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间临近晚膳的时辰,凤鸣给白琅传输来了第一次讯息。
  白琅怕凤鸣有时会不方便以言语方式给他传递消息,给凤鸣的法器与此前庄陶庄瑜他们联络顾舒术的法器类似,以书写方式写下,再以文字形式传递而来。
  白琅感应到法器的动静,拿出来看,便见凤鸣给他写了好长一段话,详细报备了他所留意到的情况。
  白琅看得有点晕字,皱了皱脸,把法器丢给还在兢兢业业当靠背的墨宴:“凤鸣打探到的情报,字好多,你念给我听。”
  墨宴措不及防被丢了个法器,任劳任怨地充当起转达工具人。
  他大致扫了一眼,一边看一边整理出主要内容同白琅说:“依这凤鸣所言,白归宗内应当已完全被怨气笼罩,他去找了庄陶庄瑜,他们目前还安安稳稳地在客峰里,亦给他们传达了你如今脱离险境之事。”
  “啧,不过这如今的白宁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还在白归宗内召集了不少的恶鬼和孤魂野鬼。庄陶庄瑜那俩小孩和他们师尊现下算是被困在了客峰的客栈内,不能轻易轻易离开,否则容易被那些恶鬼怨气缠上。”
  白琅听到这里,皱眉:“有很多么?可我们出门不过数月时间,在任时明明并未松懈过对恶鬼与孤魂野鬼的讨伐。”
  墨宴道:“据这凤鸣夸张言语所看,应当不会太少。之前那个乱葬岗幻境时我便觉得奇怪了,照理说这白宁与那部分此前被镇压的魂魄融合应当还未有太长时间,以它近日才恢复的实力,不该有聚集这么多怨气的能力,除非……”
  “除非那些都是历代以来,便被拘于白归宗内的白家子弟——亦或是白归宗弟子的怨魂。”白琅在墨宴停顿的片刻,补上了推测。
  白归宗建立亦有个小几百年的时间,白琅与墨宴除却正常的引领魂魄归于冥界之外,并无任何在此处遇到孤魂野鬼或是恶鬼的经历。
  要么就是白归镇这边民心安定,无人遭受冤屈,要么便是被恶意地禁锢在一个他们察觉不到之处。
  真要是这样的情况,只怕白宁的苏醒比他们预料中的还要早上不少。
  墨宴继续往下看:“此外便是凤鸣又去了主峰那边想看看有无线索,倒是蹲到了白游在往白归宗一个角落的方向去。只是那个方向并无遮挡,跟过去太明显他便没有跟。又在主峰等候到白游归来,便感知到白游身上有更加诡异的气息。
  “他说和上次在落隐村里时的那个很像,那白游大抵是去见白宁了。凤鸣准备自己顺着那个方向去碰碰运气。”
  总结下来,目前凤鸣能带给他们的讯息便只有这些,但这于白琅与墨宴而言已是很有用的消息。
  白琅将法器拿回来,给凤鸣那边回复了一句让他注意安全,以自己安危为重,不必太过执着于情报内容。
  凤鸣那边回应得很快,前脚一句“谢谢小白哥哥”,后脚便又接了一句“那我先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只厉鬼所在了”。
  看得出来是一点没把白琅的叮嘱放在心上。
  白琅管不到他,便暂时不管了,总归凤鸣应当有自己的分寸。
  他将法器收起来,侧身,抱住了墨宴,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
  墨宴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抬手抚上他发梢,笑着问:“累了?”
  “嗯。”白琅闷闷应答一声。
  他今日身体本就未恢复,白归宗内的状况又让他更为忧虑。
  论私,白宁与厉鬼的结合有了如今的“白宁”,这说到底本是他与白宁之间的恩怨,他不想再因此而祸害到更多人。
  论公,他的白无常职务本能更让他迫切地想解决厉鬼,不想再让那些怨气去侵扰原本无辜的人间界之人。
  墨宴感知到白琅的烦扰,轻轻拥住他,温声安抚:“不用想太多,思虑过重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解决厉鬼可是我们一同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你总该对你,对我都有信心。”
  闻言,白琅的思绪劈叉一瞬,抬眸看向墨宴:“可是之前的厉鬼都是我杀的,我好像确实不知你对上厉鬼的水平如何。”
  原本的温情氛围突然被打破。
  墨宴:“?”
  墨宴被他气笑:“我好心安慰你,你还怀疑起我的水平来了?那还不都是你不给我发挥的机会,至少在庄府时我表现得还是可以的吧?还有初次对上白宁之时,虽然我那时业务不熟练,但至少我没让你受伤。”
  白琅想了想,姑且认同了:“好吧,认可你一下。”
  “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墨宴搓一把他的脸,“不过这么看来,这确实还是我们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之前白琅总是冲得太莽,失忆时又完全是墨宴保护他,他们还并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共同御敌。
  白宁如今已完全吸收所窃夺的白琅的命格,实力比之前必然是增强了不少,有经过这么多年的沉睡再苏醒。
  不过墨宴并不担心,他与白琅的实力在冥界可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联手要对付一个白宁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墨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免得影响白琅身体恢复:“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可要用膳?”
