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然突然放下了手机,凑到裴贺行面前,浅色的眼睛挑着看向他,声音压低了缭绕在裴贺行的耳边。
  周卓然趴在他肩膀上,垂下眼睛看他手机的页面,手指轻滑两下,又点开了那个雪山头像,伸手捏住他的耳朵。
  “你小号?”
  裴贺行沉默了一瞬,低声笑了一下,伸手把周卓然拽到怀里来,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问他:“你还没回答我,我说的对不对?”
  周卓然故意垂下眼睛沉思,裴贺行放在他腰上的手一紧,另一只手抬他的下巴。他顺从地抬起头看向裴贺行,红润的脸颊终于圆润了一些,眉宇间时不时拧起的死扣如今解开了,透露安宁松弛的幸福感。
  “当然对了。”
  后面裴贺行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free-ball”就是他的,周卓然已经困极了,半眯着眼睛感觉到他凑过来下意识就推开,迷迷糊糊地咕哝解释了几句。
  裴贺行没想到自己竟然算是不打自招,自报家门,忍不住啧了一声。周卓然听他好像还挺遗憾的,不满地睁开眼瞪了他一眼。裴贺行立刻笑着伸手摸上他光-裸的腰背不轻不重地按着,另一只手抄着他的肚子,动作还算老实,除了时不时用手指摩挲着他身上新出炉的红色印记。
  “我劝你善良,明天要去报道了,媒体都会到。”
  裴贺行被他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欧洲主场的比赛,何氏的人大概率都会来。一想到这,他反而心里定了很多,总算是能见识一下那个何鸿宣了。
  出人意料的是,直到开赛何鸿宣都没有露面过,前三位球员只有亨利来了,阿布维尔这一站赛事重点反倒是在世界排名前二十到前十。
  裴贺行这次发挥的很好,一路打到半决赛抽中了亨利。两人的球风相当相似,整个台桌上“砰砰砰”的响个不停,观众倒是看的很爽,两个人都是话不多说直接对进攻,两人的单局用时少的惊人。
  虽然裴贺行败了,但是他的单杆过百局数直接上升为比赛第一。亨利打的回到休息区就解开袖口想捋袖子打,为此还被裁判警告了一次着装。
  周卓然倒是一路稳扎稳打,反而开始收着打,但他明显心态稳了很多,和卡尔文对上两个人磨球拼防守看的解说都急了,解说马上心态都崩了。两个人反倒是老神在在的,一杆接一杆都不给对手留一线机会。
  卡尔文的防守是世界一流的,就算是霍斯都被他磨到发火,周卓然当然也被磨到失去耐心过,所以一般都是硬拼速战速决。这是头一次周卓然选择正面和他磨耐心。
  周卓然回到休息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瞥了一眼上方的计牌和比分,又施施然地看向台上已经绕台绕了五六圈的卡尔文。裁判都上前点了一下手表示意,周卓然反倒是一点不急,每一杆都很稳等着对方露出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卡尔文心态尚可,只是他打球太求稳不敢冒进,但周卓然敢。最后还是周卓然出线进入决赛对上亨利。
  “aaron!稍等,方便接受采访吗?”
  何天星带着墨镜拎着球盒,充耳不闻身后跟着的记者向场外走去,他身后经纪人正在奋力拦住记者让他先离开。看到何天星摆脱开了记者,经纪人才停下。
  “各位记者朋友,稍后aaron还要赶飞机,不方便接受采访。”
  “请问aaron现在和周卓然还有私下联系过吗?对于他高调复出,何氏是什么想法?”
  经纪人保持笑容,但缄口不回答,反而有意所指:“我们尊重任何人的任何选择。各位媒体朋友对周先生这么感兴趣,不妨去采访裴先生,现在两人的关系更好。”
  记者们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紧追着问他是否知道什么内幕,是否看到了什么。
  他笑了笑:“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只是看到比赛期间两个人似乎是同进同出,经常能看到裴先生来看他的比赛。可能是一个国家的球员吧,关系自然要好一些。”
  他找补的那句话看起来让人不要多想,实际上明里暗里都在引人遐想。一个俱乐部的球员都不一定会关系很好,更不用说只是一个国家的。
  打发走了媒体,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何鸿宣。
  “aaron状态怎么样?”
  “他也是参过多次大赛的球员了,您放心。”
  “放心?所以八强都没进?”
  “这也是抽签……”
  “够了,我不想听理由。确定了周卓然的保举人是裴贺行了吗?”
