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周卓然看了一眼路口,发现快到约定的地点了,转过脸就看见了裴贺行拉的老长的脸。这家伙非要送他,周卓然觉得也好,菲尔德打车又贵又难。
  “我没事。”
  裴贺行没看他,看起来在专心开车,周卓然却觉得裴贺行态度很奇怪,自从听见他说要去和何天星见面。
  “嗯……你不喜欢何天星?”
  周卓然犹豫了一下决定问清楚,实际上他也没听说过裴贺行和何天星有什么过节,他们两上个赛季都没在赛场上碰见。
  “看他就烦,看起来就是一肚子坏水。还一脸渣男相。”
  裴贺行用那种很冷静成熟的语气说了他的坏话。周卓然莫名觉得他还挺可爱的,于是挑眉看向裴贺行调侃他。
  “他可是我名义上的师兄,你敢这么说他坏话呢?”
  裴贺行心里发酸,这才哪到哪,不是表现出了喜欢我了吗?怎么还维护他?难道他们以后还要隔着一个白月光何天星?
  就他?
  “你不高兴了?就因为我不喜欢他?”
  裴贺行声音低下去了,掩饰一样地看向一边,不想把自己脸上阴沉的表情摆给周卓然。
  周卓然有些疑惑,没想到裴贺行这么讨厌何天星,他能感觉到裴贺行声音都低下去了,赶紧哄他:“没有,你不喜欢他,以后我少提他?”
  裴贺行又是一酸,这集被爱看狗血小说的郑曼彤也科普过,埋在心口的朱砂痣是吧。裴贺行电光火石之间又想到了另一个关键词“替身”。
  他一脚刹车踩下去,周卓然猛地往前一耸,他抓着安全带刚想说裴贺行,就看见他一脸的失魂落魄。
  像是唯我独尊的小王子发现这个世界原来不是围着他转的,尊贵无比的皇子发现自己不是国王的儿子。
  周卓然摇摇头把脑子里被徐姝灌输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掉,正好已经到了地方,周卓然就解开安全带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跟他说:“等我回来。很快。”
  裴贺行忍不住看向等在不远处的何天星,平时不联想还行,一联想就发现问题了。
  今天何天星和他穿的同一个品牌的冲锋衣外套,连穿的黑色工装裤都很像,大体配色都是黑白。更不用说何天星那个装大尾巴狼的样子和他平时一样,都是走温柔成熟路线的。
  裴贺行当然觉得何天星是那个低配版,但架不住男朋友到底看谁是那个正主。
  周卓然戴上了口罩,小跑着过去,仰头似乎在和他说什么话。裴贺行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最后的绅士风度没有跟下去。
  “裴贺行送你来的?”何天星带着黑色的口罩,略低头看向他,绿莹莹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看着他带着某种复杂的情愫。
  周卓然微皱了眉头,先扫了他一眼,不想浪费时间:“东西呢?不是找到了?”
  何天星抬头扫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白色suv,笑了一下伸手想搭在他的头上,像个亲密的哥哥一样摸摸他的头。
  周卓然不找痕迹地往前走了两步躲开了,执拗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的,给我吧。”
  “别急,本来你可以到我的酒店,我亲自给你的。但出了一点意外……”何天星瞥了一眼那辆白色suv,声音低了下去:“卓然,还记得这里吗?”
  周卓然一愣,刚刚在车上又忙着和裴贺行说话,下了车又急着把东西拿回来,都没注意到这条街。
  回忆呼啸而至,周卓然愣了一下往前看去,忍不住往前多走了两步。何天星挡在他的身后,伸手虚搭了一下。
  “前面就是安德鲁的酒吧,你还不想回去看看他吗?”
  周卓然立刻收回眼神,转过脸去,声音冷了很多:“算了,他们生活的很好的就行。”
  “你还是心软。说实话,自从四年前安德鲁默认了格纳在媒体面前胡说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了。”
  何天星自嘲的笑了一下,沉声继续说:“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你不想和我联系我也能理解……”
  “跟你没关系。”周卓然深吸了一口气,低声打断了何天星,他很快转过眼。
  “前面就是菲尔德孤儿院,几个月前我就是在那里找回了你妈妈的东西,不过现在需要去签个字才能拿走。”
  周卓然很久没有说话,手臂不自觉地在发抖。何天星赶紧揽住了他的肩膀,低头垂过脸靠近了他,柔声说:“抱歉,让你不得已又回到这里,不行的话,我去请他们过来。”
  周卓然脸上的血色尽褪,半长的头发在夏末的风里散乱着,浅色的眼睛望着街口。
  “不,我亲自去。”
  “那……你?”
