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高塔对面五公处，一座三层小楼静静肃立。
小楼通体暗灰色，隐没在珍贵的野生林木之中，一点也不显眼。
一名穿着白大褂研究服的老者拿着望远镜，盯着高塔观察。
高塔外围被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陆战旅正在拆除临时防御工事，装甲部队交替掩护撤离。
坚固的永久工事则沉寂下去，等待试炼场再次开启。
一年一度的试炼仪式完美结束，22名培育体之中，有10名成功通过仪式，触摸到旧神的力量，成为沉思者。
成功率没有达到百分之五十，但这也很正常，一半的成功率是统计学结果，是人类疆域各处，上千所缄默者学院分校的数据均值，一般情况下都是在这上下波动。
今年的成果不好，但也不差，楚名门觉得对所有人都交代的过去，但是唯独他自己，他觉得交代不过去。
代号g9555b的培育体没有出来，他没有成功。
陆战旅上校旅长安辉走近：“楚教授，试炼场即将封闭，我们得离开这。”
试炼场每年开启一次，具有独立的防护单元。
防护单元采用人类最高科技建成，并有缄默者布下思维屏障，可以阻挡星际战列舰主炮的持续轰击，只要修复系统还能运作，就能一直坚持下去。
试炼结束后，这就被封存，隔绝内外，确保试炼场可能残留的污染不会泄露，以及更重要的，阻断旧神的触手伸向现实。
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来自母星的特派员会携带密匙前来开启。
楚名门叹了口气：“第十七个进去的孩子，我对他寄于很大的期望，那孩子虽然性格孤僻，但各项数据都很优秀，我原本觉得他肯定能通过仪式，以后说不定能成为莫卡星第三位缄默者，可惜了！”
安辉理解不了楚教授的感慨。
人类人口众多，仅莫卡星就有超过十二亿居民，从来不缺天才。
更不要说现在基因技术这先进，定制式繁育逐渐成为趋势。
些许所谓天才，根本不值一提，何况倒在成功路上的天才。
所以没什可惜的。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楚教授在莫卡星德高望重，培养出的精英人才遍布各行各业，主持超维培育项目以来，制造出超过三百名沉思者，手中权限比他一个上校高不知道多少倍。
安辉附和道：“是啊，可惜了！”
此时，推开一半石门的孙平生突然停下。
“影子？小心影子！”
回忆起父亲的交代，他终于感觉到了违和感。
修复药剂虽然会修复停滞和损伤的机体，但是体内的镇静剂不会被立刻清除，他不可能这样兴奋，心潮澎拜。
他现在应该处于绝对的理智状态，按照程序要求，进行全面自检，确认无误后才会离开。
现在很不正常，包括出现的影子。
来时并没有影子。
孙平生自言自语：“我可不会称呼自己g9555b，我有名字，我叫孙平安。”
他松开石门，转身返回。
灰雾深处，和他长得一样的考核官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去而复返。
启说：“这快要被封闭了，你要是不走，就被关在这了，这面可没有食物和水源。”
“我失败了是吧？”孙平生坦然一笑，“原来失败是这样的啊，我发现多了个影子要随我离开，那就是侵蚀的具象化吧，只要我离开这，就会立刻变异。”
启愣了一下，声音变得冰冷，宛如无数声音重合到一起，不同的频率和声调交织在一起：“神已经赐予你眷顾，汝当俯首听命。”
孙平生启动体内的生物炸弹，准备轰轰烈烈地结束自己。
变异后会被轰成渣，溅得哪都是，想想就恶心，还不如在这溅这怪物一身血。
“当神的目光注视你那刻，你就成为神的羔羊，神赐予你的，皆是恩赐，心怀感激收下吧，不要无谓地挣扎了。”
“恩赐？可笑，人类不需要恩赐。”孙平生冒出这样的想法。
接着，他悚然一惊，生物炸弹没启动成功。
“果然，无论做多少准备都不够用啊。”
孙平生摆出攻击的架势，想起楚教授的话：
“旧神面前，人类只是蝼蚁，既不能理解祂们的想法，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即使这样，也不要跪下，我们的灵魂并不比所谓的神明低贱。如果一切手段用尽，还是失败，那就挺直胸膛，然后赴死吧。”
死亡面前，孙平生突然觉得没什，远不如想象中可怕。
“只是可惜了，老爸一定会很伤心的。”
一直面无表情的启，突然瞪大双眼，看到了什了不得的东西。
孙平生忍不住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什也没有。
回过头发现自己正坐在椅子上。
桌子对面，另一个孙平生站在那，正崩碎开，不断瓦解成细微的粉末，跌落到灰雾中。
来不及错愕，智脑的合成电子音响起：“自爆倒计时，十、九、八……”
孙平生慌忙输入长达64位的密码，解除自爆程序。
视野中出现一串进度条，自检程序进行中。
孙平生感受着古井不波的情绪，确认这才是自己真正的身体。
他继续离开，顺着刚才的路径一路小跑。
可能真如启所说的，试炼场即将封闭，他需要抓紧时间。
踏上岩石地面时，最后一个进度条变成绿色，自检全部完成。
智脑汇报：“自检通过，状态正常，请立即离开试炼场。”
推上石门那刻，孙平生迟疑了：“如果他还处于被蒙蔽之中，他还是失败了，变异了，怎办？”
摇摇头，他坚定地推开石门。
“那就让陆战旅把我炸成渣渣。”
走出石门，孙平生面露惊喜，父亲竟然来迎接他。
“好小子，干得不错。”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掸去灰尘。
孙平生腼腆一笑，说：“嘿嘿，走吧，老爸。”
父亲让开通道，说：“你先走吧，我得把这清理一下。”
孙平生点点头，顺着阶梯奔跑，“也是，老爸是研究所的研究员，这估计是被安排的工作。”
爬梯费时，下梯快。
孙平生几乎是滑了下去，三分钟后就赶到了塔的出口。
走出大门，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受活下来的喜悦。
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炮弹在眼前放大。
轰隆声不绝于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