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女友拯救计划 > 第十五章大约这就是爱情
  第十五章大约这就是爱情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暑期便结束。
  九月来临,陈净植飞往俄罗斯参加wfc的比赛。因为刚开学,许多事要忙,阮幼甜无法前去观战,也没法看直播,唯有得空时才能关注体育版块的新闻,时刻留意着比赛的相关消息。网上有关自由搏击的内容几乎被她刷烂了,各大网站体育版块的边边角角她都没有放过,依旧没有最新消息出来。
  整天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程朝阳,不知在何时开始变得像只灶台上的蚂蚁一样,整个人坐立不安,时不时便会发短信跟阮幼甜念叨一句:“不知道师傅这次比赛结果会怎么样……”
  “那当然是技压群雄!”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她的心里就像吊了一串水桶——七上八下。
  因为陈净植和红久他们都给她普及过,wfc是自由搏击界最知名的几大国际赛事之一,所以能够参加wfc比赛的人都是全球范围内的顶尖高手。今年,陈净植有幸成为中国选手之一参赛已经很了不起,但是相对于整个大赛和其他老手来说,或许等到比赛结束,他也只能是个无名之辈。
  直到傍晚,阮幼甜才在网上看到了报道。
  此次金腰带的得主,毋庸置疑,仍然是美国老牌狂人战队的奥斯卡·威廉姆斯。差一个月二十八周岁的奥斯卡·威廉姆斯,在十八岁时便一战成名。十年里,除了获得过两届wfc的金腰带,还曾获得f-1终极格斗冠军赛等一系列大赛“踢拳王”的称号,可谓是近年来的无敌加冕王。
  她一边紧张地咬着手指,一边不停地刷着每一条有关wfc的消息,几乎每一条都是奥斯卡·威廉姆斯夺冠的消息。就连之前与陈净植在s市对战,败在他拳下的李岿,他的名字倒是出现在了新闻消息的前列,他进入前十五,名列第十三名。她终于在倒数第二条新闻标题中看到了陈净植的名字:《‘勇者归来’金腰带得主陈净植wfc首战败北》。
  她开始自我安慰,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参加wfc的格斗赛,没有什么经验罢了,很正常。可是当她点开比赛视频,看到他被自荷兰的选手史蒂芬击倒的画面,整个人都僵住了。
  画面中,史蒂芬一个扫腿,令陈净植当场没有站稳,紧跟着他被一拳正中,身体晃了两下,便直直地倒下,再没有站起来过……
  这一刻,仿佛被史蒂芬击倒的人不是陈净植,而是她。那一拳重击,也不是击中了陈净植的下颌,而是击中了她的心脏,直叫她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
  裁判员对着陈净植喊数的画面如同像念魔咒一样……
  她迅速关闭视频,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她用手按了一下怦怦跳的心口,才慢慢滑开手机屏,开始拨打毕红久的手机,他关机了。她又拨打了夏冰冰的手机,依旧关机。所有能够想到的,包括宋佳澜的电话,她都想到了,全部都是无法接通。
  昔日里热闹的微信群里,这两日如同暴风雨前的大海一样,死亡般地沉寂……
  唐定禹给她发来消息,说是看了比赛直播,没想到陈净植会输,表示遗憾。
  “只是一场比赛而已,我相信陈净植一定会拿到金腰带的。”
  “嗯。”唐定禹回复了一个握拳的表情给她。
  她点开陈净植的头像,颤抖的手指在输入框里只敲打了几个字,便很快删除掉。她的心跳个不停,不知该说什么,是安慰还是鼓励?
  这一刻,陈净植一定很难过吧……
  她想了想,最终敲下几个字:“你回来了吗?”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时不时看向手机,却始终没有等到陈净植的消息,直到近凌晨四点,扛不住瞌睡虫找上门,她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醒来已近中午,她一边拍着昏沉的脑袋,一边滑开手机,终于看到了陈净植的回复,一连好几条消息。
  “到b市了,刚下飞机。”
  “现在在等转机,估计到n市上午九点多。”
  消息时间显示是凌晨五点,她刚睡没多久。这条消息之后隔了没有多久又跟了一条消息:“家里来电话,我爷爷病重。暂时不能回n市,得先回一趟老家。”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左右,也不知他有没有回到老家,于是发了条消息过去:“到老家了吗?”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复,她只好继续等待,差不多到了傍晚才收到陈净植发来的消息,但是她又完美地错过了与他即时对话。
  “在医院了。有点累,不过一想到你就不累了。”
  再简单不过的情话,让她不禁轻轻扬起嘴角,心底如同灌了蜜一般甜,可同时又十分心疼他。无论是比赛的劳累还是家人的病重,一定让他感到身心疲惫。他没有提比赛的事,她便也没有提,眼下,比赛的结果如何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在意的是他如此奔波劳累,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住。他现在需要的是激励与安慰,还有休息。
  “好好休息,等你回来。”发完消息,她整个人像是装了电动马达一般,全身充满了力量,继续忙于自己的图纸。
  可过了这一天,阮幼甜似乎又失去了与陈净植的联系,之后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体院的微信群里一切正常,大伙儿仍旧活跃地讨论着今日的新鲜事,似乎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没有去谈论这次的比赛。
  恰逢这日周五,下午没课,阮幼甜打算和室友一同去超市买些日用品,却见程朝阳忽然给她发来一条消息:“赶紧上微博。”
  留言中有一张微博图片,刷牙刷到一半的她点开那张图片,一下子怔住,匆忙刷完牙洗完脸,立即上微博搜索。
  前天陈净植被打败的消息还没有消化完,紧接着又一则有关他打假拳的爆炸性消息传出来。
  《公开打假拳?李岿疑被威胁!》
  《勇者的金腰带究竟是真金还是镀金?》
  《‘勇者归来’冠军陈净植被曝打假拳》
  ……
  诸如此类的新闻标题一夜之间犹如洪水猛兽一般在整个网络上传遍,如今随手点开各大网站,热门上都是有关陈净植打假拳的负面新闻。
  微博上最先爆料的人是一个自称“拳头教主”的博主,大意是说李岿的家人病重,急需用钱,对方看准这一点,要求李岿让出“勇者归来”的金腰带,价格是两百万。
  网友评论一条比一条犀利。
  “国内举办的赛事有什么好看的?讲起来请了好多世界级的冠军,那些人都是什么鬼,就是来凑人数,赚我们中国人的钱。真正的厉害角色谁来参加这种比赛?本来这种什么金腰带就没有什么含金量。”
  “我就说嘛,李岿怎么会好好地输给一个无名之辈,怕是盛世想要栽培新人。”
  “看看wfc那场比赛,陈净植被史蒂芬打败,就知道他那水平怎么可能拿金腰带,原来是镀金的。”
  “终于有人站出来爆料这事了。我岿委屈了。”
  “我要是李岿,给我两百万,我也愿意。”
  “支持我岿。打假拳的滚出搏击界。”
  甚至还有个别清流评论,比如:“恕我直言,我觉得陈净植混错圈了,应该进模特界和演艺界,会有更好的发展。”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攻击陈净植?很值得思考。”
  ……
  一条条评论浏览下来,阮幼甜整个人快要被气炸了。明明陈净植是凭自己的实力拿到的冠军,凭什么这些人仗着自己有个键盘就可以这样乱说话?