  白琅想了想,点头:“嗯,饿了。但想要你陪我,我们去大堂吃吧。”
  墨宴问:“你身体可还行?若是不太舒服的也不必勉强自己,我可以让小二送上来。”
  白琅摇头:“无妨,还不至于虚到这个地步。白归宗出事,白归镇修士多少应当都有察觉,大堂说不定会有人论及。”
  墨宴倒是没想到白琅会这么说,轻挑眉,揉一把他脑袋:“不错嘛,我们小白琅也知道利用一切机会搜寻情报了?”
  白琅由着墨宴随意蹂.躏他脑袋:“既然我们要相互保护,那套情报的事情也不能只让你一个人去做。”
  墨宴笑道:“嗯,我们本就该一起合作。那走吧,我带你下去用膳。”
  白琅乖乖点头,起身先使唤墨宴帮他重新梳一遍已经散乱的头发。
  墨宴听凭使唤,帮他重新束发,顺便整理了他有些乱了的衣领,之后才同白琅牵着手一起下楼。
  墨宴选的是白归镇内最大最好的客栈,他们下楼时正是晚膳的时间点,大堂如他们预料一般,人还挺多的。
  白归宗才举办过一次拜师典礼,还有一段开放日时间,白归镇内还有不少自白归宗内离开,暂且逗留于白归镇的修士。
  小二见他们自楼上下来,迎上前来:“二位客官好,可是要用膳?”
  墨宴点头:“嗯。大堂便好。”
  “好嘞,二位请随小的来。”小二引导他们到一个空桌子坐下。
  墨宴按白琅喜好与他自己的喜好点了菜,小二便领命暂离,中途折回来一次给他们备好茶水。
  白琅很少会在客栈大堂这样的环境用膳,上一次比较热闹的还是墨宴生辰那日,同他一起在一个早餐摊贩中用早膳。
  他挑了一边位置坐下,墨宴拿茶壶倒了杯水,自己先尝了一下,确认还在白琅的口味可接受范围内,才倒一杯给他。
  恢复记忆的白琅口味没有之前那么挑,只要不是太苦太涩的茶他都能接受。
  他接过茶杯暂时放在一旁,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等小二上菜,果然在这期间便听闻了一些有关白归宗的讨论。
  “……保真吗?”
  “那是自然!我师弟特地联络的我,让我暂时不要回去!不然我与师弟本是昨日便该回宗门去了。”
  “可那白归宗不是前段时日还好好的么?”
  “诶,你们是在说白归宗么?你们可知里边的情况?”
  “你们是……?”
  “是这样的,我们宗门之前有弟子来参与白归宗的拜师典礼,之后于白归宗内逗留了一段时日。但前几日我们忽然收到弟子们的求助讯息,说是白归宗内出事了,他们不能离开。”
  “不知二位可是知晓些什么相关情况?”
  “这个啊……听说是白归宗内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我师弟就在白归宗内,那边那天黑压压的,白日黑夜几乎无太多分别,他还说能看到很多团给他感觉很阴森的黑雾在客峰客栈附近走动。
  “我们试图联系过白归宗那边,但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去往白归宗的路亦被封住了。”
  白琅听到这里,抬眸看向了墨宴。
  墨宴单手端着茶杯,看起来似是在品茶,但微垂眼睫下是遮掩着的思绪,显然亦在旁听周围人的讨论。
  他注意到白琅视线,抬眸看向他。
  白琅以神识传音于他:“通往白归宗的路被封印了,会是白宁那边故意的么?”
  墨宴回答:“八九不离十。不知白宁那边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不过比较大概率……是白归宗内的人有关。”
  “……白归宗内的非白家弟子。”白琅补充完整,“以白宁接受的思想灌输,他必然是看不惯白家的白归宗内,会有外来人弟子。”
  那些原本因信任白归宗,高高兴兴选择了于白归宗求道的外族弟子,却是白宁最憎恶的对象。
  白琅做下决定:“墨宴,明日我们便去白归宗吧。”
  墨宴:“你的身体没问题么?”
  白琅闷闷不乐地摇头:“现下不是我的身体如何,而是白归宗内那些无辜者会如何。”
  墨宴看了白琅一会儿,只见他面色仍旧苍白,病恹恹的,状态并不乐观。
  但半晌后,他并未阻拦:“好,我明白了。那今夜我便去联系司明熙。”
  封路这一套很有可能就是白宁做给他们看,引诱他们自投罗网的。
  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无辜阳间人遇难的可能性,是否上套都由不得他们来抉择。
  这是他们生来注定的职责与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