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穿书后男主为我打天下 >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眼前的沁叶城远远超过秦纵的想象。
  他一直都知道的,楚霁这几年暗中将楚家的工匠旁支一点点地往沁叶城转移,就是为了防止某日益州牧突然发难。若不是楚家嫡系都在严翕的严格监视下,楚雩和楚霄早带着妻子儿女转移过来了,沁叶城条件再艰苦,也有楚霁派的驻军守着,比呆在益州任人宰割好多了。
  这事儿楚霁征求过秦纵的意见,虽说在三年前沁叶城便在云州和朝廷的两厢推诿下几乎成了无主之地,但秦家少帅毕竟才是这里曾经的守护者。
  秦纵自然没有什么不应允的,只是担心楚家众人无法习惯沁叶城一贯以来的贫瘠,更不要说自三年前沁叶城中因十万秦家军殒命而传出的可怕流言。
  白骨露於野,鲜血凝夜紫。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相信鬼神之说,就连沁叶城的百姓都因为这一场惨烈的战事,宁愿冒着成为流民的风险,也要弃城而走。整个大雍朝廷更是因为心中有鬼,竟无一人敢领沁叶太守。
  楚霁便恰好抓住了这一点,将楚家族人和工匠安顿进了沁叶城。
  沁叶城与益州城离得极近,但中间有山脉隔断,若想东进就必须绕道云州。
  可楚霁有火.药啊,遇山开道,无有不通。只是这事儿得暗中悄悄地做,进展便也缓慢。也是直到今年初,这才陆陆续续有楚家人转移进来,连带着的还有一万沧州军。
  至于楚家人和沧州军为什么不怕?当然是因为秦小将军啊。
  正如楚霄当日说过的,他去沁叶城必定安全,他是秦少帅的二哥啊。秦家军泉下有知,见了楚家的人,也只会保护他们。
  楚家上下都坚信,这是楚霁结下的善缘,更是楚霁赋予楚家的绝处逢生。沧州军是秦纵一手训练出来的,更是没什么好怕的。
  秦纵以为,区区一万守军,再加上不到一万人的楚霁旁支和工匠,再怎么也没法儿让沁叶城重焕生机。
  但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告诉这秦纵这个事实。
  初进城是还不觉得,为了不让外人起疑,沁叶城依旧保持着它斑驳的血色城墙,从城墙入城走进几十里,也是昔年荒芜之景,甚至有大火烧过的痕迹,更显破败荒凉。
  但若是再凑近,便会发现里头竟有一座内城,城墙虽不十分高大,却很是坚固。
  内城里便是在沁叶城生活的近两万人,各司其职,毫无怨言地重建着沁叶城。
  “将军,这些房子是我们后来才建的,大人的族人们便住在这里。”
  前来迎接秦纵的沁叶城守将叫郭承安,原是秦纵手底下提拔起来的一个校尉,后来被楚霁指派到这里来的。他正领着秦纵和三万沧州军进入内城。
  秦纵想着,自己该是去拜
  会一番楚霁的族人的,但他又有些心虚自己拐走了楚霁,不知道该到底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叩门。
  沁叶城都没能叫他升起来的“近乡情更怯”,在站在这个不太大的房子前涌上心头。
  正在他犹豫之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
  秦纵一眼便认出这是楚家人。
  楚家人长得都好看,更是以楚霁为最。眼前这人虽说上了年纪,但眉眼之间还是看得出几分楚家人的影子,年轻时必定也是名动益州的美男子。
  还不待秦纵打招呼,郭承安也没来得及介绍,便也老爷子笑呵呵道:“这便是霁小子找的夫婿?果然生得俊俏,和他相配。”
  什…什么夫婿?这,这事儿怎么楚霁的家人也知道啦?