  她顾不得回复程朝阳的消息,便加入了掐架大军。她一边气愤地和网上的黑子们互怼,一边拨打陈净植的电话,可是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她不禁开始担忧,这已经隔了两三天,陈净植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以为是陈净植,可屏幕上显示是红久的名字,她这一颗心是七上八下。
  “甜甜,阿植这几天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或者发过消息?”红久的声音明显有些焦急。
  “有。”
  “他什么时候给你发的信息?”
  “前天,就是你们比赛结束坐飞机回来的那天,应该是上午九点多吧,下飞机的时候,他给我发了消息。”
  红久稍稍沉默。
  “怎么了?”阮幼甜的眉心揪起。
  “现在我们都联系不上阿植,已经整整三天了。”
  阮幼甜一听,整颗心都拎了起来,果然……
  “他不是回老家了吗?不是说他爷爷病重吗?他到医院的时候还给我发消息了呢。”
  红久说道:“是这样,没错,他到医院的时候也给我们发了消息,可是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打他电话不接,发信息也不回,现在手机也关机了。”
  “我也打了电话,他也没有接。他会不会是手机没电了?或者家里有事正在忙,没有看到消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看着微博上还在不停刷新的掐架评论,阮幼甜的心便猛烈地跳个不停,她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
  “唉……”
  “那个……什么‘拳头教主’爆料阿植打假拳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久一怔:“你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我还在微博上跟黑子们掐了大半天架,什么事都没做。”
  “那些喷子都是放他x的狗臭屁!这事儿的经过等会儿我再跟你详细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联系到阿植。出了这事,俱乐部上下都在找他,生怕他一个冲动,出什么意外。”
  手机的另一端传来冰冰的声音:“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被他家人扣在家里,他家人不让他出来了?”
  红久又是一怔:“还真有这个可能!”
  阮幼甜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便道:“他被他家人扣在家里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家里不让他打拳呗。”冰冰的声音虽小,可是十分清晰地从手机里传来。
  阮幼甜听见心中不免咯噔一声:“他和他家里人的关系这么差吗?”
  红久道:“反正是很差,具体有多差,咱也不知道。”
  冰冰又道:“马教练和许珩刚才来电话说,不行就去他老家一趟,刚好明天周末。现在就是抱着电话打,打到明年也未知。”
  红久道:“也对。”
  阮幼甜听到两人的对话,便忍不住怯怯地道:“我也想去……”
  红久道:“可以有。明天一早我们到学校来接你。”
  冰冰的声音又响起:“话说老毕,你知道老陈老家在哪儿吗?”
  这一问倒将红久问住了:“我还真不知道。”
  陈净植很少提及他家里的事,身为好朋友的毕红久和夏冰冰只知道他家在江南某处风景名胜区的山沟沟里,至于家里是做什么的,背景如何,他们一无所知。
  “得,我去找雷教练。”
  两人讨论的声音渐消,直到红久挂了电话。
  翌日一早,按着约定的时间,红久和冰冰便开着车来g大接阮幼甜。
  阮幼甜刚出校门,手机便响了起来,是程朝阳。
  程朝阳听着她气喘吁吁的声音十分担忧:“你怎么这么急?去哪儿?”
  “嗯……没什么。”她并不想说陈净植的事,毕竟这不是好消息,可谁知程朝阳却先开了口。
  程朝阳微微顿了顿,隔了好半晌才道:“师傅不见了。”
  “原来你都知道了……”她先是一惊,后来想想他们家公司在云腾入股了,上下都有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事。
  程朝阳道:“嗯。团队上下都知道,何总也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顿火。”
  亲人病重请假实属正常,但是接连几天联系不上,这样的行为便严重违反了俱乐部的规章制度。其实云腾对陈净植的比赛名次并没有严格要求,此次结果甚至已经超过了云腾的预期,但是“勇者归来”陈净植获金腰带一事,有人在背后无事生非搞鬼,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陈净植作假,甚至认为云腾花钱买假,这令云腾的名誉和经济均受损,现在云腾上下全部头痛不已,忙着为此事做公关。眼下联系不上陈净植本人,若是再有记者跟踪报道这事,云腾将会雪上加霜。
  阮幼甜咬着唇听完程朝阳的话,道:“我和红久、冰冰他们正要去他老家找他呢。”
  “你也去啊,那好。我这边还要安抚何总他们,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找师傅。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让你不要太焦急。一路小心,注意安全。”何总碍于程朝阳父亲的面子,最后妥协说只要把人找到,其余的一概不追究。
  “好。”
  红久和冰冰开着车在校门外依约等待,阮幼甜一上车,便在后座瞧见了宋佳澜。
  除了团队的人知道以外,陈净植联系不上的消息暂时对外封锁。对于这事,马教练和经纪人许珩十分生气,本来是要跟着一起过来抓人,所幸被红久和冰冰两个人拦住了,只要找到陈净植,他们二位大人物不必这么大动干戈。作为忠粉和曾经的爱慕者,宋佳澜一听说这事,自然也跟着红久一起过来帮忙。
  “阿植老家的地址,你们拿到了吗?”阮幼甜问道。
  冰冰回道:“拿到了。昨晚我就给雷教练打电话拿到了。”
  除红久和冰冰以外,最了解陈净植家里事的,也就剩下雷金鸣教练了。雷教练虽然是一位严厉的教练,但其实很多时候还是很慈祥的,对陈净植来说亦师亦父。他们几个都是雷教练亲自推荐给自己的朋友马宪华的,所以几个人一同和云腾签约了。香港比赛那一次,陈净植在比赛前一天擅自离队,什么理由虽然他一直倔强不说,但是雷教练还是通过其他方式知道了,陈净植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陈父甚至以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雷教练不想放弃陈净植这棵难得的好苗子,曾试过亲自打电话给陈父解释,可是电话接通后,雷教练才报了体院和自己的姓名就遭挂断,之后再拨打陈父的手机号,对方永远都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但是陈净植家里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他一直有。
  红久看着导航嘀咕:“臭小子,老哥我来解救你。”
  四人开车前往,虽然大家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目前也只能相信陈净植是被老家的人扣下了。
  路上,红久和冰冰开始说起那场比赛。史蒂芬虽然来自荷兰,但是曾经在泰国待了好几年,他的踢拳里融合了泰拳,这是他与其他选手相比厉害而强势的地方。即便在比赛前对每个对手的特点做了深入的研究,但也没料到史蒂芬的泰拳根基十分厉害。这一次比赛,面对史蒂芬的跳膝和扫腿,从下半身的腿部到上半身的腰肋,陈净植有一段时间完全没能招架住,才会被一拳打倒。
  “wfc比赛的事对阿植的打击应该很大。比赛结束当天,有关wfc的事他只字不提,逢人都笑脸相迎,看上去好像一点也没有受比赛的事影响。但是我和红久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结果现在人找不到了。”
  “鬼知道!说不上来。我就在想会不会还有个可能,这臭小子以回老家为借口,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个人缩着舔伤口?别看他平日里那么强悍,其实内心脆弱得跟个小笨蛋似的。”
