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收看大师赛决赛现场,经过激烈角逐,最终我们今晚将在菲尔德决出年度大师赛冠军!”
  全场亮起,蓝色的灯光在围绕一圈的观众席投出海浪的波浪形状,而后两束圆形追光灯像是两颗球,相撞后猛得撞向两边。
  裴贺行今天仍然是黑白配色,领结戴在脖颈下,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戴上了领结。他额发半搭,微微垂头看向手里的球杆,而后在追光灯下稳步走向场上。
  他头发微微轻摆,嘴角淡笑,整个人的气场很不一样,以往就是一种礼貌疏离的贵公子式的礼仪,今天却颇有种春风得意的感觉。
  “裴贺行以世界排名的十五的资格,一路闯进了决赛,实在是让人惊喜啊。今晚无论输赢,他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他已经有足以与顶尖选手一战的能力。”
  周卓然边走边看手机,离他不远处的通道就是观众席。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建议我越早回国越好?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今晚不会出现在观众席上的。”
  周卓然收回刚准备迈出去的脚,语气很平稳地就接受了徐姝委婉的规劝。他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把裴贺行给的工作人员的牌子收起来。
  如果在路上被人认出来了,又发现他带着裴贺行署名的工作人员牌子,他都不知道舆论会怎么把裴贺行拖入他的浑水里。
  周卓然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场上,裴贺行已经就位,镜头时不时会扫过他的眉眼,导播太懂得掐观众的心理。
  裴贺行的皮相够吸引人,能力又足以和霍斯同台竞技,还有种贵公子的矜贵气质,很受人喜欢。
  周卓然躲进了阴影处,转身准备离开,看到不远处不耐烦地拽着领口的霍斯,他就是那个统治球坛将近二十年的“皇帝”。
  霍斯短黑发,贴着头皮的黑发还有点打卷,四十多将近五十的男人,看过来的眼神却有种孩童一样的纯澈。他深棕色西装马甲配着衬衫,皱着眉头看着他,似乎看见了熟悉的人,但不好认。
  “周?”
  周卓然隔着人群勾下口罩一点头,看见霍斯的眼睛亮了一下。
  “没有你在,真是寂寞死了。”
  霍斯在台桌下说话做事就像个小孩子,完全不在意马上就要上场了,躲到一边和周卓然搭话,旁边的工作人员偏偏还不敢说什么。
  开玩笑,斯诺克界两大脾气大的球员凑一起了,谁敢上去拉开他们两个。
  “裴贺行也很好玩的,你试试他。”周卓然插着兜,熟练地用带着一点英伦腔的英文回答他。
  “好吧,但我还是更期待你,是不是下个赛季见了?”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已经面露难色在催,周卓然适时结束话题。
  “下个赛季见。不过今天是你对裴贺行。”
  霍斯一撇嘴耸了一下肩,笑着转身准备入场:“希望他也很有意思。”
  以周卓然现在的水平和霍斯大概六四开,霍斯六;裴贺行其实现在还是二八开,当然霍斯八。不过,他相信霍斯赢的也不会很顺利的。
  周卓然双手插兜,慢慢溜达出体育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里面,他又是从侧门出去的,几乎没遇到什么人。
  周卓然回头看了一眼体育馆,他对这里很熟悉,从世青赛到四年前的世锦赛,这里有太多回忆了。
  菲尔德九月份的晚上风已经有些凉了,周卓然把外套拉紧,把连帽扣到头上,只露出一点头发。周卓然走出了体育馆一时间有些迷茫,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安德鲁的酒吧门前。
  他没有进去,也没有在门口张望,只是靠在一边的路灯下,伸手掏了一支烟勾下口罩叼在嘴里。夜风还将里面转播的比赛声音传过来,模模糊糊的,只偶尔能听到熟悉的名字。
  周卓然发现,自己明明和菲尔德有如此紧密的血肉联系,但在这个城市里,他却是孤魂一个,没什么可去的地方。
  他很久没有抽烟了,今天却慢慢地在路灯下抽完了一支烟,而后也根本不想回去看看老朋友,只是走到一边的垃圾桶处理了烟头,他实际上什么往事也没有回忆起。
  只是想起昨天戴维和他说的话。
  “喜欢?听你的描述,你更像是一种情感寄托。”
  戴维带着他的老花镜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偶尔一抬头看向周卓然,笑了一下:“你认为自己有脚踩两只船的嫌疑实在有些可爱。”
  “我反倒是觉得你可以和你嘴里的那个小你很多的小朋友试着约会在一起上个床,放松身心,试着接触新的人……喔喔……看你的表情,好像已经上过床了。”
  “ok,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真的不明白,你明明接受的西方的教育,却在这个方面意外的有种东方的传统。”
  周卓然有些心烦意乱地挠挠头,因为裴贺行这个麻烦本身,他似乎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沉溺在过去里。也许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
  可……周卓然想到今天那通电话和徐姝发过来的照片,对裴贺行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吧。而且,他也不一定就想继续的。
  周卓然决定随便转转菲尔德,转身准备离开,却没看到身后酒吧门口站着一个脸上有些雀斑的棕发青年,他怔怔地看着周卓然的背影,却没有勇气喊住他,只是看着他离开。
  “周卓然呢?”裴贺行下了比赛,就有些着急地看向赵阳,立刻就问他。
  赵阳奇怪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把他的手机和外套递过来,裴贺行打开手机,也没看到周卓然给他发消息。
  作为“snookered”也同样没有回他。
  “周哥好像说他今天就不在场免得被媒体拍到了,对你影响不好,后面又说打算自己出去走走。”
  裴贺行眉头深深皱起,他知道他这样反应过度了,但他心里就是很不踏实。周卓然说他是个正常健康的贵公子,但实际上他就是个装的很好的傲慢控制狂。
  周卓然跟他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只要需要离开,就会下意识地锁门,只是周卓然不在意这些而已。他怕死了,怕周卓然突然离开。
  怕周卓然在自己不知道时候,已经筹划着离开他。还怕,周卓然有他没法插手的过去。
  一旦他不知道周卓然的行踪,这种不确定感就立刻会让他抓狂,心里冒出那些阴暗的想法。
  “喂?你在哪?”他没有犹豫,直接打电话过去。
  “嗯?你下比赛了?我正在回酒店的路上。”
  “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
  “不,我要去接。”
  赵阳在旁边讶异地看着裴贺行的神色,刚刚在场上明明就算是丢了主动权也面不改色的,现在眉宇间却是阴沉沉的。
  “裴先生!请留步,裴贺行!”