  秦纵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他这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啊?这种感觉还挺怪的,怪叫人害羞的。
  “来来来,第一次见,七叔公给红包。”老爷子拄着拐,走路的速度却不慢,几步来到秦纵跟前,也不计较秦纵不答话,反而从怀中摸出一个红封。
  “七,七叔公?”秦纵双手捧着从老爷子手中接过红包,他的有礼和称呼让老人家更是高兴。
  “瞧瞧,多好,我就说霁小子的眼光错不了。这般人才,楚雩和楚霄还不满意,得亏叫我老头子逮住了一顿训。”
  老爷子对着秦纵打量一番,真是越看越满意。他是楚霁爷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算起来是正儿八经的楚家嫡系,是楚霁的正经长辈。
  他这一把年纪了,正是看事情通透,小孙子看上的是男人又有什么关系,真心最要紧。
  秦纵本来被七叔公夸得还有些美,七叔公是家中长辈,又能亲切地叫楚霁为霁小子,想必关系极为亲近。
  但又听七叔公说楚霁的亲大哥二哥对他不满,一颗心又立时吊了起来。
  “七叔公,”秦纵立即将人扶住:“小子不懂家中的规矩,要是日后哪里惹恼了大哥二哥,您还多替晚辈说说话儿?”
  七叔公被秦纵说得开怀大笑:“你放心,叔公替你做主。”
  一偏头,七叔公又看见了立在一旁的郭承安,又猛地意识到这位孙婿还是位大将军,怎的今日到这儿来了?
  “还有事情要忙吧?”七叔公问道。军务上的事情,即便他是楚霁的七叔公也不该随意打听,所以他不问秦纵来意,只问他是否忙碌。
  秦纵是有些事情,但倒不是为了军务,有蒯息蒯民在,他也能放手不少。
  但此处离当年的秦帅府极近,秦纵想去看看。
  将七叔公送回了家,又应允着晚上来陪老人家吃饭,秦纵这才脚步匆匆地去了昔年的秦帅府。
  “这是怎么回事?”秦纵不禁问向随行而来的郭承安。
  秦帅府已经三年不曾有过人迹了,即便是上天再如何怜惜,也少不得要破败几分。但眼前的秦帅府一如昔年旧景,就连推门时都不曾有灰尘落下。
  秦纵心中隐隐猜到几分,果然郭承安的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心中猜想。
  “楚大人特意叮嘱了,秦帅府的一草一木都要尽力保留,所以属下等到了沁叶城后至多只是修缮府中已然腐朽的门窗等。每隔一段时间便派人前来打扫,但也只清理灰尘而已,不敢改变原有的布局陈设分毫。”
  看着眼前之景,听着耳边的话,想着心里那人,战神小将军被铁血磨砺得比世间提炼最精纯的钢铁还坚硬的心,此刻也软得像是一汪春水,被春风拂过吹皱,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到楚霁身边。
  秦纵在府中悠游地走着,走过他曾研读兵书的小书房、练习画戟的演武台、随父出征的军令堂……
  “我父亲呢?”他问。
  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从军营归来后,就迫不及待找父亲讨教的秦少帅。那个时候,秦纵在军事上的天赋早就展现了出来,谋篇布局不输秦帅,但在武艺上却还略逊一筹。所以每日从军营归来,找父亲切磋武艺是必行之事。
  秦纵记得,他在将将十五岁时,已经能和父亲打成平手了。现在论起来,他定然比父亲厉害许多了,但却再也没机会切磋。
  郭承安听见秦纵的话一愣:“在东郊。”
  那里曾是秦屹的练兵之地,当年蒯息奉楚霁的命令进入沁叶城为秦帅处理身后事,便将人埋骨在那里。
  郭承安进城后另辟了西郊为军营,而东郊则以秦帅墓地为依托,修建了一座秦帅祠。
  每每楚霁派人住进沁叶城时,这些人入城的第一站便是前往秦帅祠祭拜。
  建立祠堂受人间香火,若是以南奚和大雍的关系,秦屹算是叛将,当不得如此尊崇。但南奚人与中原人士乃是同族,南奚本就是为了反抗大雍的黑暗统治才诞生的政权,至少秦帅初心如此,亦一直如此践行。秦屹是真正为了百姓谋求幸福光明生活的人,为此殚精竭虑,直至付出生命。
  更何况,在大雍为将时,秦屹带领着秦家军,东拒蛮族,守卫着涪州安宁。
  无论怎么论,秦屹都配得上一座祠堂。
  秦帅祠的香火不算鼎盛,毕竟城中人口尚少,不过万余人。