  “甜甜,我们不是说你啊。”
  阮幼甜深叹一口气道:“我觉得阿植不是这样的人,他很有责任感,绝不会因为一场比赛输了,就这么消失不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得对,不用太担心,等到他老家就知道了。”
  宋佳澜不停刷着微博,看到微博上又有黑陈净植的消息发布,便骂了起来:“李岿这个人渣,居然还故意说什么对此事不回应。我看这事八成是他找水军黑的,分明是他嫉恨阿植打败他,拿了‘勇者归来’的金腰带和奖金。”
  网上从李岿缺钱不得不让出金腰带,到慢慢扒出买主就是陈净植,甚至上了称有实锤的视频,一条接一条,各种爆料。
  阮幼甜点开相关视频,虽然偷拍的地点背景有些模糊,但是她一眼便能看出是那天在s市比赛前场馆内的休息室。视频中,陈净植侧身对着镜头,不知道和对面的李岿说了什么,声音全部都被处理过了,忽然他说了一句:“那我给你两百万呢?”这确实是陈净植的声音。
  另一条视频中李岿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被一群记者围堵,要求回应收钱打假拳一事,他原本低着头,被记者拦了几次,看似不得已,说是对此事不作回应。于是记者们开始大肆宣扬报道。
  她关了视频,气道:“那天我在现场,阿植的每一招每一式,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凭实力拿到了冠军。所以我相信他,根本就不可能打假拳。”
  这时,毕红久和夏冰冰也终于忍不住讲起网上黑视频的缘由。
  夏冰冰一边开着车一边骂:“显然是李岿那个王八蛋玩的套路。这分明就是盛世俱乐部在背后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趁着这次wfc比赛的事,刚好落井下石。什么给他家里人看病缺钱,每次出来作秀都拿家里人生病没钱说事。感觉这货是要把自己家里人都咒个遍,真替他家人感到丧气。其实是这个渣货自己赌钱,欠了一屁股债,上次哭穷玩什么深情‘人设’,说老婆得了癌症,所有奖金将会给老婆看病,各种宣传软文一通吹嘘。真是恶心透了!我要是他老婆,知道他睡粉丝,早把他阉了。”
  毕红久道:“我怎么听说他老婆的癌症就是知道他睡粉丝给气得复发的呢?其实他这一两年都是在吃以前的老本,眼看新人越来越厉害,拼不了实力就开始玩阴招呗。以前他被人扒过花钱买冠军不承认,现在反过来猪八戒倒打一耙,诬赖阿植。真是个垃圾!”
  “关键是那个视频,真的无语。我怎么也想不通,阿植什么时候被那小子碰瓷拍了那么一段视频?”
  “那个贱人肯定早有预谋!”
  “网上那些鸟人乱说话,以为有个键盘就了不起,一个故事开头过程全靠编。老子现在是没时间弄他们这些鸟人,等找着阿植看老子弄不死李岿那个王八蛋龟孙子。”
  “总之我不信阿植花钱。”
  “老子也不信!”
  红久和冰冰忍不住连连爆粗口。
  高速行驶了几个小时终于到达传说中陈净植老家的那个山沟沟。一进村口,一棵古老的银杏树立在路旁,粗壮的树干需要几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至少活了上千年。阳光下,翠光涌动,碧莹莹的枝叶像撑起的一把巨伞一样伫立在村口,远远望过去,不仅美而且纯净、神圣。
  树旁立着一个青石路碑,上面刻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云溪谷。
  一个美而纯净的名字。
  新修好的黑亮亮的柏油路一直向前延伸,远远地看不到尽头。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青山,天边飘浮着零星的云朵,天空湛蓝如明镜,路边潺潺流动的绿水,没过野花杂草,发出悦耳的声音。
  谁也没料想到这里的风景如此秀美,并没有想象中那种破落不堪的泥坯房子,到处都是整齐有致的青瓦白墙的徽式建筑,一眼望过去,透出了古朴的美感。
  虽说立秋了,但是南方的九月依旧是盛夏。这里四处可见三三两两的背包游客,沿途的许多房子已经被打造成了客栈和商铺。
  大伙儿下了车后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四处观望。宋佳澜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举着手机开始自拍,然而没有留意脚下的碎石,脚狠狠崴了一下,直往身侧的阮幼甜身上跌去。
  阮幼甜正蹙着眉心望着前面的路,思忖着陈净植的家在哪个方向,谁知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一冲撞,直接摔进路边的溪水里。
  宋佳澜回过神来,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拉她,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所幸溪水不是很深,但溪边的烂泥将阮幼甜身上的t恤、短裤和鞋子全都弄湿弄脏了。
  毕红久见着连忙过去帮忙:“早就让你别穿这么高跟的鞋子,你就是不听,不仅自己崴着脚了,还撞着人。”
  阮幼甜连连摆手说:“我没事,没事的。”
  宋佳澜脚疼得双眼直闪着泪光:“我不是故意的,你凶人家……”
  毕红久一见宋佳澜落泪,心便软了下来,心疼道:“疼不疼?”
  宋佳澜撒娇说:“痛死了……”
  毕红久连忙蹲下身给她揉捏。
  阮幼甜望着腻歪又甜蜜的两人,脑子里全是陈净植,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里。
  “你们先去他家吧,不用管我。我先去洗一下,等一下就过去。”万一陈净植在老家,见着她这副模样,会担心的。
  “不用我们等你?”
  她摇了摇头,道:“不用,先去找阿植,手机联系。”
  “嗯。”
  阮幼甜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慢慢走到溪水边,找了一个石块蹲下身来,捧起小溪里的水冲向膝盖,洗去污泥露出了被划伤的皮肤,冰凉的溪水一触到跌破的肌肤,痛得她龇牙咧嘴。
  忽然,她发现水中投下一团奇怪的阴影,吓得她迅速转眸看向身后,当看到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顶着一张荷叶蹲在她的身侧时,她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压压惊。
  小家伙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姐姐,你也是掉进水里了吗?”
  她点了点头:“嗯,不小心掉进去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豆子。姐姐,你的腿破了,疼吗?”小男孩白皙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五官十分好看,长大了肯定是个迷倒众生的小帅哥。
  她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不疼。”
  “哦……我也经常跌破腿,我也不疼。”小豆子低下头,若有所思。
  阮幼甜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小豆子的身上,草绿色的t恤和短裤上沾满了灰尘,左腿外侧和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丝的伤口上同样沾满了灰尘。
  “你也摔跤了?来,我帮你洗一下伤口,不然细菌会感染的。”她掏出面巾纸沾了溪水替小豆子仔细而温柔地擦洗。
  小豆子龇牙咧嘴地忍着痛,忽然鼓起勇气说道:“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阮幼甜十分惊讶地望着他,哇,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是不得了,这小家伙最多也就幼儿园的年纪吧,都开始关心这种问题了,这么早熟,叫她这个老阿姨情何以堪。
  她歪了歪头,笑道:“我有男朋友了。小豆子,你们这里有诊所吗?我带你去上个药吧。”
  “那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呀?他长得又高又帅吗?”
