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上吗。。。”
“事到如今你还打啥退堂鼓呢！人家好不容易才给你画了这漂亮的妆。”
花还在兴致勃勃地给我扑粉，用乐在其中来形容都显得轻了。
空无一人的教室，我看向镜子。一个穿着女仆装的，还算清秀的少女出现在眼前。连我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来。
“我特别中意这个唇妆，像不像樱桃果冻？”花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嘴唇。
我不适应地摆摆头。“随便弄一下就行了吧。”
“那怎行！集美你底子很好，不要浪费哦。”
我认命地靠在椅子上，任由花对我上下其手。
昨晚回到家以后，我问杏姐还可不可以让丰川同学和我在朝会上合奏。她坏笑着同意了，但是代价就是我要穿着女装上台。
“你对女装到底有什执念吗。。。”
“因为小慎就是很可爱啊——”
我还能怎办呢。
“完美！感谢我吧慎也！就算让叔叔阿姨来看肯定也认不出这是自家儿子了。”
镜子，黑蜜般流淌的长直发披在肩头，眉眼也在妆容之下显得柔和。这假发的质量是不是有点太好了。我不自觉地摆弄起自己的发梢。我在镜子的形象莫名有股大和抚子的意思。的确还蛮漂亮的，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
“我不能带口罩上台吗。。。”
“那怎行，妆会花掉的。”
我不再挣扎，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那就这样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去候场了。”
“等一下等一下！”
花把我按回椅子。“好不容易弄得这漂亮，来拍几张美美的照片传到sns上吧。”
“绝对不要！”我立刻用全身的力气反抗起来。
花直接坐到我身上，用体重压制住我的动作。我的脸都被埋到胸了。“没关系没关系，我会修图的啦！先拍张合照，来笑一个。”
我好不容易恢复呼吸，“问题不在那边吧！”
“请问，藤原慎也老师在这吗？”
我一下就僵住了，花乘机对着我哗啦啦一阵连拍。
我僵硬地扭过头，一个商业精英穿着的女士站在门口。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我没见过她，但面相看起来莫名地熟悉。
为什叫我老师？不过不管是谁，我都绝不能让她认出我。
我夹起嗓子。“啊，藤原君的话不在。。。”
“她就是藤原慎也哦。”
“花真奈！！！”我是真的想把她扑倒然后狠狠打她屁股。
“她？”女性歪了歪头，“藤原君？”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点头哈腰道：“抱歉，我就是藤原慎也。”
成熟女性若有所思地扫视着我，点了点头。
“果然优秀的艺术家都很。。。前卫。”
全天下的艺术家们，我对不起大家。
“那个，您认识我吗？”
“嗯。”成熟女性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家女的事，给藤原老师添麻烦了。”
我恍然大悟。“是丰川同学的。。。”
“是的，我姓小原，是丰川遥的母亲。”
我不明白她为什会专程来找我，“您这是？”
“昨晚我提前回家，却发现遥没在家。我立刻四处联络，桐谷杏子老师建议我到学校操场看一看。我到的时候，你们正在弹琴。”
“是这样啊。。。”
小原女士轻轻笑了。真像啊，她们不愧是母女。
“那是属于遥自己的歌呢。”
“。。。嗯。”
在我的想象，丰川同学的母亲应该会更加偏执，更加不近人情。但似乎不是这样。我真心地希望她们母女俩能好好地沟通。
“接下来，家女也请藤原老师多多关照了。”
“欸？您的意思是？”
“我把遥的转学计划取消了。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三年她仍然会在金盏高中度过。”
我不禁问道：“丰川同学呢？她自己，是怎想的？”
即使现在，我还是觉得丰川同学应该去专门的音乐学院深造。