  “放心,料我已经交给他了,加上拍到的照片……下次比赛前……”
  “不,不要轻举妄动。我要这个料效果能发挥到最大,说来说去这些都只是一些花边,懂我意思吗?”
  经纪人笑了一下,低声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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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恭喜周卓然获得此次阿布维尔大奖赛的冠军!”
  现场的金色彩带飘下,摄像机对着他略显冷淡平和的脸庞,他的神采和裴贺行越来越像,只是他五官精致,灯光打在他身上,有种同身边人不在一个次元的梦幻感。
  这一段时间在徐姝的运作和裴贺行背后的帮助下,周卓然的人气莫名高涨,不过意外的多了很多国内外的年轻姑娘,徐姝有时候做公关的时候不得不感叹,好皮相真是个天生优势。
  场上人员嘈杂,突然一个工作人员递过来了一大捧鲜花,周卓然没注意到来人,下意识接过了花束,拿过才发现一个金棕发色脸上有些小雀斑的青年笑着,见他看过来赶紧拿过口袋里的马克笔。
  “能麻烦你签个名吗?”
  周卓然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但还是礼貌地接过笔在他伸过来的袖口上签了名。正当他快离开的时候,周卓然突然想起来了。
  阿布维尔世青赛半决赛,那个来自g国的小胖,周卓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很感动,出声喊他:“巴克?”
  那个现在已经是个瘦高青年的巴克惊喜地看着他,他兴奋地用英语问候他:“天呐,你竟然还记得我!”
  当时周卓然在阿布维尔半决赛,力挫当时有主场优势的小将巴克,他当场哭出声,周卓然无奈地递过了纸巾,这一幕当时在各大媒体上争相报道。
  巴克领着周卓然下场,一路上兴奋地在和周卓然说着话,他说当时他虽然对斯诺克感兴趣,但特别讨厌上赛场比赛的感觉。
  但是后面世青赛输了之后,他终于想清楚了自己想做什么,现在转行,帮助做幕后工作人员,每天都很开心,偶尔还能去酒吧虐虐菜。
  周卓然当时根本没机会对接触同年龄阶段的选手,他以为巴克是那种心思敏感的男孩,没想到实际上他开朗活泼,很喜欢和人交际,谈起放弃了职业生涯,他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放下了那些,反而我喜欢它喜欢的更纯粹了。没有以前束手束脚的感觉。”
  周卓然忍不住脱口而出:“真羡慕你。”
  巴克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随口回答他:“我觉得你也是啊,为什么要羡慕我?”
  周卓然笑了一下,伸手准备和他临别一握手,巴克却突然拥抱了他一下,而后双手举起投降看着周卓然身后。
  “抱歉,保镖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
  周卓然果不其然看见裴贺行黑着的脸,笑着一拍巴克的肩膀同他道别。
  裴贺行跟着他一路走出去,脸色一直淡淡的,两人一直走到无人处,裴贺行才一抬帽檐看向他怀里的粉百合。
  “哼。”
  周卓然觉得好笑,故意挑眉看向他:“你的呢?”
  他本意就是开个玩笑,但他没想到裴贺行又是一哼声,拉开冲锋衣,摸出一朵都有些蔫的宝蓝色车矢菊。
  裴贺行没想到都被挤压的不成样子了,立刻想收回去,周卓然却立刻伸手夺过来。
  周卓然举起来看着花瓣笑了很久,他抬头看向裴贺行,路灯昏暗暧昧,不知道怎么他突然想起当时在斯伯顿第一次遇见他,当时他还给了他一拳,就在脸颊边。
  后来他竟然又拿了一捧宝蓝色车矢菊过来道歉,一般斯伯顿当地人用来送给约会暧昧对象的花,当时他直接扔出去了。后来他又在里面藏套,相当拙劣,自己先露馅了。
  裴贺行轻咳一声:“这个不好了。”
  周卓然垂眼,路灯静静地铺在他长而密的睫毛上,他眉宇间早已经没了时不时皱起防备犹疑的神色,他脸色红润,唇色水红润泽,看上去反而越来越像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挑眼看着裴贺行,垂头用唇凑近了那朵破损的车矢菊,垂眼给予温柔一吻。
  “这个很好,我最喜欢。”
  裴贺行深吸一口气,拉住他的手揽住他的腰,咬了一下后槽牙像是在忍耐什么,但不用相信才22岁的男生在爱意泛滥时刻的自制力。
  他一掀自己的帽子禁锢着他,黑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带着笑意和挑衅意味的浅色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蜻蜓点水一样用唇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周卓然的脸颊被他这个雷声很大,但意外纯情的吻撩的脸热。
  “你最喜欢我了。周卓然,你完了你算是陷进去了。”
  周卓然轻声笑了两句,他的笑声轻快,单纯被他逗笑了,然后嗯了一声直白地回应了他。裴贺行心里跳的七上八下,忍不住想伸手勾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周卓然却故意地有意无意地一次一次躲开,但就是故意垂下靠近裴贺行那一侧的手臂。
  沙沙沙……
  晚上灯光昏暗,体育馆后面是一片空地,零星有几辆黑色的车停着。周卓然眉头一皱,突然回头和裴贺行使了一个眼色,裴贺行明白了他的意思,收起了笑容,并肩走在他身边。
  周卓然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什么地方突然出现的偷拍,也因此他立刻察觉到了那阵细小的动静不对劲。
  “先别停下,人在你左后方的黑车车头后面。”周卓然压低了声音,凑过裴贺行的耳边,好像很亲密的样子。这个样子果然引诱了那个人探出镜头,周卓然随意一瞥余光看见了他的位置。
  两人神色如常地靠近了那边,刻意放轻了脚步。
  “这位先生,都拍到什么好东西了?”