  面对孩子稚嫩的语气,阮幼甜不禁失笑,伸手宠溺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道:“我男朋友是全世界最高最帅的。”
  小豆子听到这句话,沮丧地低下头,说:“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长得又高又帅的男生?”
  阮幼甜歪着脑袋看着小豆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看来小朋友遇上感情问题了。
  “理论上是这么说,但是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长得又高又帅呀,可是他们一样有爱人呀。”
  “清清说我太矮了,没有阿植舅舅高,也没有阿植舅舅帅,她说她长大了要嫁给阿植舅舅。唉……”小家伙说完长叹一口气。
  阿植舅舅?
  阮幼甜一听到阿植的名字,眉尾一扬,激动道:“你说的阿植舅舅,他是叫陈净植吗?”
  小豆子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阿植舅舅的全名呀?”
  阮幼甜的眼眸一亮,想了想便道:“因为……他就是我那个全世界最高最帅的男朋友。”她这么厚脸皮地自称,反正他听不到,应该没有关系吧。
  “啊,原来你就是阿植舅舅说的小甜甜舅母?”
  小甜甜舅母?陈净植都这样开始向他的小外甥介绍她了吗?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害羞!
  “小豆子,你阿植舅舅呢?他是不是前两天回来了?”
  “嗯嗯。”小豆子点点头。
  阮幼甜一听,喜出望外:“你快告诉姐姐,你阿植舅舅他现在在哪儿?”
  “哦,他不在这里。因为太舅公公生病了,他去医院看望太舅公公了。”
  “啊……那你知道是哪家医院吗?离这里远吗?”
  小豆子摇了摇头,道:“我去过,可是我不认识路,我只知道在z市。”
  z市?离这里至少有两个小时的路程。
  她摸出手机联系毕红久他们,忽然小豆子大叫了起来:“阿植舅舅!”
  电话刚接通,她正要说话,小豆子拉着她直叫:“阿植舅舅回来了!阿植舅舅回来了!”
  她惊诧地转过身,离着千年银杏树不远的路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陈净植正好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走出来。
  满目青翠,远远望过去,身形修长的他在阳光下异常显眼。
  “阿植舅舅!阿植舅舅!”小豆子欢快地飞奔过去。
  陈净植瞧见调皮的小外甥飞扑过来,满身泥灰,伸手便揉了揉他的头发:“又皮了吧?”
  “没有!”小豆子先是大笑,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阿植舅舅,小甜甜舅母来找你了。”
  “什么?”陈净植一怔,迅速抬眸。
  阮幼甜远远望着陈净植的身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的电话在此时传来红久的声音:“他们说陈净植没回来……”
  她颤着声音回道:“他回来了,在村口……”
  “什么?”
  与此同时,陈净植也瞧见了她,原本略带愁云的面部表情忽然之间舒展开来,好看的笑容扬起。他快步走过来,惊喜道:“甜甜,你怎么……你怎么会来这里?”
  阮幼甜紧张地抿着嘴唇,一时之间,所有言语都哽在喉间说不出来。
  正要说话,车上走下一位中年男人,他中气十足地叫道:“陈净植,你在干吗呢?晓不晓得要干什么事?”
  “哦,来了。”陈净植立即回头。
  阮幼甜循着声音望过去,方才叫唤的那位中年男人和另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人搀扶着一位老人下了车。
  司机从后备厢里取出轮椅打开,老人在众人的搀扶下费劲地坐入轮椅之中。
  陈净植拉过阮幼甜带到老人的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道:“爷爷,爸,妈,这是我女朋友阮幼甜,耳元阮,幼小的幼,甜蜜的甜。”
  以前自我介绍那么多次名字,阮幼甜早就不会尴尬,已经习以为常,可是不知为何这次陈净植当着他家人的面介绍她的名字,她不仅紧张,还有一些尴尬,因为八字都没有一撇呢,他居然直接介绍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老爷子神情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对身旁的陈父说了一句:“回家。”
  陈父应声,推着轮椅便往前走,也没有搭理陈净植和阮幼甜二人。
  陈母有些尴尬,看着阮幼甜温柔地笑道:“先一起回家吧。”
  陈净植松了一口气,紧握着阮幼甜的手不由得也松了松。
  阮幼甜看着前行的三位长辈,十分紧张。
  陈净植故作轻松地笑道:“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是不是紧张?”
  阮幼甜侧眸瞪了他一眼:“谁是丑媳妇了?”
  他轻笑着,牵着她的手,一路领着她,跟随在家人身后。
  穿过黑亮的柏油马路,正式进入云溪村,一道牌坊伫立在前,拾级而上,被岁月侵蚀、磨糙的古老青石板路向四面八方延伸,路面有些坑坑洼洼,轮椅不好推动。陈净植快步上前背起爷爷。
  等到了陈家老宅,阮幼甜望着眼前高脊飞檐、层楼叠院的徽派建筑,微微发怔。
  “进来,小心门槛。”陈净植贴心地叮嘱。
  阮幼甜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陈家主宅,古朴的气质扑面而来,无论是门楣之上,还是各间窗扇,无不雕镂精湛。
  一位与陈父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连忙迎上前扶住陈老爷子,道:“上次那个公司的老板又派人过来买树,这次开价是十万。”
  陈老爷子眼睛一斜,怒气冲冲地道:“要我说多少遍,不管给多少钱,都不卖。自己不想着植树造林,整天跑人家山里村里挖树,他们以为是挖土豆、挖红薯吗?别说十万,就是一百万,一千万我也不卖。”
  这位中年人叫陈刚,算是陈家的管事,从小在云溪村长大,后来一直跟在陈老爷子身边做事。
  “爸,你先消消气。”陈母上前劝慰。
  “给我传话下去,谁要是敢偷偷给我把树挖了卖了,我老头子就是拼了最后一口气,都跟他没完……”陈老爷子还没说完,便开始咳嗽气喘。
  陈净植着急:“爷爷,你别这样激动。医生交代了,你不能再动不动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陈老爷子便又开始发飙:“你给我闭嘴!谁准你离开祠堂的?给我滚回去跪着。”
  陈净植还想说什么,陈母拼命冲着他使眼色,叫他闭嘴。
  陈父也瞪了他一眼,道:“滚一边去,别在这里刺激你爷爷。”
  陈老爷子被小心翼翼地扶坐到椅子里,刚顺了气,这时,毕红久、夏冰冰和宋佳澜三人匆匆赶了过来。他们刚进入陈家老宅,只叫了一声“陈净植”便收了声,三人被凝重的气氛吓住。
  陈老爷子瞪着眼瞅着三人,问道:“这三个小屁孩又是打哪儿来的?”
