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月初了,气温回升不少,但夜里还是渗着些寒气。
  叶尚声光脚踩在灰色的长绒地毯,走出房门趿拉着拖鞋到二楼阳台外站了会。
  烟雾袅袅飘起,他失焦地望着这片园区。楼宇彻底陷入灰暗,灰紫的天泯灭所有星光,叶尚声惊觉,原来城市里,夜幕并不漆黑,反而泛着灰白的亮。
  说实话他没有想太多,他似乎成功屏蔽了某部分的思考功能,只要涉及到某个人的名字或有关的一切。
  睡觉前胡乱想了许多,接到宵行云的电话时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惊愕,略带着,还有微不可察的一丝痛苦。
  也许呢?不再是喜欢了?而是一份执念?
  叶尚声不清楚心中的天平偏向于哪一方,他像是风中飘零的一片落叶,没有思绪,随便大风裹挟着他到哪便是哪。
  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条,叶尚声垂眸睨着,不多时把烟摁在烟灰缸里。他发疯,突然想出去拍照,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随意裹了件冲锋衣,到阁间挑了一台最轻便的单反相机。
  这个阁间的位置相较隐蔽,位于二楼书房的一间暗室,里面贴满了叶尚声拍摄的照片,冰岛红色极光那张很惊艳,但并没有被他摆在正中央,反而在角落的位置贴着。
  里面有很多台相机,朋友送的,自己买的,陈泊闻精心挑的。
  说来好笑,起先陈泊闻并不同意叶尚声去做全职摄影师。先不说自由职业者收入的问题,陈泊闻有足够的财力,并不担心。但是他并没有儿女,公司的业务本是打算以后一并托付给叶尚声的,就算以后自己有了亲生骨肉,他也想给叶尚声留下更多的东西,毕竟,这是他姐姐留给他在世间的唯一念想。
  事实上,叶尚声按部就班地,沿着舅舅给他开辟好的道路走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后来他生了一场病,自那后陈泊闻便由着他去了。做什么都好,活着就行。
  叶尚声回国不久,名下的车不多,暂时只有一辆,但他物质欲早没有前些年那般高,没有多少要求。
  车子震动,叶尚声驱车出去。漫无目的。
  车窗大开着,他一只手屈搭在上面。没过多久,天幕洋洋洒洒几粒雨,冲锋衣袖子上如同沾了一层霜,叶尚声的脸也冰凉。
  他突然想起自己没带雨具,但也只是想起,他内心并没有起波澜,也没有生出念想要顺路去买一把。现在是夜晚十二点多,还有店铺的门是开的。
  车子驶过繁华落寞的街道,深夜的这片城市安静地睡着,绵长的呼吸,偶尔传来酣声,叶尚声反应过来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摇摆,天空变低,云团垂在上面。陡然视线一亮,闪电短暂地照亮这片区域。
  叶尚声没有开导航,凭着感觉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停下来。
  说小镇可能不太准确,因为这块地方并没有很多房子,零星几间在水泥面的尽头分散着,近处有一家报刊亭,卖着报纸,杂志,熟悉又说不出口的小零食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昏色的灯光笼罩着雨夜仅存的温馨。
  亭檐不宽,雨丝是斜切着的,叶尚声随意撇了眼。
  报纸打湿了。
  他忘记带防雨罩,在车里不经心地翻了遭,找到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套在相机上便下车。
  大雨狂澜,但叶尚声走得一点都不着急,他行至报刊亭前,发现里面的人在躺椅上睡着了,纠结半晌,他还是没叫醒睡着的人。
  冲锋衣防水,奈何如此,雨丝还是钻着各种缝隙进入他的体内,润湿了里层的衣物。
  叶尚声冷得打了个寒颤,但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低矮的天忽明忽暗,异世界的裂缝仿佛下一秒就会破开。
  他走到一棵树的附近,没离近,得有好几米远。他并没有产生如几年前般骇人的想法,他很平静。
  平静地接受雨点砸在他的脸上,平静地接受全身湿透的事实,平静地看着天穹白紫交替的闪电,平静地凝视着远处在风中飘荡的树枝。
  夜色描摹着这颗树,丰茂的,葳蕤的,声声不息的。
  叶尚声抬起相机,按下快门。
  闪电恰如其分地点亮半边天,枝桠被风吹得几乎断裂,黑色的云悄无声息,叶尚声保留这张照片,这张和他起始拍摄风格近乎一致的照片。但他知道,是不一样的。
  头顶笼了片阴影,雨停了?