小原女士却无奈笑道：“我自然是推荐她去更重视钢琴的初星音高的。”
“可遥她，想要和藤原老师你继续玩音乐。”
一股热意涌了上来，是害羞还是欣慰呢，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花轻轻锤了下我的肩膀。
“干得不错嘛。”
“那请让我再说一遍，”小原小姐正色面对我，缓缓鞠躬，“遥就拜托你了。”
我连忙回礼，但还是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
“丰川同学的话，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
因为化妆耽搁了一些时间，我趁着学生们还没到校提前到演讲台的计划泡汤了。我缩著脑袋，在人流中艰难地穿梭。
今天难得阳光很好，穿着女仆装的我在一片片制服中自然无比显眼。我不时能听到有同学在议论我。
“女仆装。。。是丰川同学？”
“丰川同学好像没这高吧。不过也挺漂亮的，要不要去搭讪？”
我只能把脑袋埋得更低，心祈求不要有人把我认出来。
“小慎!这边~~”
好不容易挪到操场，就看到杏姐举著话筒对我招手。她的声音透过音响在操场回荡。大家都好奇地抬起头看向这边，我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连忙往演讲台跑去，结果下身空荡荡的感觉又让我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自己都要无语了，这是在害羞个啥！
我小步走上演讲台，躲到一边等候朝会正式开始。昨天的搬过来的钢琴还摆在那。桐谷叔叔（即教导主任，也是杏姐的父亲）疑惑地看了我几眼，我连忙背过身，结果被杏姐一把揽进怀。
我又急又气，但还是压低声音。“你干嘛？”
“嘘，这位小姐。你也不想被我爸爸发现你喜欢女装吧？”
“我根本不喜欢女装！”
“好好好。”
杏姐一边敷衍我一边对我上下起手。我害怕引起桐谷叔叔的注意，于是只能忍耐。莫名感受到了ntr作品中女主的心情。
没过多久，朝会开始了。杏姐好不容易摸够了，我总算逃脱了魔爪。教导主任对着稿子念个没完。我环顾四周，却是没发现丰川同学的踪影。我问杏姐丰川同学的情况。
“小遥吗？她去办取消转学的手续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话音刚落，操场上忽然骚动起来。从演讲台向下看去，学生们全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著什。教导主任疑惑地往旁边看了一眼，结果被呛了一下咳嗽个没完。
我好奇地沿着大家的视线看去。一个女孩沿着跑道往这边走来。
我几乎要认不出那个少女是谁。
少女眉眼端正，气质柔和，标志性的淡蓝色短发柔顺地垂在耳侧。清纯的高中制服在她身上就是显得格外合身，我的视线不知为何被她纤细小腿下的藏青色短袜吸引。她对学生们的议论视若无睹，脚步轻盈地从旁边小步跑上演讲台。
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才没什底气地问道：“丰川同学？”
丰川同学冲我微微一笑，宛若花朵盛开。
“早上好，藤原君。”
我茫然回道：“早上好。。。今天怎穿的这身？”
怎说呢，穿着女仆装的丰川同学已经是金盏高中学子的精神图腾了。难怪见到规规矩矩穿着制服的丰川同学大家都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话说桐谷叔叔别往这边看了，念你的稿子去。
丰川同学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她背着手小步小步地挪到我面前。
“怎样，好看吗？”
“呃，很可爱啊。”
“藤原君。。。敷衍。”
“没有没有，真的很可爱啦。”
丰川同学歪了歪脑袋，“莫非藤原君更喜欢女仆装？”
“呃，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那肯定还是喜欢。。。”
“这样啊。”丰川同学眼睛弯弯的，“那下次再穿给藤原君看吧。”