  陈刚还没来得及说,陈净植便道:“爷爷,他们是我朋友。”
  毕红久见势连忙上前,笑着说:“爷爷好,叔叔好,阿姨好!我叫毕红久,是陈净植的同学,我们都是体院的同学。”
  陈刚立即附在陈老爷子的耳边将之前他们找来的事说了一遍。
  陈老爷子一听是陈净植在体院自由搏击队的同学,拍着椅子的扶手,瞪着陈净植怒吼道:“你还不嫌丢人吗?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还让人家过来找你?花钱买金腰带?这种事情你都能做得出来?我们陈家历代祖先襟怀坦荡,不欺不诈,我陈豪生这一生做事光明磊落,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竟然花钱买荣誉,我们陈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陈老爷子说着说着,又开始大喘气。
  “爷爷,我要说多少次,我没有花钱买金腰带,那是我凭实力赢得的。”陈净植刚想要争辩,但是陈母拼命使眼色。
  陈父直接怒斥一声:“你给我闭嘴!滚出去!”
  陈净植捏紧了拳头,转身离开大宅。
  阮幼甜冲着毕红久他们三人使了眼色,便匆忙追了出去。
  毕红久、宋佳澜和夏冰冰三人一脸蒙。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做个自我介绍,没干什么呀,这也得罪人了?三个人大气不敢出,鞠了躬便也急急忙忙退出陈家老宅。
  身后,陈老爷子不断怒骂的声音传来:“丢人丢尽了,还丢到国外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个不肖子把命弄丢了,我看这个也是要走那条路。走走走,你们都给我走,最好都别回来……咳咳咳……”
  陈家人全都在紧张地劝慰。
  出了陈家大宅,陈净植紧握着双拳,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阮幼甜轻轻地叫了他一声:“阿植……”
  他转过身来,之前紧锁的眉心已经放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你怎么跑来了?”
  阮幼甜咬着嘴唇,道:“因为……想你。”原本是“担心你”,可是话到嘴边便情不自禁变成了“想你”,原来她是真的好想他。
  陈净植黝黑的双眸微微发亮,伸出手将她拉入怀中,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满足与感动:“我也是,想你,非常非常想。”
  阮幼甜伸手环住他的腰,无比安心。其他多余的话她并没有说,只是这样全身心放松地抱着他,这一刻比什么都重要。
  这时,毕红久、夏冰冰和宋佳澜追出来,陈净植只得松开她,看着红久他们道:“你们几个怎么都跑过来了?无聊不?”
  “嘿,这不是特地给你把人捎过来,居然还不领情。”毕红久望着前方流淌的清澈河水,立即转了话题,“陈净植,你真不够意思,你老家这么漂亮,居然都不告诉我们。早点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早点过来弄个几日游,然后带上烧烤的食材、工具,这地方野炊一流啊。”
  夏冰冰道:“就是就是,这山清水秀,空气质量一流,多呼吸一口,感觉自己灵魂都被洗涤了。”
  宋佳澜掏出手机开始自拍:“呀,我忘了带自拍杆了。”
  大伙儿心照不宣,谁也不提来的缘由,更不提wfc比赛一事。
  陈净植不由得轻嗤一声,低眉看了阮幼甜一眼,忽然看到她腿上的伤口,道:“你这是怎么了?”
  宋佳澜立即道:“都怪我的鞋跟太高了,崴了脚撞到了她,把她撞到溪水里了。”
  阮幼甜道:“没事的。”
  陈净植道:“走,先带你去处理伤口。”
  “我没事,不用了。”
  “破了这么大一块皮,还说没事。”不由分说,他拉着她到了村里的诊所,顺带将小豆子一起拎去。
  小诊所的柳医生一瞧见陈净植,便笑眯眯地调侃起来:“哟,阿植,什么时候回来的?女朋友?”
  小豆子抢话:“这是我小舅母。”
  “嗯,柳叔,这是我女朋友小阮,不小心跌破了腿。”
  柳医生拿着医药、工具开始给阮幼甜和小豆子分别清理伤口,不一会便包扎好了,笑着道:“注意伤口别碰水就行了。”
  出了诊所,陈净植便道:“走,带你去逛逛。”
  小豆子道:“你们去哪儿逛呀?”
  陈净植说:“我刚才看到清清了,跟阿胖在水车那儿。”
  “哦,那我去找清清。”小豆子拔腿就跑。
  “慢点,别再摔着了。”陈净植笑容狡黠。
  “哇,看你笑的,不会连幼儿园小朋友也骗吧?”
  “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骗幼儿园小朋友。”他的确看到清清就在附近,小豆子也许不用跑到水车那里就能找到小伙伴了,“走,去逛逛。”
  阮幼甜抬眸看向他,烟眉微锁,道:“你不用回去看看你爷爷吗?”
  “我要是现在回去,他可能才出医院,就又要进医院了。与其回去气他,不如带你四处逛逛,欣赏一下我们云溪谷的美景。”陈净植的语气听着像是在开玩笑,可细听,却充满了无奈。
  “我们也要去。”夏冰冰他们几个不知在何时也跟了过来。
  夏冰冰跳过去,摆出可爱撒娇的造型。
  陈净植黝黑的眼眸一斜,道:“滚一边去!自己顺着路走,墙上都挂着介绍,不会自己看?”
  说完,陈净植便拉着阮幼甜离开。
  阮幼甜小声道:“喂,你这样对待你的好哥们儿好吗?”
  陈净植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什么好不好?有些人就是不懂得看脸色,不识相。”
  “噗——”
  “陈净植,没想到你这么重色轻友,你还是人啊?亏我们这么帮你。”夏冰冰立即嚷了起来。
  宋佳澜走过来,鄙夷地道:“人家要和妹子单独约会,你掺和个什么劲儿?一点都不懂事。”
  毕红久跟着啐道:“就是,一点都不懂事。看我多懂事。”
  夏冰冰看着他搂着宋佳澜,美人在侧,还好意思声称自己懂事,简直是禽兽。
  宋佳澜继续道:“你看你,把人吓得赶紧跑了。”
  毕红久道:“不懂事就要多学,学费走起,知道不?”
