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金盏镇 > 穿女仆装的键盘手和校园骚动(十四)
  (藤原慎也视角)
  
  
  深蓝般的夜幕越来越深,学校背后居民楼的灯光远远地带来一丝暖意。我让丰川同学坐在琴凳上,清凉的晚风带着海水的气息,我似乎听见了海浪缓缓冲刷沙滩的声音。
  
  
  “有虫在叫呢。”丰川同学突然说道。
  
  
  “因为夏天来了啊。等到梅雨季结束就要放暑假了。”
  
  
  我随手敲出一段旋律,就像海浪一样。
  
  
  “暑假,也想和藤原君见面。”
  
  
  “可以吗?”
  
  
  “嗯。我会转学到隔壁镇的初星音乐高中,不太远。坐电车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这样啊,到那时候我们一起去海边路演吧。”
  
  
  “嗯。”
  
  
  许下了约定,我感觉与丰川同学之间的联系紧密了一些。
  
  
  “说起来,之前我不是给杏姐写了一首歌吗?”
  
  
  “。。。我不会把乐谱还回去的,即使是小杏老师也不行。”
  
  
  “你在想什呢?”我哑然失笑。“怎说呢,总觉得只给杏姐写不太好,所以我给你也写了一首。”
  
  
  “。。。”
  
  
  把丰川同学整沉默了我才开始觉得羞耻。“啊不是,我也知道这很自我意识过剩,但我除了音乐什都不懂。。。”
  
  
  “好开心!”
  
  
  丰川同学扑了过来,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我的身上。
  
  
  “乐谱呢?”
  
  
  “好了快松开我,乐谱我没带。反正只要弹一遍你就能背下来了不是吗?”
  
  
  “才不是那样。”丰川同学嘟著嘴表达不满,好可爱。“优秀的乐谱值得收藏,而且藤原君的乐谱抱着睡觉的话可以睡得很香。”
  
  
  “。。。那我明天带给你吧。不过,这首歌得两个人一起弹才行,是我为了四手连弹专门写的。现在就来试一下吧。”
  
  
  “可是,我没办法弹没听过的音乐。。。”
  
  
  “没关系,”我笑着,“你只需要模仿我就行了。”
  
  
  丰川同学还是有些疑惑。“模仿的四手连弹。。。”
  
  
  “举个例子好了。”
  
  
  我按下琴键。
  
  
  舒缓的音符逐渐飘向空中,丰川同学睁大了眼睛。
  
  
  “卡农。。。”
  
  
  “没错,d大调卡农。”
  
  
  一个小节之后,我用眼神向她示意。丰川同学犹豫地在高音部弹出相同的旋律,而我的声部还在向前迈进。旋律相互交织,共鸣,宛如一道暖流。
  
  
  所谓的卡农其实并非曲名,而是一种曲式。字面上意思是“轮唱”,原意为“规律”。指的是复调音乐的一种写作技法。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随着另一声部,数个声部的相同旋律依次出现,交叉进行,互相模仿,互相追逐和缠绕。
  
  
  因为这是卡农,所以丰川同学只需要隔着一定的拍子模仿我就行了。
  
  
  又一个小节之后,丰川同学抬起左手,两人的指尖在琴键上微微相触。
  
  
  “虽然说是跟着我弹,你也没必要把我弹的烂的地方都模仿出来吧。”因为在走神所以错了一个拍子,结果丰川同学把我错的地方也复刻了。
  
  
  丰川同学有些不好意思,下一刻,柔美的共鸣包裹了我的琴音,将突兀的部分融化在了温暖的怀抱中。声部相互重叠,这就是卡农。
  
  
  “这段是属于谁的?”
  
  
  “小杏老师的。”
  
  
  好吧,当我没夸。
  
  
  忽然,手臂传来温软的触感。这时我才意识到,在演奏d大调卡农中音域的部分时,两个人的手臂很容易贴在一起。因为是夏天,所以直接感受到了丰川同学湿润的肌肤。
  
  
  “呃,抱歉。”
  
  
  “藤原君在指什?”
  
  
  “没事。。。”
  
  
  这时候还想东想西的可不行。
  
  
  有了心理准备,交叉双手时即使触碰到了手掌,演奏依旧也很自然。我的反应没有显得很恶心。。。应该吧。
  
  
  “怎样?很简单吧?”
  
  
  演奏相当顺利的结束了,配合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不过这曲子本身就很简单就是了。
  
  
  丰川同学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藤原君也写了一首卡农吗?”
  
  
  “差不多吧。现在就来试试吗?”
  