  裴贺行低估了大师赛后媒体和场下球迷的疯狂程度,就算是他今天败给了霍斯,但作为华国新生代的球员,这样的成绩实在是让所有人惊讶。
  刚一打开退场通道,大量的媒体记者和拿着手机的人都围在前面,这个阵仗裴贺行都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把口罩拉上。
  “各位请让一让!”
  赵阳一路护送也很难摆脱,直到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赶过来,说会请裴贺行稍后一起赛后采访才打发走一部分人。
  裴贺行正要拒绝,赵阳立刻拉了他一下,小声说道:“停车场已经被堵上了,现在就算出去也没法走。不如先答应,然后再溜。”
  周卓然就近找了一个咖啡厅,坐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喝着热可可,前方的电视小屏正在转播刚刚大师赛的一些精彩片段。
  解说和主持人虽然都是b国人,但也都对他给了很高的评价。周卓然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回放,发现这个家伙在和霍斯对战的时候,已经有意无意地形成了一种风格,他适应霍斯的节奏适应的很快。
  抢夺主动权也相当积极,毫不怯场,能看出他是奔着一定要赢去的,并没有觉得自己一定会输。
  周卓然等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有急着打电话给他,只是推开门,准备自己回酒店。他一个人溜达着,其实很快就到了,这里的大街小巷他还算熟悉。
  只是还没走到酒店前,他就看见几个背着包坐在路边的人时不时注意看着酒店门口,还不止一波人。周卓然想到了徐姝发过来的照片,立刻警惕起来。
  他指给裴贺行发了一个消息,让他回去的时候注意一点安全,就转身打车去原本徐姝给他订好的酒店了。
  裴贺行揉揉眉心,忍不住脚尖点了几下,脸上的淡笑已经完全褪去,只有眉宇间淡淡烦躁,甚至用有些压迫感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媒体。
  “各位,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等等!裴先生,最后一个问题。有人说你的球技有在刻意模仿周卓然,请问是真的吗?”
  赵阳眉头一皱,正想略过这个问题,就看到旁边的裴贺行略低下头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好的就要学,有什么问题?”
  “那请问你对小周卓然的评价有什么看法?”记者察觉到了他迥异的态度,立刻追问。
  “我的荣幸。”裴贺行回答完转身就走,只留下身后一阵哗然的人群。
  “裴哥?裴哥!你……”
  裴贺行坐到车里,拿着手机打电话给周卓然,又对赵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刚打完比赛,手掌和手指还沿着经络贴着运动胶带,凤眼一挑,看着像是在焦躁不安。
  “喂?刚刚怎么不接电话?”裴贺行打了两遍才通,虽然很急但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不急不缓的,看不出来他另一只手快把手里的装满水的矿泉水瓶捏瘪了。
  “不回去了?那你明早……明早就要回国?这么急吗?”
  “我……暂时不能和你一起回国,还有一些事情我想在这里处理完。”
  “你同意了?你不多问一下吗?我是你男朋友,你可以要求我报备的。”
  赵阳一脚刹车差点踩在油门上,他大气都不敢出,裴贺行语气温柔的滴水,脸上的表情像是要立刻把周卓然抓回来爆炒。
  “不需要?好……那我们国内见。”赵阳被裴贺行最后一句话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心地看着后视镜。裴贺行垂着眼看着周卓然挂断电话,直到手机息屏。
  赵阳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后座砰的一声闷响,他手里的水瓶不见了,只有手上衣服上都是水渍。裴贺行后仰在后座上,车内灯光不算明亮,他的额发在他的脸上形成一点阴影,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能看到他在捏着手指,喉结攒动,慢慢深呼吸像是在忍耐克制什么汹涌的情绪。
  --------------------
  戴维:喜欢?那是情感寄托吧?
  裴贺行:老登,听没听过网恋?
  戴维:不过可以试着和他谈谈……
  裴贺行:不愧是周卓然信任的人!
  周卓然:报备?不用吧?
  裴贺行:我生气了……
  周卓然:你很莫名其妙,分寸哥。
  妈呀,一回到家就开始被拉去带小孩,头疼。明天小孩上学去了,应该能多写点……吧
  肯定补更新呜呜呜呜呜……我真该死啊我……(土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