  裴贺行似笑非笑地突然出现在车后正低头查看照片的人身前,语气森冷,一身黑衣带着口罩的人浑身一个激灵,扭头就跑。
  砰——
  裴贺行站在原地都没追,果不其然听见了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声,而后抬手接过周卓然扔过来的相机。那个人脸上挨了一拳,整个人被仰着摔在了地上。
  周卓然微微皱着眉垂眼看他,眼神鄙夷,动作凶残,但裴贺行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站在高处矜傲地看着讨厌的东西的小猫。
  裴贺行翻看着照片,掏出手机传照片,随手在相机里操作了几下。那个偷拍的人似乎是认栽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裴贺行查看。
  裴贺行清理完毕了才慢慢走过去蹲下来,他修长有力的手拿着相机,不紧不慢地拍着他的脸,笑着开口:“这么镇定?看来身上还有点东西。”
  听到他用g国语这么说了,这个人终于急了,奋力站起来想跑,然而下一秒就被周卓然一脚踹倒。
  裴贺行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一脚踩中他的咽喉,看上去轻描淡写,但是那个人下意识就伸手想掰开他的脚,周卓然眉头一跳,这小子下手比他黑。
  “上衣右边口袋。都窒息了下意识还摸一下,只能在那了。”
  果然周卓然蹲下一伸手,那个人立刻违反本能下意识伸手要护,但周卓然很快就取出了另一个硬盘。
  裴贺行见周卓然收好了才松开脚,躺在地上的人立刻蜷缩着咳嗽大口急促呼吸,可见裴贺行下手多狠。
  “不管你是收了谁的钱,现在到此为止了。”
  裴贺行不紧不慢地掏出湿巾,细心地给周卓然擦手,拉着他离开。
  “怎么了?”裴贺行见周卓然低头看着手上的硬盘出神。
  周卓然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回答他:“你要小心何氏。以后我的比赛你还是少来。”
  裴贺行毫不意外,只是笑了笑语气平淡:“放心,马上他就蹦跶不起来了。”说完他又看向周卓然:“我知道何鸿宣和你的关系,但是……”
  “你放手去做,我会配合你。”周卓然打断了裴贺行的话,然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不欠他们什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
  “不要说我不喜欢听的话。”裴贺行罕见的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语气却很温柔:“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有心无力,那就相信我,交给我。”
  “喂?姑姑,我发给你几张照片,麻烦你按我们之前说好的联系几家媒体发出去,顺便下场比赛前帮我接几场采访。嗯,是,是,要尽量快一点。”
  裴贺行接通了郑曼彤的电话,语气平静镇定,听起来早有预料也早有对策。周卓然莫名心安了,在他开始联系徐姝也毫不意外。
  此时自觉安心的周卓然还不知道裴贺行准备干什么,甚至觉得就算是裴贺行喜欢出其不意,总不能郑曼彤和徐姝跟着他一块兵行险招。
  “卧槽?!周!你看热搜!”一大早上,周卓然还蒙头睡着,赫伯特的电话就连环轰炸过来了。
  “裴还在追你啊?你们俩还没在一起的吗?”
  周卓然发丝凌乱,下意识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看见了昨晚裴贺行强抱住他的照片,差点还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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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卓然:???大概是没睡醒,我再睡一觉……
  赫伯特:啊?没谈……谈了……没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