  
  我把双手放在琴键上,却被丰川同学抓住了。我看向她泫然欲泣的眼睛。
  
  
  “我。。。”
  
  
  “我还有好多话想和藤原君说,但是却说不出口。。。”
  
  
  我将她的双手捧在手心。然后把它放在钢琴上,那才是它应该在的地方。
  
  
  “我也不擅长说话。”
  
  
  “所以,就让我们用音乐来相互理解吧。”
  
  
  我用单手以尽可能大的力度奏响音阶。失去了一只手的《野蜂飞舞》就像缺了一只翅膀。有种枯涩而荒谬的感觉。丰川同学不解的看向我,我却只是拼尽全力地完成这残缺的演奏。
  
  
  丰川同学信任着我。即使她的乐感和知识都告诉她这不可能是一首卡农。可八个拍子之后,她仍然依照卡农的方式艰难的奏响与我相同的旋律。理所当然的,残缺的平方是更加残缺。混杂着踉跄与痛苦的琴音挤入我们的耳中。我几乎要吐出来,丰川同学的脸色也无比苍白。优秀的音乐会让人感到愉悦。而与此相对的,糟糕的音乐甚至会造成生理性的痛苦。
  
  
  又一段滑音过后,我将《彼得鲁什卡》的主题粗暴地刺进《野蜂飞舞》的和弦进行。与我相触的指尖战栗了一下,丰川同学的脸颊越发苍白。
  
  
  “藤原君。。。”
  
  
  “继续,不要停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是否显得冷漠,因为我必须将全部的精力放走构思接下来的乐段上。我的痛苦不比丰川更少,但我不能停下来。是我将她带到这的,我有义务陪她走完。
  
  
  可怕的震音被我塞进过度乐句,丰川同学又错过了时机。
  
  
  心浮气躁的过门之后,来到了《钟》。我都被自己震惊了。这一串上行琶音糟糕得自己都听不下去。如果说丰川同学的华彩是奔涌的冰河,那我的就是水沟。这样低劣的我却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引导丰川同学。这样的倒错令我痛苦。但我依然将所有的思绪都倾注在指尖,拼劲全力地诉说。
  
  
  你还记得吗?
  
  
  没有范本就弹不出来的你,只是一台录音机的你。即使是这样的你,也一定拥有属于自己的声音。
  
  
  因为你不只是个钢琴家,你还是一个键盘手,一个作曲家。
  
  
  你创作了那首春天的,脱胎于维瓦尔第的摇滚歌曲。
  
  
  最开始的时候。当音符浮现在脑海,当你把脑海中的旋律写在纸上。那一个又一个音符是怎样的呢。“这个音符是李斯特的,这个音符是巴赫的。”不可能会这样想吧。
  
  
  当一个个普通的音符凝结成旋律,那就是独属于你的声音。
  
  
  那就是“特别”。你并不是无用的录音机,而是能谱写出美好旋律的,优秀的音乐人。
  
  
  我要做的,只是让你回想起来。
  
  
  编织着动机,走向,和弦。我将一首又一首不同曲子的不同一部分“无缝”地链接在一起。每一次歌曲与歌曲的切换都让丰川同学的身体战栗不已。她的脸颊由苍白。
  
  
  提示已经给的够多了。
  
  
  接下来是《奔三》。沉闷的旋律就像在暮冬的末尾,但却已经有弱小的生命从冻土中探出头来。那些令人痛苦的不协和音逐渐拥有生命。音符越痛苦,就越拥有磅的力量。
  
  
  你已经发现了,不是吗。
  
  
  刚才弹奏的每一首钢琴曲。在我的改编之后都会在某一刻迎来一个一闪而过的窗口。
  
  
  那是我留给你的。
  
  
  我要让你承认,在你写下自己属于自己的歌曲时,你早已足够“特别了”。
  
  
  窗口又近了。我注视着丰川同学。就算这一次又错过也没事。我会陪着她,不停地弹下去。
  
  
  我再次控制走向,明艳的色彩暗示著春天的到来。如果丰川同学继续错过,我就会填补寒冷的乐句让那的暖春成为假象。我不禁开始幻想,丰川同学会怎样迎来春天。
  
  
  这时,她流下了眼泪。
  
  
  我知道,她已经在脑海听到接下来会听到的声音了。
  
  
  在泪水落地的瞬间,我将双手猛地移开。下一刻她的手指便横移过来奏响了低音部。88个琴键全部交给她。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夜空吐出歌声。
  
  
  就像终于跨过了冰山,或是终于度过了寒冬。透明的琴音被呼唤著,肆意地在空中起舞。
  
  
  它们是如此的自由,星星轻快眨着眼睛。我忽然能够大口地呼吸,世界都变得清晰。
  
  
  歌声与钢琴重叠,前一首歌曲的余韵还未散尽,就与重新涌上夜空的旋律相互共鸣。这一瞬间,晚风,海浪,树叶,虫鸣都在为我们和声。
  
  
  丰川同学惊讶地看向我。她一定没想到,我能猜出她弹奏的和弦然后用歌声与之相合。但这很简单啊。因为你一定会弹这首歌。一切的走向都在为那首春天的歌曲作铺垫,只要她注意到了,就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奏响春天。无需言语,甚至无需眼神。将一切的一切寄托于音乐。我的音乐触碰到你了吗,我的心意传达给你了吗?我想我之所以无法放弃音乐,就是因为期待着这样的瞬间。
  
  
  “藤原君,真的听了我的歌呢。”
  
  
  她无比轻柔地触碰琴键,宛如清风拂过风铃草的原野。
  
  
  “这段是属于谁的?”
  
  
  丰川同学像是被我逗笑了,眼还泛著泪花。
  
  
  “是丰川遥的。”
  
  
  “那,我想听丰川遥的《钟》,可以吗。”
  
  
  丰川同学依然缓慢地弹奏著,她摇了摇头。
  
  
  “我还是做不到。”
  
  
  “这样啊。。。”
  
  
  “但我可以弹奏,只属于我的歌。”
  
  
  她的手指再次触动键盘,那是比我所拥有的,明艳数百倍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