似乎是时间不够了，桐谷叔叔急匆匆地结束了演讲。杏姐上前接过话筒，立刻得到台下学生们的一阵欢呼。
这家伙的人气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啊。
杏姐开心地朝台下招手，各种wink比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偶像呢。
直到桐谷叔叔咳嗽了一声，她才收起玩心。走到演讲台中央。
“本月是校园音乐主题月。从下周开始就会有各种音乐相关的活动等著大家。为了庆祝主题活动的圆满开幕，我凭借独特的个人魅力邀请了两位钢琴领域大神来为我们表演四手连弹。第一位，大家的偶像——小遥同学！”
这是真正雷鸣般的掌声，反正我上高中以来就没听过这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女生们的尖叫比如“小遥好可爱！”“小遥加油！”，“小遥跟我回家吧！我会养你的！”之类的东西。显然丰川同学新鲜的制服打扮让大家都兴奋了起来。
“接着是第二位！大家猜猜是谁？”杏姐拿着话筒朝我跑过来。我认命了，像具尸体一样被她牵到阳光下。
“这个女孩子是谁？”
“她也穿着女仆装诶，还挺可爱的。”
台下议论纷纷。隐约能听到前排女生的对话。杏姐不再卖关子。
“好了谜底揭晓，他就是——‘金盏高中的大音乐家’，藤原慎也君！大家欢迎！”
片刻的沉默后，是震天动地的欢呼。男生们激动异常。不是你们认识我吗就就在那瞎叫唤。
事到如今，我已经完全放空了大脑。希望杏姐那“女装的男生反而容易得到女生欢迎”的理论没有在骗我。
“表演的曲目是《春日影》。。。欸原来不是吗？”
你能不能别乱搞了，武士道打上门来你负责啊。
钢琴被斜著摆在台上，这样方便观众们看清演奏者的动作。我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坐下，丰川同学则是优雅地完成了钢琴演奏前的礼仪。台下欢呼地更起劲了。
“藤原君，能往右坐一点吗？”
我没多想就挪到了琴凳的中间。这时才感觉到不对。
“那你坐哪儿。。。欸？”
丰川同学直接坐在了我的大腿上，全身的重量都放了上来。我怀中是白皙的颈脖和纤细的肩膀。蓝色的发丝拂得我痒痒的，柔软的触感让我在字面意义上宕机了。
台下的欢呼与怒吼都迎来了最高潮。我似乎看到暴怒的花要冲出队伍结果被知叶同学及时拦住了。我都不敢回头看老师们的脸色。
“丰。。。丰川小姐，您这是在？”
“藤原君的钢琴弹得很烂。”
“您也不用老是强调。。。”
“这首歌的中音区很难弹。藤原君的话是绝对弹不好的。”
“是这样没错。。。”
“所以困难的地方就交给我。藤原君负责左边的低音区和右边的高音区就好。”
“欸。。。”
“这样的话就只能这样坐了不是吗？好了要开始弹了哦。”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忽然抽动了一下小巧的鼻子，然后捧起了我的手放在面前轻轻地嗅了一下。
接着她仰起头，从下往上窥视着我，比蓝天和大海都要更澄澈的眼倒映出我的样子。
我不好意思地挠著头，“你送我的礼物。那个护手霜还挺好闻的，我想着机会难得。。。”
丰川同学没再多说什，她轻轻地把脑袋靠在我的胸口。连一二三都没数就敲响了琴键。比阳光更温暖，比雨水更活泼。琴音构成的微风缓缓地拂过，但这首歌还不完整。低音部和高音部都等待着我。
我感受着怀中纤细的温暖，任由手指陷进琴键。
无论有多抗拒，我们的一半都由古典乐构成。我想丰川同学还是不会放弃演奏钢琴。连那些功利的模仿也会在某天展现出价值也说不定。来到欢快的第三主题，丰川同学轻快地摘取了维瓦尔第的《春天》开始即兴地演奏起来。我比想象中还要轻松地填补起高、低音部的空缺。美好悦耳的和弦萦绕在身边。我看到教导主任的脚悄悄地打起了拍子。
哪怕没有语言甚至是眼神，我们也能借由音乐完成心与心的交流。当音符在空中交融，我听到了另一半组成了丰川同学的东西。那有松软的云朵，轻纱般的雨雾、飞溅的雨花还有冰雪融化后温暖的春天，。
直到我们真正地接受自己之前，我都还想再陪伴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