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与林知的争吵最终止于白琅实在懒得听他们聒噪,御剑就走。
  在他肩膀上的凤鸣差点没站稳,扑棱了两下翅膀才没被甩下去,林知也连忙跟了上来。
  大概是看出了白琅不想听他们吵架,方才还争执不下的一人一鸟没过多会儿又开始其乐融融地聊天。
  这和好速度白琅简直叹为观止。
  两人一鸟轻车熟路再次来到白归镇,凤鸣变回人形的模样,对周围还比较新奇。
  此前他一直只是跟随在白琅身边,并未真正在这边玩过,后来被发现后又只是待在白归宗内,今日于他而言是难得地出门玩。
  凤鸣本身亦是好玩性子,但记着自己有个有留意白琅身边是否有危险的任务,始终只是乖乖跟在白琅身边。
  白琅并不管他,同林知随处走着时,问:“今日又要去哪里?”
  林知看起来是同往常每次出来时一致的兴奋,但还想维持神秘感:“我先带你们去!到了就知道了,那里是每年冬季才会有的活动,只有我们白归镇会有,很好玩的!”
  闻言,白琅便没再多问,和凤鸣一同随林知去了他说的地方。
  林知带着他七拐八绕,最后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白琅还有些印象的地方。
  ——是白归镇内与护城河相连的那个湖畔。
  昨日白琅与墨宴便到过这边来,湖面早已结成厚厚的冰面,湖心仍是白琅询问过墨宴的那艘画舫。
  白琅:“你说的便是这里?”
  林知:“嗯!”
  他后知后觉又问:“小白……不感兴趣吗?”
  白琅回答:“昨日同我师尊路过过,师尊说这种地方都不正经,让我无事不要来。”
  “那应当是你师尊误解了,这画舫可是正经画舫!”林知忙解释,“画舫内可观艺可赏曲,还有一处冰雕展,是每逢归湖结冰后才会开始的活动,还有特供的酒水茶水,不做那些不正经之事的——不然我也不至于带上小凤鸣来。”
  突然被提及的凤鸣:“?”
  凤鸣:“怎么还关我事?”
  以妖族的年龄来算,凤鸣仍是幼崽,并未被族人教习相关内容,没太听懂林知话里的意思。
  林知随意敷衍:“没事,不关你事,我就随口这么一提。”
  白琅亦不知晓正经事与不正经事都是些什么,但既然林知都这么说了,白琅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那便随你去看看吧。”
  林知终于开心了,带上白琅与凤鸣去湖心的画舫。
  归湖很大,停于结冰湖心的画舫亦不小,足有三层高,才走近便已能听闻人声鼎沸,交际喧闹。
  而正如林知所解释那般,这画舫自外看繁华热闹,但确实是正经画舫,入内一层便是吟诗作画,以文会友的修士们。
  冬日冰雕展示在画舫二层,林知便又带白琅上了二层,去看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塑。
  生前长于南方的白琅未曾见过这些事物,颇为新奇地瞪大眼睛:“还可以做成这般模样么?”
  林知非常自豪地挺了挺胸脯:“嗯!每年入冬后我师尊都会征集一些对这些事宜感兴趣的修士,这些都是他们做的。”
  白琅起了兴致,将这一整层都逛了一遍。
  冰雕都被保存在特殊的法器之间,不会消融,还能清晰展示出其间细节,多为栩栩如生的鸟兽花草,还有术法为之加诸色彩,画舫布置亦与这些雕塑相似。
  确实好漂亮,昨日应当同墨宴一道来看看的。
  白琅颇感遗憾。
  下次再同墨宴来吧。
  白琅跟随凤鸣林知一道将这一层都逛了个遍。
  来看冰雕之人不少,白琅正出神想着方才所见时,无意中与一人迎面撞上。
  “唔!”
  白琅被疼得回过神来,那名修士忙向他致歉:“抱歉抱歉,无意间冲撞了小公子,你无事吧?”
  修士道歉道得恳切,白琅便没多想,站稳后摇摇头:“无事。”
  这修士似是还有何匆忙之事,又连连道了几次歉后便快步地离开了。
  白琅望着他走开的背影,总觉这人怪怪的。
  但他又看不太出究竟何处奇怪,没再细想,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疼的肩膀。
  林知与凤鸣走得比他快一些,听到他这边的动静后忙赶回来。
  凤鸣担忧地问:“小白哥哥你如何了?撞得很疼吗?”