  裴贺行终于沉不住气了,大步上前抓住了周卓然的手臂,压着眉看向何天星。
  “你要带他去哪?”
  裴贺行看见他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了,水红色润泽的唇瓣被咬的发白,浅色的眼睛失神着,一下就沉浸在了一个没有其他人的世界,抗拒着别人。
  裴贺行心里一紧,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裴贺行心里软成一滩水,立刻躬身半蹲下揽住他,轻声:“别吓我,你怎么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周卓然的手臂还在颤抖,对上了裴贺行关切和焦急的神情反而像是被刺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他。
  “我没事,抱歉,有些事我必须去处理,你就在这等我……好不好……”周卓然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几分恳求。
  何天星眼神冰冷,几乎是漠然地看着裴贺行,也并不阻止他劝阻周卓然。像是他早已经预料到了周卓然现在不会选择裴贺行,但他看起来却并不愉快,脸色仍然铁青。
  “带上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裴贺行心里的火已经烧起来了,但仍然耐着性子看着周卓然的眼睛挑明了说。
  裴贺行从来不知道他可以同时对一个人产生那种,又心疼又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的恼怒。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后悔他遵循那种所谓的礼仪,选择等在原地,等着周卓然把所有的事告诉他。
  “在这等我。”周卓然垂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却已经带上了恳求的意思。
  裴贺行笑了一声,撤回了手,转身离开。周卓然闭了一下眼,看向何天星,哑声说道:“走吧。”
  何天星眼带嘲讽地看了一眼裴贺行的背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问他:“交男朋友了?”
  “还没确定关系。”
  何天星笑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低声说了一句:“那就好。他这样的少爷,只会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惹你生气。”
  周卓然眉头一皱,想反驳他,但正巧走到了熟悉的院门前。
  “donald,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donald,做个男子汉,去和你母亲最后道个别吧……”
  周卓然还记得冬天的菲尔德,雪花压下来,会积攒在铁栅栏的尖尖之上,门的小空地也会被雪地覆盖起来。
  从正门走进去,前面是个开阔的室内大厅,两旁是教室,再往前有一个走廊,尽头就是台球室。
  “你好,是周先生吗?”
  周卓然站在院前的树荫下,出神着,听见陌生的呼唤,错愕地看向那个拎着纸袋子向他走过来的老妇人。
  “你好,请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拿走了。”
  周卓然看着她浅灰色的眼睛,因为已经上了年纪,她的眼珠已经浑浊了,总是挺直的要搬现在也微佝偻着,只有长发还是一丝不苟地打理齐整。
  “你以前只叫我donald。”
  周卓然的声音几乎没有温度,只是接过了她手里的单子低头刷刷签上了名字,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何天星就站在他旁边虚揽着,默默地不说话,只看着周卓然颤抖的唇瓣,低头签字时发丝缓缓掉落。
  周卓然拉开袋子拿出那条褪了颜色的红色旧围巾,其实它针脚粗陋,甚至连宽度都不能保持一致,看上去织它的是个笨手笨脚的人。
  他伸手慢慢摸着围巾的一角,那里有个歪歪斜斜的然字,歪歪斜斜的。周卓然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围巾,感受到毛线茸茸的毛捂着他的手背和手心。
  “donald,抱歉。”周卓然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转身就想离开,却被那个老妇人喊住了。
  周卓然眉头一皱,看向一边的空地,那里现在已经被改成了几块花园和小菜地,以前那里就是荒地。
  “劳伦太太,donald现在已经不需要你的道歉了。”
  周卓然淡声回她,似乎还能看见那个穿着灰色单衣站在雪地里的黑发小孩。
  “我绝对不允许,我们这里有这样品德低劣的孩子!现在站出来承认,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还能免于惩罚!”
  劳伦太太的效率一向很高,很快就把所有在活动室的孩子都叫到院子里。寒风里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沉甸甸的压下来,站在雪地里的孩子们很快都在打哆嗦。
  周卓然低垂着眼睫,瘦弱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雪花偶然有挂在他的睫毛和眉毛上,他旁边的棕发小孩时不时顽皮地凑过来,偶尔给他拍拍雪花。
  和劳伦太太站在一起的何天星,一直看着底下的周卓然,双手紧握,眉头紧皱着不断呵出热气。
  “很好!我已经派了人去仔仔细细的搜了!你大可以继续沉默!”