  但此刻却人口攒动,只是人人肃穆,一派庄严。是蒯息蒯民正带着士兵前来祭拜。
  秦纵领兵进城后,便将士卒交由二人领着。二人知道他重临故地,心中必定感慨万千,所以二话不说便接过了责任。
  原先两人都带着士兵们到西郊安顿了下来,但士兵们在大营里听说了来人都会先到秦帅祠祭拜时,便也都想着前来给秦帅上一炷香。
  秦帅的故事他们不知听说过多少次,那是保家卫国,带领人民反抗的大英雄,更何况还是他们秦将军的父亲。
  蒯息和蒯民一合计,觉得此事当行。于是便有了秦纵眼前所看到的场景。
  秦纵难得鼻子一酸,他强自压抑几番,走到二人跟前。
  “多谢。”秦纵说。
  蒯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秦纵这是谢他当年孤身入沁叶城,安葬了秦帅,也处理好了十万秦家军的尸骨,既让他们魂有归处,也避免了因为大面积的尸体可能引发的灾疫。
  蒯息受了这一声谢:“进去瞧瞧吧。”他看得出,秦纵的情绪已经有些难以控制。
  没让任何人跟着,秦纵进了秦帅祠的深处,这里安葬着他的父亲,还有一座与之紧挨着的空冢,是他母亲的墓。
  秦纵的母亲在秦氏一族被流放南奚的途中殒命,秦家父子二人甚至来不及将她埋葬。待秦屹起势后,能够再去寻她的尸骨时,哪里还找得到?早就化作一抔黄土。
  楚霁有心,知道秦屹死时怀中还揣着亡妻的一缕发丝,便也命蒯息一同为秦母修建一座坟冢,将秦帅的墓变成合葬墓。虽说既无尸骨也无衣冠,但有秦屹珍藏在胸口的发丝,也便足够了。
  秦纵看着眼前的合葬墓,难以自抑地跪倒在地,滚下了眼泪。
  他不说话,甚至痛哭也是无声的。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轻抚,耳畔传来树叶摩挲作响。
  秦纵抬起头,这才发现秦帅祠中种满了槐树,是涪州传说中能联通生人与死者的桥梁。
  他知道,这定然是楚霁命人栽种的,槐树都还只是幼苗的状态,却已然可见其郁郁葱葱。
  一颗心涌上无数滋味,他恨不得把心捧上,任由楚霁揉捻。
  这一天,秦纵待到日暮西山才回去,他跪在父母墓前,说了很多话。
  他与父亲讨论兵书军事,分析时局动态。他说自己投靠了沧州牧楚霁,是他救出了身陷角斗场的自己。他说父亲别担心,楚霁不是萧彦那等虚伪做作之人,他更不是因为楚霁的救命之恩才效忠于他的。他说楚霁可为天下明主,安抚民生,发展经济,最得民心。他说秦家训练骑兵之法被他传承下去,训练出来的沧州军比之往日的秦家军更为强悍……
  面对母亲,秦纵说自己现如今身量多少,相貌如何,自己又爱吃何种吃食,不过到底最爱的还是槐花糕。母亲做得槐花糕最是美味,但现在有人做得和母亲一样好了。
  眼见着太阳都要落山了,秦纵又端正起了跪姿:“父亲,母亲,我有心上人了。”
  头顶槐叶轻响,秦纵微微一笑。
  “我若是说出来,父亲可不要怪我悖逆,母亲也切莫生气。我的心上人便是我的主公,从我被他救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在我的世界里不一样。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既危险又可爱,既果决又仁慈。即便父亲骂我是欺君罔上之臣,要拿家法惩治我,我也还是心仪于他。您知道的,他有多好。”
  楚霁为秦屹修建了秦帅祠,便是给秦屹正名。秦屹不是赵协以大雍皇帝之名宣布的乱臣贼子,而是心系天下苍生的英雄。
  此间之人最重生前身后名,待他日楚霁若是登上帝位,秦帅祠公诸于世,秦屹的声望会是可想而知的高。
  所以秦纵想,秦屹知道楚霁有多好。
  “母亲别忧心,他也是心系我的。我知道您并不在意我是否能为秦家延续香火,只是怕我受单恋相思之苦。您得相信您的儿子,我脸皮多厚啊,主公再矜贵我也敢死皮赖脸地凑上去。总算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郑重地在父母墓前磕头:“如今这局势您二老也是知道,楚楚这次不能来看二老,他让我代他向您二老叩头问好。”
  秦纵抬起头,一片槐叶正巧落在他面前。
  他捡起叶片,珍重地收入怀中,笑了:“我就知道,喜欢楚楚是全天下最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