  夏冰冰看着狼狈为奸的这对情侣:“你们两个厉害,你们两个单独走。我懂事,不打扰你们俩。”
  毕红久得意地道:“算你懂事。”
  夏冰冰无奈地摇了摇头。
  阮幼甜一边跟随着陈净植,一边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身后斗嘴的三人,快要被毕红久和夏冰冰这两个活宝乐死了。
  本来她还很担忧陈净植就这样离开家里,会不会令长辈不开心,可是跟随着他一路欣赏着美景,所有烦恼都没有了。
  云溪谷之所以名为云溪谷,是因为围绕整个村落的溪流,从山上流下,老一辈看着美丽的清溪顺着山腰四处流淌,隐隐藏在云雾间,听闻潺潺动听的水声,所以给它取名云溪谷,简洁而明了。
  陈净植说其实他们一大家子并不住在这里,而是长住z市。叔叔、姑姑他们有的在b市或是s市。爷爷每个月会回老家待几天。这次爷爷身体不好,提出回老家养病,所以这才都跟了过来,所以阮幼甜他们算是误打误撞。
  等到了陈家祠堂,整个建筑气势一点不输陈家老宅,迈过高高的门槛,迎面便是一面照壁,照壁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仙鹤群。绕过照壁是一方天井,再之后才是祠堂的正厅。金字匾额悬挂于正厅上方,下方供奉着整个陈家历代祖先的牌位,四周还挂有他们陈氏家族的荣耀,以及密密麻麻记载的家谱。整个祠堂庄严肃穆,让人惊叹不已。
  阮幼甜看着那家谱,追溯到明朝时期,陈家在朝廷为官的便有好几任。
  “哇哟,你家真的是个大家族啊。”
  其实阮幼甜一直好奇他们家是不是真的有矿。她听红久和冰冰说过,他家在n市中心最贵的地段有一套房子,毕竟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在n市中心买得起一套房子。看到他家的老宅及祠堂,她基本上可以确认,他家是真的有矿。
  陈净植说,他们陈家其实是以生产宣纸为生,可以说国内用的宣纸一半都出自他们陈家,因为考虑到环保问题,生产宣纸的厂房早已搬迁,所以没办法带她去参观造纸厂,不过他们村子里还保留着几百年前造纸的遗迹,可以看看。除了制造宣纸以外,他们家还有茶园和果园,具体还有哪些,他没有仔细关注过,因为他对这些经营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听他说完,阮幼甜盯着他看了半晌没回过神。
  “所以你们家是真的有矿?陈大少爷?”
  他笑着揉了揉她柔软光滑的发丝,道:“那些矿都不是我挖的,我只想用我的拳头给你亲手挖出一座矿。”
  这土味情话,阮幼甜听在的心里甜丝丝的,很难相信这家伙现在居然学会了土味情话,以前可是一言不合就会凶她。
  “突然发现你这个人可真坏。当初你欺骗善良纯真的我,害我以为你是山区出来的贫困儿童,都不好意思找你要钱。”
  “那是你傻,不是我坏。当时我就想,这小笨蛋挺傻的,要不选来当女朋友吧,然后顺便就可以把账赖了。”他一双黑眸闪着晶亮狡黠的光芒。
  “你是魔鬼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老实话,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看上我了?所以早有预谋,借着欠钱套近乎?”
  “套近乎倒没有,当时就是觉得你打呼噜还挺有个性的。”
  “什么打呼噜?我什么时候打呼噜了?”
  “有啊,就是你被撞晕的那次啊。我和赵医生以为你被撞晕了,结果你是睡着了,打呼噜的声音可有韵律了。亏大了,我当时没有拍视频。”
  “你是魔鬼吧,居然还想要拍视频?”阮幼甜忍不住伸出拳头捶他。
  “你放心吧,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我不介意你打呼噜。”陈净植捉住她的小拳头,大掌一包,拉着她离开祠堂。
  “哟!这祠堂的门槛可真高,我要是矮一点,怕是要爬进去了。”陈家祠堂的门槛至少有四五十厘米高,夏冰冰迈开腿跨过祠堂的门槛。
  “你就是高一点也没用,五五分的小短腿。”毕红久、宋佳澜两人刚好也迈进祠堂。
  三人看着陈净植拉着阮幼甜出祠堂,便叫道:“哎?你们俩去哪儿?你不给我们介绍你家家谱吗?”
  陈净植道:“墙上有介绍,自己有眼睛不会看?看不懂就去找小豆子。”
  夏冰冰一脸蒙:“小豆子是谁?”
  陈净植懒得理会他们,牵着阮幼甜沿着河岸直往上走。河水越往上越窄,穿过一条石阶小径向上,便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的中间有一条细长的木栈道,一直延伸向远处,看不到尽头,满目苍翠,静谧而神秘。高耸的竹竿和细密的竹叶遮住了骄阳的热力,立在栈道上,倍感舒爽。
  “累不累?”陈净植终于停住,看向身侧的阮幼甜。
  “不累。”她摇了摇头。
  “再往上便是进山的路,会有好几个瀑布,风景很美,不过从这里爬到山顶大概要两个小时。”
  考虑到阮幼甜的体力,虽然没有爬上山顶,但是陈净植带着她爬到了最漂亮的瀑布潭边。
  阳光下,潭水波光粼粼,清澈的水里可见四处游窜的鱼儿。
  阮幼甜爬上一块巨石,坐在石面上,脱下鞋子,将脚伸进水里,冰凉的潭水让她倒抽一口气缩回脚:“好冰!”
  陈净植在她的身边坐下,柔声道:“山顶流下来的水当然冰了,别着凉了,小心水别碰着伤口。”
  两个人肩并肩坐着,正前方便是奔腾而下的瀑布。瀑布冲击着潭面,溅起漂亮的水花,四处浮动着水汽,虽然迎着阳光,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热。
  陈净植望着浮动的点点光球,微微眯了眯眼,忽然道:“你和红久他们突然跑来找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印象中,他好像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老家在什么地方,可是他们却可以千里迢迢找过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谁也不提wfc那场赛事,也不提任何与自由搏击有关的事,他不是傻瓜。
  阮幼甜心头一惊,然后望着他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手机还关机?大伙儿都很担心你。”
  陈净植深叹一口气:“不是不回,是手机被砸了。那天我赶到医院没多久,就因为比赛的事跟家里人争了起来,本来输了比赛倒也没什么事,但是爷爷看到网上有关我花钱买金腰带的新闻十分生气,我就辩解了几句。结果他被我气得在医院里多住了两天,我爸一气之下就把我的手机砸了。然后,我就被押回来在祠堂里跪了两天两夜,直到今天爷爷出院,我妈给说情,我才能出祠堂去医院接爷爷回来。”
  她不可置信地惊道:“你还真是被冰冰说中了,被家里人锁了呀?”
  “不然呢?”
  “红久他们跟我说你回老家后,几天都联系不上你。网上那事一爆出来,云腾的人怕你惹事,都在找你,而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以为……”
  “以为我输了比赛之后想不开,找地方撞墙去了吗?”
  “谁能知道你被家里人锁了呀。你爷爷……他是不是很反对你做自由搏击运动员?”
  “嗯。其实不止爷爷,是我们整个陈家都反对,我爸也很反对,为了这事,我不知道跟他吵过多少次。最严重的那次就是我被罚训练你,因为在那之前,刚好是香港有场比赛,我在赛前擅自离队,也是那次,我跟他大吵了一架,他气得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这事她知道,却并不知道有这样严重。
  “为什么你们全家都反对呢?如今这已经是一项全民运动了。为什么你的家人都不支持你呢?”
