陈循礼听说太太要去那边出恭,自然离得远远的,只留了仆妇在她跟前。
  虞冷月等了没多久,就见到了熙雯。
  这是个漂亮的丫鬟,很北方的长相,个子高,五官看着是个爽利不拘小节的模样,只是多年的辛苦劳作,使得她年纪不大皮肤已经黑黄,炭上面烤过了似的,比管事的还不如。
  她骨架大,身上却没什么肉,肚子已经显怀,却像是揣一个突兀的小球。
  这丫鬟过得很不好。
  熙雯怯怯地看着虞冷月,随着管事妻子的指示,跪下喊道:“三、三太太。”
  哪里有半点从前在周府里当二等丫鬟的气度?
  肥沃的土地吸取了她的生命力,一双眼睛已经接近呆呆的鱼目。
  虞冷月扶熙雯起来,拉着她避开管事的妻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说:“我是周三爷的妻子,我想问一问你,当年你和三爷二哥的事情。”
  熙雯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熹微的光芒很快又消失,她黄黑的面颊,已经撑不起曾经的风光和美好了。
  熙雯低着头,干枯的手摸着肚子,不肯说。
  半晌,她才继续低着头跪了下去,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虞冷月只是说:“熙雯,如果你有想求我的事,就拿实情来换。如果你别无所求,我也不问你了。”
  熙雯忽然仰面含泪,口里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虞冷月等着她说。
  熙雯却哭得哑了声,许久才平静下来,愧疚地拭泪道:“二爷他是个好人,是我害了他。”
  虞冷月抬了抬眉毛。
  雪书的心也跟着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