  叶尚声失神地想,看清上面的花纹后呆滞地低下头。
  是报刊亭的那位爷爷,由于叶尚声高得多,他撑伞时手要抬得高高的。
  方才被报纸半遮着没看完全,叶尚声觉得这位老爷爷眼熟,却记不起来。
  老爷爷慈眉善目,举止谈吐都风雅,却也有着淡淡的幽默。
  “我年轻时也喜欢淋雨。”老爷爷并没有看叶尚声,他一手背在身后,安静地注视着远方,说着自己年少时才会说的话。
  “雨是上天馈赠的最简单朴素的礼物,冲刷着心灵,洗掉烦恼和肮脏的东西。每次淋完心头都会难得平静一段时间。”
  “当然啦,”他笑:“一切以没有造成社会实际伤害为前提,包括人淋雨生病,你说呢年轻人。”
  叶尚声接过伞,伞面却往老人一方倾斜。
  报刊亭上加置了隔板,报纸被收了起来。
  老人并没有和他聊许多,泡了杯热茶,拿条干净的毛巾给叶尚声。
  叶尚声后面几年的人生,说不上顺风顺水,但也没有大风大浪。他自认为算是幸运,不愁吃穿,日子稀松平常。
  只是偶尔感觉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什么。
  他觉得老天爷在惩罚他,惩罚他过于贪心。但之后又不觉得不是,他觉得老天爷在保护他。
  酒饮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兴是缺了这点憾,人生才得大圆满。
  叶尚声时常这般对自己说,只不过说过的话容易忘。
  也许不该这么说,应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所以才会想着一次一次重蹈覆辙。
  好吧,这次真的算了,说到做到。
  叶尚声并没有过多打扰,凌晨一点多了,他得回去,明天还有不少的拍摄工作。等忙完这段时间,叶尚声计划去一次旅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旅游。
  回到家接近凌晨四点,浴室里热气蒸腾,里侧的衣服粘着皮肤,叶尚声提着衣摆利落脱下。
  热水浇灌着冰冷的身躯,足足过了几分钟,这尊冰冷的雕塑才有回温的趋势。眩晕闪过,叶尚声扶着墙缓了会,太困了吧。他想。
  跌落柔软的被窝,叶尚声坠入昏沉的梦乡。
  梦里宵行云在一点点消失,他们郑重告别,至此再无羁绊。
  天光大亮,叶尚声昨晚睡觉忘记合上窗帘,只拉了薄薄的纱帘子。雨后晴天太阳更是毒辣,刺得眼皮疼。
  叶尚声皱着眉,睫毛抖动半晌,终于睁开。他抬手捂住眼睛,等适应强光后才慢慢放下。
  嗓子如刀割,稍微咽一下口水都痛得不行,骨头酸痛,整个人软绵棉的没什么力气。
  叶尚声拿起手机,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他匆忙换身衣服赶往ind。顺利的话第三个主题拍摄将在今天收尾。
  叶尚声觉得自己感冒了,下车前戴上口罩才进楼。工作人员都到齐了,安洛洛妆造也完成了,在拍摄间等他。
  不算迟到,刚好卡点,但叶尚声还是和众人道了抱歉。
  elvin今天不在,ind发展态势良好,时尚协会注意到了这颗新兴种子,前两天开会商议,确认对ind进行扶持,投资其举办时装走秀以进一步提高品牌知名度,树立品牌形象。
  elvin这个月都有得忙,他要和策划人商议场地布置,要敲定本次走秀的概念,还要挑选一批模特。
  拍摄正式开始,叶尚声呼哧着热气,整个下午大脑如同钢铁般沉重。说话时声音更是哑到离谱。
  安洛洛本来还想问他昨天为什么没去晚宴,毕竟宵行云公司部门里绝大部分人都在,但见到人病恹恹的模样,话硬生生卡在喉咙,转而道:“叶摄,你待会是不是还要去北斗啊?”
  叶尚声在审核相机里的照片,看到每一张效果都还不错,才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有些累,眼皮子不停打架,生怕白瞎了一个下午浪费大家的心血。
  “嗯,七点左右过去。”
  “不能不去吗?”