  “因为我大伯。我会喜欢自由搏击也是因为我大伯。”他开始讲述爷爷及全家一直反对他从事自由搏击运动的缘由。
  他会喜欢自由搏击,是因为他有一个喜欢自由搏击的大伯。
  20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会儿自由搏击在国内兴起,到了九十年代末,特别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这项运动进入黄金期,但是并没有像如今这么全民普及和受到欢迎,主要是喜欢追求力量与刺激的年轻人去尝试。他的大伯陈昭文便属于这一类的勇者。
  陈昭文身为长子,自幼天资聪颖,智慧过人。陈老爷子一心想将家族事业交予他,然而陈昭文却无心继承家族传统事业,沉迷于自由搏击。陈老爷子一气之下,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这一点倒是与陈父陈昭深和陈净植的关系如出一辙。陈昭文不以为然,一头扎进了自由搏击里,偶尔会回来探望陈老爷子,但是每次回来都会遭到陈老爷子的炮轰和羞辱。
  那时候陈净植还小,每个月最期盼的便是大伯能回来,因为大伯会教他一些自由搏击的动作和要领,他的悟性很高,一学便会,所以从小就没有孩子敢欺负他。当然,若是被陈老爷子发现,不仅陈昭文会被无情地赶走,陈净植也会被罚跪。陈净植不懂大人的世界,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自由搏击,只要一戴上拳套,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超级英雄。
  那个年代,自由搏击的条件与环境远不如现在,运动员受到的创伤很多很多,在一次比赛中,陈昭文受到强烈的拳击后,左眼成了半失明状态,从此再也没法从事自由搏击。此后,他的意志一直消沉,常常借酒消愁,没多久在一个雨夜因醉酒而遭遇车祸身亡。
  陈老爷子将长子陈昭文的死完全归咎给自由搏击,如果没有自由搏击这种“暴力运动”,他最心爱的儿子也就不会出事。最器重的儿子死了之后,陈老爷子受到沉重的打击,一下子老了许多。全家人此后无人再敢提及“自由搏击”或是“拳击”几个字,看电视时但凡看到带有此类性质的体育节目,马上换台。
  直到陈净植上大学,临时偷改志愿报了体院,选择自由搏击专业,再次引发家庭风暴,那也是他第一次把爷爷气进了医院。为此父亲扬言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但是尽管如此,也没能令他放弃和退缩。他利用空闲时间出去打工,赚点生活费。他的母亲十分心疼他,会偷偷给他汇钱,后来被父亲知道后,父亲无论如何都要他把钱还回去。他个性刚烈,毫不犹豫地把钱退回去,然后坚决不再收母亲给的钱。所以,这也是他没有钱立即还她的原因,因为他是真的很穷很穷。
  听完前因后果,阮幼甜不禁开始同情他。
  忽然他偏过头看向她,低沉地道:“对不起,我没有拿到wfc的金腰带。我失言了。你还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他的语调微沮丧,幽深的黑眸凝视着她,满是期许。
  她看着他,认真地道:“你不都已经跟你爸妈先斩后奏了吗?”
  他的双眸变得又深又亮,嘴角浮着好看的笑容:“你猜我现在最想对你做什么事?”
  “什么?”她微微凝眉,傻傻地看着他,他漂亮幽深的双眸里正散发着诱惑的光芒。她轻咬了下唇,耳根开始微微发热,垂下眉眼。
  然而想象中温暖的唇并没有落下来,只听到一阵低沉好听的轻笑声,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身体整个腾空。她惊叫出声,睁开眼,他抱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啊——”她开始惊叫,“你干吗?”
  “我高兴呀!”
  “你个神经病!快放我下来!”
  他站在巨石上,抱着她转起圈圈。
  “每天都想着要抱着你,特别想知道哪一天将你抱起来举高高、转圈圈,是什么感觉。今天就试一下。”
  石头下面就是清澈的潭水,她好怕他脚下一滑将她甩出去,跌进冰凉的水中。
  “啊——你有病啊!你这样的智商,我们以后很难沟通……啊——”她慢慢从惊叫开始发出激动的嬉笑声,“快放我下来!我要晕死了!我快要晕死了!放我下来……”。
  他的双手一松,她整个人便滑进他的怀里,他的双手准确无误地揽着她的纤纤细腰,在她还没有回过神之前,便俯下身用力吻住她的红唇。
  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和他站在这幽静的深山里忘情地亲吻着。轰隆的瀑布声,沙沙的竹叶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欢快的虫鸣蛙叫声……所有最纯粹最天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见证了最动人最美好的时间。全世界最美的吻不过如此。
  他说,他不是一个有很多私人时间的人,但是他愿意把他所有的私人时间都拿出来,陪伴她。
  他说,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但是他愿意将所有浪漫的事都与她尝试一遍。
  他说,以前每次看见她,就有种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而现在终于知道这是为什么了,他不只是喜欢她的柔软与温暖,而且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带来的那种灵魂的悸动。
  她说,他很优秀,很会说肉麻的情话,哄女孩子开心。
  他说,除了她之外,他从未对其他女孩子说过这种肉麻话,除了她之外,他对谁都不想说,也不会说。他不是为了哄她开心才说这些,只要她能开心,让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愿意。
  ……
  大约这就是爱情吧。
  暖暖的,甜甜的。
  夕阳西下,陈净植牵着阮幼甜的手沿着原途返回,一如来时之路,甜蜜温馨充满彼此之间。
  等回到村子时,天色已经暗沉。
  白日里的云溪村,白墙黑瓦,映衬着青山绿水,是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然而到了夜晚,灯火通明的云溪村沉浸在雾色缭绕中,俨然成了古老的秘境。
  阮幼甜不由得感慨:“这里真的好美好美。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会让人舍不得离开。”
  陈净植笑着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不想在城市里待了,我们就回这里住着。”
  两人还没迈进陈家大宅,远远地便望见小豆子在四处张望。小豆子一瞧见二人,便激动地叫道:“阿植舅舅,小甜甜舅母,你们俩总算回来了,就等你们俩开饭了。舅太公和大舅公公很生气很生气。”
  陈净植摸着小豆子的头,笑着说:“没事。”
  毕红久、宋佳澜和夏冰冰三人眼巴巴地坐在膳厅里等着二人回来,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二人手牵着手你侬我侬地踏入门厅,顿时松了口气。
  陈老爷子、陈父和陈母早已端坐在餐桌前,就等着陈净植和阮幼甜回来开饭。
  小豆子甜甜地叫了各位长辈。一直板着脸的陈老爷子在听到曾外孙甜糯的声音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然而当他看到陈净植的时候,顿时冷下脸,冷冷地扫了陈净植和阮幼甜一眼,便叫了一声开饭。
  一直在厨房忙碌的阿姨这才将丰盛的菜肴端上桌。
  饭桌上气氛十分凝重,除了几位长辈偶尔说两句话,所有晚辈都默默地吃着饭菜。
  毕红久和宋佳澜、夏冰冰三人原来还想着多待一两天,瞅着陈老爷子的寒冰脸,直接被冻得瑟瑟发抖,若不是天黑山路不好走,他们恨不得吃完饭就连夜赶路回n市。在陈母的盛情挽留下,几个人决定多待一晚再回n市。
  到了临行的那一天,天刚蒙蒙亮,阮幼甜便醒了。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她睡得不是很好,决定起床去村子里四处走走,散个晨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刚出了厢房门,穿过天井,正要进入花园,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花盆摔裂的声音。穿过门洞,她下意识地往竹林另一侧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陈老爷子颤巍巍地站在一堆盆栽之前,手中持着花剪,其中一个榕树盆栽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他想要弯身捡起,似乎有些吃力。
  刚才她听到的花盆摔裂声应该就来自这儿了。
  她看了看四周,只有陈老爷子一个人,想都没想便跑过去扶住他,顺便帮他捡起地上的榕树盆栽。
  陈老爷子一瞧是她,便冷着一张脸,道:“我还没有老到弯不下腰。”
  轮椅停放在不远处,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阮幼甜下意识瞄了一眼轮椅,她明明记得昨天陈净植是一路背着老爷子回老宅的,所以,老爷子不能走路……是装的?