  底下的孩子没有人敢窃窃私语,在这里的孩子都知道劳伦太太,一般有三分的事捅给了她,那就要接受十分的惩罚。
  “不知道是谁要遭殃了。”棕发红鼻子的小子趁着劳伦太太回过头,在和从里面出来的人说什么,赶紧偏头和周卓然说句话。
  “其他人都回去,donald留下!”炸雷一样的声音突然从上面传来,周卓然呆愣在原地,身边的棕发小孩也一脸疑惑不解,周围人面带鄙夷的窃窃私语起来。
  “害我们在这里冻这么久……”
  “天,他是小偷……”
  “成天阴沉沉的…也不奇怪是他……”
  何天星带回自己的腕表,欠身过去拦住劳伦太太,急声说:“您答应过我不会深究这件事了……”
  “孩子,这并不是一件小小的,可以轻拿轻放的坏事,我想必须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才好。我们这里的孩子日后可以富有,可以贫穷,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是一个低劣的罪犯。”
  “伸出手来!”
  “我没有偷东西。”周卓然在寒风中哆嗦着出声,浅色的眼睛纯稚清澈,冷静地看着扬起板尺的劳伦太太。
  “伸出手!”
  “我不会接受不应受的惩罚。”
  何天星明明站在廊下,风雪都吹不到他,温暖厚实的大衣,羊毛围巾手套让他不会沾一点冷,可他的嘴唇止不住的颤着,好像他冷极了。
  啪!尺子扬起落下破风的声音,刺的何天星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忍不住想要干呕。落在皮肉上的声音,闷响又脆的惊人,周卓然一声不吭,只是踉跄了一下。
  站在不远处的何天星清晰的看到,他的侧脸红肿起一道印子,嘴角甚至带了一点鲜红的血。
  周卓然仍是劳伦太太怎么说,都不愿意伸出手。她显然也没想到,这一下会打得这么狠,他会这么倔强。
  周卓然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疼痛,在一声一声的质问声里,他第一次大声地反驳着,寒冷和疼痛交织,他忍不住落泪。
  至始至终,直到周卓然离开了孤儿院,他也没有等来他的清白。以至于四年后,这件事还能被挖出来当作又一个攻击他的理由。
  “后来,后来,我知道你没有做那件事,donald,是老师错了。”
  “够了,四年前您没有勇气站出来在媒体面前澄清,承认自己的错误。这个时候苍白的道歉又想补偿什么。”
  何天星忍不住站出来冷声打断了劳伦太太,揽着他的肩膀向外走去,伸手握住他颤抖的手臂。
  “抱歉,是我今天考虑不周。”
  何天星躬身低声道着歉,额发散落,语气温柔又真挚。周卓然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红色围巾,又摸了两下。何天星抬起手伸到他面前,让他看他手腕上的红绳。
  “终于见到它的妈妈了。”他笑着调侃了一句。
  周卓然笑了一声:“你还留着?是想一直记住被我完虐的滋味?”
  何天星却摇摇头,垂着头很温柔地摸了手腕上的红绳,慢慢地说:“是想记住15岁的时候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卓然。”
  周卓然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错愕地抬头看向何天星。
  何天星看着他错愕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但最后只低头对他说:“我可能忍不住了,想要对你说一些不想听的话。但是……”
  “但是……我和你认识十六年了,卓然。你所有的过去,荣耀的,失落的,悲伤的,我都知道,我也都在你身边。”
  “停,等一下。”周卓然几乎是打了一个冷颤,眼神冷了下来。
  “对不起,卓然。我想告诉你。”何天星终于忍不住露出嫉妒的表情,沉声:“裴贺行,他知道什么?你连一点痛苦的,脆弱的过去都不愿意让他知道。”
  “他没有资格。”
  “我喜欢你快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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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贺行:不说是吧?我要去查!我要强制爱!
  何天星:我喜欢你十年了,裴贺行他没有资格!
  周卓然:啊?不是?啊?等等我有点乱?
  今天好死不死结课考,谁懂啊,研究生还要考试,我吐了。
  抱歉抱歉我又晚了呜呜呜呜呜~~
  莫慌,马上就有大糖。何天星他没有表面上这么大情种的,他也不无辜~~
  周卓然的过去目测下面就会完整的说一说~~
  裴贺行:放松了半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