  叶尚声撩起眼皮看他,周边的眼眶透着病态的红,即便戴着口罩,也遮不住:“是有什么事吗?”
  他清了清嗓子问安洛洛,话说出口嗓子又开始剧烈地痛,他强忍着不适皱眉问。
  安洛洛还没和叶尚声熟到可以干涉他工作的地步,但按捺不住老母亲般的心。低声道:“你生病了啊,可以请假的。”
  叶尚声有几秒都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安洛洛。
  二十二岁的年纪,善良开朗热心肠。
  他弯着眼睛,拍拍安洛洛的肩膀:“没关系,我吃点药就好了。”
  提也提了,安洛洛不能做什么,准备打道回府。转身刹那脑子蓦地闪过一个想法,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所谓的胳膊肘往外拐,安洛洛想天底下大概没有比他更会拐的人。
  他第二次拨通电话那头才接,还没等人说话他就先发制人:“宵行云!你个黑心老板!”
  宵行云刚谈完一堆事准备回市中心,接连两场会议外加赶路奔波,他起码连轴转了十个小时,此刻才得以坐在后排位置喘口气。
  司机开着车,见有电话来,调小了晚间新闻的音量。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给叶摄批假!你们公司压榨新人!我要投诉你们!”
  宵行云本来闭着眼睛歇息,闻言微微张开,盯着前面车座底部。
  “批什么假?他人怎么了?”宵行云的语气严肃了些,但不难听出疲态。
  安洛洛冷静下来,一下子心梗:完了,搞错了。
  “哥,你在哪呢?”他转移话题讪讪道。
  “在卞源。你刚才说叶尚声请假?他出什么事了?”
  安洛洛的助理终于复工了,正在楼下等他。他一骨碌钻进车子,原想模糊弄过去,但转念间,想到他哥那副冷冰冰的脸,还真怕这人不肯批假。虽然他不清楚这部分工作到底是谁负责。
  “他都快病晕倒了还要去你们公司上班!你赶紧给他加工资吧你!”
  安洛洛错怪了人,自知理亏,但也不忘添油加醋。说完就火速挂断电话,不管宵行云什么反应。
  不多时,宵行云又发信息给安洛洛,安洛洛没看,不回。
  叶尚声没胃口吃饭,准备点个快闪送药,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只好回到车上充电。
  他车上没备退烧药,只有几颗止咳的药片。难受得厉害,叶尚声也没管那么多,去医院来不及了,挂号检查啥的一大堆而且正值晚高峰。
  北斗成长期的宣传片准备投入拍摄了,叶尚声今天主要去看场地。地点项淼发给他了,是户外拍摄,离北斗不远的位置,是荒废的地下桥洞,周围都是涂鸦。
  其他工作人员下午就来熟悉了场地,因而他现下是孤身一人。
  接连两个桥洞,距离颇有些长。天桥上倒还有车子隆隆驶过。叶尚声扶着墙壁坐下,眼神逐渐换散。
  桥洞的风很大,他冷。裹紧衣服却无济于事,他希望有一束阳光能升起,在江水荡漾的水面上。
  虽然这里没有江。
  就睡一会,叶尚声想,一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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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饮半酣正好,花开半时偏妍。
  ——《半半歌》李密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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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浮生(攻)&唐梨(受)
  发小的钱就是我的钱。完了你家发小被讹了十万块你不生气?不着急?!
  唐梨连夜背上行李,气势汹汹直奔云南一家古玩店。
  开口第一句:黑店!赔钱!
  隔间的人正躺在木椅上悠闲看书,金丝眼眶,一身素白长衫,拇指上还带着扳戒。
  那人拨帘而出,闲步款款。
  唐梨猛一抬头:我擦,帅哥你哪位?!
  结果,那人不咸不淡开口:赔不了。
  唐梨:别以为你长得帅我就不敢动手了……给我个理由。
  “证物呢?”
  唐梨:……完了,来太赶了,捎漏了……
  唐梨认定这人是衣冠禽兽,黑心商家,听说这人最厌情爱。可惜顶着一张俊脸,唐梨寻思着钱拿不回来,恶心一下他自己也不亏。完了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
  后来发小来了,再后来,唐梨发现自己找错店了。
  唐梨:那个,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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