  白琅缓了会儿,摇头:“无妨,还好。只是一时没缓过来。”
  凤鸣反复确认了好几下白琅的神情,见他确实还好的模样,这才稍稍松口气。
  林知又道:“小白可是看累了?要不我们上去坐会儿吧,这边画舫还有独独此时能喝到的茶酒,正好歇会儿。”
  白琅点头应下了。
  画舫一层很大,但能摆下的冰雕其实不多,他们已经逛了个七七八八,正好坐下歇会儿。
  林知带着白琅与凤鸣上楼,但一二层还很热闹的画舫,三层意外地有些冷清,唯有一名随侍小二,以及角落一名带着斗笠喝茶的人。
  凤鸣皱了皱眉:“我怎么总觉这里怪怪的?”
  林知倒是不太在意:“有吗?兴许是这会儿还早,晚点到说书人来的时辰,应当就会很热闹了。”
  白琅与凤鸣的注意力都被林知话中的“说书人”吸引。
  白琅好奇:“这边还有说书人么?”
  林知点头:“嗯!三层更类似于茶馆茶楼,饮茶之人多过饮酒之人,故而在午膳晚膳时辰前后,都可以到这边来听书。”
  白琅看了许多话本,但还从未听过,对此非常有兴致。
  凤鸣对听书之事亦倍感好奇,见他们两人都很期待似的,林知被定下了顺便在三层听个书的行程。
  他们随意寻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便走上前来:“三位客官好,请问三位客官需要什么?”
  凤鸣年纪尚小,必然是只能喝茶的,林知便问白琅:“小白你可能饮酒?是要喝酒还是喝茶?”
  白琅:“茶吧,我不曾饮酒,喝茶便好。”
  林知还记着墨宴的小气醋劲,可不敢胡乱劝酒,应了他的决定:“好。那就都上归素茶吧,辛苦了。”
  说话间,他随手递了些灵石给小二作为打赏。
  小二亦是修士,不过修为比较低些,想来只是找了份活计营生。
  他笑眯眯地接过:“好嘞,三位客官请稍候,马上给你们端上来。”
  小二走下楼去,三层很快便只余下他们三人,以及角落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
  林知是个心大的,没感觉出有何异样,而白琅与凤鸣因林知对这边更熟悉,亦信了他的话,未再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凤鸣同林知聊起天来,白琅不爱参与,便只是安安静静在旁边走神。
  没过多会儿,门口处又传来有人入内的动静。
  凤鸣第一时间察觉不对:“有异样气息!”
  白琅思绪被凤鸣这一声喊回来,不经意间抬眸,便见门口处进来那人——
  不,或者说进来的本就不是人,还是被怨气围绕着的恶鬼!
  那恶鬼似是发觉白琅已看出它的身份,亦卸下了原本的伪装,露出被削了半个脑袋都原本面容来。
  森然的白骨、仿佛仍在不断低落地血液与脑浆全都展露无遗。
  白琅被这骤然出现的面容狠狠吓到,恶心得想吐。
  凤鸣只能看到一团黑雾,无法看清恶鬼面容,见白琅脸色一下变得很差,立马护在了他身边。
  林知亦在此时回眸,能看到的是比凤鸣眼中还要淡一些的黑雾。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只本能间觉得阴森可怖,寒毛直立:“这、这是什么东西?”
  凤鸣凛神,嗓音压低了些:“是恶鬼。我听族长说过,这是人死后怨气所化,又转以活人怨气阳气为食。”
  林知与凤鸣的短暂对话间,白琅还是没能从那恶鬼面容冲击中缓过神来,被吓得手都有些抖,只不过没像之前那般轻易被吓哭。
  他伸手想以法器联络墨宴,却倏地察觉他腰间别着的那枚玉佩不知何时竟不见了!
  白琅蓦地反应过来。
  是撞到他的那名修士!
  白琅想喊凤鸣,但这时那恶鬼骤然发起袭击,已不给白琅更多反应时间!
  他慌张间凭着本能便要御起抵御的阵法,可那恶鬼却在将要靠近他与凤鸣方位的顷刻间,突然改变了方向,径直向林知冲去!
  林知与白琅凤鸣便是面对面而坐,以白琅与凤鸣目前的打架经验,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保护。
  林知亦未想到这团黑雾会冲他而来,慌忙间连剑都来不及触碰到,便感知到自己胸口被一阵冷得渗入骨髓的气流重重向后推去!
  脆弱的窗扇刹那间碎裂,林知径直向外坠落。
  而与此同时,白琅才注意到他们所在的这边位置外,那结得厚厚的一层冰不知何时竟已消融了大半!
  白琅瞳孔猛地一缩。
  “林知!!”
  林知自己都未反应过来,怔然地望着画舫上愣住的白琅,以及立马跑到窗边来的凤鸣。
  也看到了在白琅的身后,那只团黑雾已猛地再次向他们发起袭击。
  他张嘴想喊些什么,可什么都喊不出来。
  ……好冷。
  “扑通——”
  清晰的落水声传入白琅耳畔。
  他双手紧握,指尖攥得发白。
  又有人……坠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