  忽然之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她顿时嘴巴抿紧,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
  陈老爷子说完也意识到什么,看着那棵跌断的榕树,有些恼地扔了花剪:“废物!”转身走向轮椅。
  阮幼甜弯下身捡起花剪,说道:“其实也没有废,还是可以挽救的。”
  陈老爷子听闻顿住脚步,转过身,便瞧见那小丫头捡起之前跌散的榕树,找了一个废弃的石盆栽了进去。她双手拨弄着泥土,栽好之后,又拿起花剪开始修剪那棵跌断的榕树。不一会儿,一盆小巧的榕树盆栽呈现于眼前。
  “比起之前的,可能小了很多,不是太好看,但是至少不是废物了。”阮幼甜笑眯眯地道。
  陈老爷子惊诧地望着眼前这个纤瘦、柔弱、文静的小姑娘,万万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懂得盆栽艺术。
  “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的。”虽然是夸奖,但是陈老爷子的语气依然十分冷淡。
  阮幼甜淡淡笑道:“我爸是开园林环境艺术公司的,我学的也是环境艺术设计专业,这些都是他教我的。”从小到大,她玩得最多的玩具大概就是花剪和各种植物。她修剪各种盆栽造型,不说手艺有多精湛,但是对付这种小盆栽肯定是没有问题。
  老爷子一听园林环境艺术公司,原本缓和的神情又一下子冷淡起来。
  阮幼甜开始解释:“其实并不是所有园林环境艺术公司都像您想的那样,只会倒卖树木。我爸就是从事园林环境工程的,除了城市环境建设之外,他和他的朋友现在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古树救治和培育新根上。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能一棍子敲死所有。很多时候,一些事情并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闻,便武断相信谣言,这对当事人极其不公平。”
  “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陈净植他没有花钱买荣耀,那场比赛我在现场,阿植他是凭自己的实力拿到的金腰带。是有人嫉妒他,故意在网上制造和散播谣言抹黑他。”
  陈老爷子紧盯着阮幼甜,忽地冷嗤一声:“那也是他的问题,得到金腰带的冠军很多,为何偏偏就爆出他花钱买假拳的消息?这说明他做人有问题,四处树敌,招惹祸事是早晚的事。”
  阮幼甜语塞,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很多时候,即便做了退让也终究防不住小人。其实我也搞不懂,究竟是为了什么,您宁愿相信网上那些谣言,也不相信自己的亲孙子。从小到大,陈净植的人品如何,您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才对。或许……”她稍稍顿了顿,很快接着便道,“您会这么有偏见、固执和强势,只是希望您的亲人留在身边陪着您,对吧?”
  陈老爷子紧抿的嘴角微动,明显动了怒气。
  阮幼甜道:“您生气了,因为被我说中了,是吗?”
  陈老爷子怒道:“小丫头,你很放肆。”
  阮幼甜反倒轻松一笑,道:“为了陈净植,我冒昧斗胆在您的面前放肆一次。请允许我叫您一声爷爷。您想过吗,那些一直被您骂的亲人们,即便每次被您骂得狗血喷头,甚至被赶出家门,但是无论逢年过节,还是您的身体一出现状况,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回到您的身边,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他们爱您。您可以用您身为长辈的权威,强迫您的亲人们顺从您,但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您想过吗?正因为有理想和追求,生命才会鲜活。如果一个人因为迫于某种压力,而不得不放弃追求自己的理想,那他们的生命很快就如同鲜花一样枯萎,久而久之,也会随之消亡。什么才是真正地活着?精神层次的需求,许多人是无法理解的,都会觉得那个人是个神经病。难道没有追求的人就一定是正常人,就一定是对的吗?其实是每个人的理念不同,对生活的理解不同罢了。”
  陈老爷子沉默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紧抿而颤抖的嘴唇慢慢变得松弛下来,看向阮幼甜的目光也渐渐有了温度。
  “对不起,爷爷,一早就叨扰您了。”阮幼甜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安静地离开。
  她经过偏厅的时候,正好遇到陈净植他们几个起床。
  陈净植瞧见她,便道:“这么早?”
  她笑着回道:“哦,我去村子里散了个步。”
  “怎么醒这么早?睡得不好?”
  “没有,睡得很好。这里的空气这么清新,我当然得多呼吸呼吸,洗洗肺。”
  陈净植轻笑:“那就赶紧多呼吸呼吸,午饭过后就要回去了。”
  “嗯,那我先去收拾收拾。”
  陈净植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笑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转身,忽然瞧见爷爷就站在身后。
  “爷爷……”他怔住,反应过来便要上前扶住爷爷。
  陈老爷子挥开他的手,稳稳当当地走向前。
  “爷爷,你的腿……”
  陈老爷子顿住,道:“我的腿没事,还能走,等不能走的时候,你就得准备给我跪着烧纸了。
  “到我书房,我有话跟你谈。”
  陈净植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跟上前,扶住爷爷。
  返程的路上,陈净植忽然问阮幼甜:“早上你出去散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我爷爷?”
  阮幼甜半依着车窗,手指撩着发丝,佯装什么也没发生,回道:“没有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陈净植手中握着方向盘,双眼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嘴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我妈很喜欢你,我爸嘴上不说,但是但凡我妈喜欢的他都喜欢。”
  阮幼甜侧目看了他一眼,浅浅笑道:“像我这么可爱,当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爷爷他……似乎也很喜欢你。”他嘴角的笑容更深。
  “哦?是吗?”
  “嗯。”他深呼一口气,“从今以后,我可以没有负担地从事我的自由搏击了。”
  她佯装惊讶地看向他:“真的呀,恭喜你了!”
  “早上爷爷对我说,”他顿了顿,“以后全家谁都不能干涉我的自由,我想做什么,全家都会全力支持我,但是,如果我拿不到国际赛事的金腰带,就让我不要滚回来见他。”
  “哇,好棒!厉害了!”
  他笑着,笑容简单而满足,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