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琅一直在保护自己的认知让墨宴有些难以缓过来。
  他始终不太理解曾经的白琅为何总是那般孤僻,那般喜爱不要命似的往前冲,可若是结合这个认知——
  结合白琅对保护他的执念,他这样往前冲的举动,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的体现。
  可……白琅为何会这样保护他?
  明明白琅一直都很嫌弃他烦人。
  墨宴看向白琅,只对上他单纯清澈的视线。
  曾经的他其实亦是这般的目光,只是总被墨宴抱有情绪地加以曲解。
  白琅亦在这时印证了墨宴的猜想:“我觉得曾经的我肯定是在保护你。恶鬼长得那么丑……我才不要冲在最前面。”
  最后一句他声音变轻许多,小声嘟囔似的。
  或许墨宴描述中的那个他与此时的他性格不大一致,但审美终究是不会变的。
  恶鬼太丑了,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不过若是为了“保护”墨宴的话,白琅觉得他还是可以勉强克服一下的。
  墨宴怔怔地问:“可是……原因呢?我们自初次执行任务时起,便是你始终挡在最前边。”
  白琅想都不想直接回答:“因为你长得好看。”
  墨宴:“?”
  白琅看着他的眼睛,重复:“因为你长得很好看。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若非你长得好看,之前你让我跟你走的时候,我都不会答应你。”
  墨宴心底那些旖旎的心思散了大半。
  行,是个朴实无华又很符合小白琅性子的回答。
  他还以为说不定会是白琅懵懵懂懂间亦对他有什么特殊感情呢……原来只是看脸。
  墨宴有些失望,但又不完全失望,又道:“既然你喜欢我的长相,那你还嫌我烦?”
  白琅歪头:“你长得好看和你很烦人有冲突吗?我现在认知中的你也很烦人。”
  墨宴哽住。
  白琅又补充一句:“但不妨碍我就是喜欢你。”
  墨宴又立马被哄好了。
  他把白琅话语中的“喜欢”当作并无他意的纯粹表达,只自己在心底四舍五入成了他想听到的那种含义。
  保护不保护的话题到这里终于结束,白琅伸手去牵墨宴,终于又在墨宴的手心处感受到了他熟悉的温度。
  他问:“你现在好了吗?”
  墨宴点头:“嗯,多亏了你还记得,我已全然无碍了。”
  白琅不知该不该相信,墨宴在他心底的信任度已经跌了大半。
  墨宴看出他的疑虑,引导白琅将指尖搭在了他的手腕命门之处:“这里是所有修士的命门,亦是医者探查伤患经脉起始之处,你若实在担心,可用你的灵力探入我的经脉当中自己看看。”
  墨宴的手腕比白琅的要大一圈,这般毫无防备地袒露在白琅面前,还能清晰看到青紫的血管脉络。
  白琅的指尖被墨宴轻轻放在了腕间最脆弱之处,稍稍静下来后还能感知到一下一下鲜活跳动着的脉搏,带着独属于墨宴的温度,传递到白琅指尖。
  白琅有点不敢动,尤其听到墨宴说此处是修士命门之处时,生怕自己一个不经意反而让墨宴从无事到出大事。
  “我、我不敢……”白琅心生退意。
  “那我们一起来,我慢慢教你,好不好?”墨宴温声引诱着白琅。
  白琅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点头,伸出自己的手放到墨宴面前。
  白琅手腕处的肌肤要更白皙纤细些,仿佛轻易便能被折断,触指微凉,亦是他独有的体温。
  墨宴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白琅手腕上,运起灵力,和缓地往他经脉内输送。
  白琅能感知到墨宴带着火灵根般暖融融的气息注入他的体内,学着墨宴的模样,亦往墨宴经脉内探入。
  他只觉自己的识海中似乎忽然多出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脉络感。
  那是他如今亲自感受到的,墨宴体内的经脉情况。
  白琅觉得有些新奇,闭上眼小心地操控着自己的灵力,跟随墨宴在他体内游走的灵力,“亦步亦趋”似的亦在墨宴体内游荡。
  他的灵力带有水灵根独有的微微凉意,亦是墨宴早已熟悉习惯的气息,墨宴并未对他的气息表示出任何排斥,坦然地将自己的一切展露在白琅识海之中。
  白琅初时还有些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但之后逐渐感觉到墨宴的承受能力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许多。
  他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脱离了墨宴的引导,在他经脉内四处乱窜。
  在刚开始乱跑时,他仿佛还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很轻的、带着无奈的笑音。
  这便是纵容他的意思了。
  白琅不再拘束,放开了乱跑,一点点地感受着墨宴体内鲜活的热度与生机。
  真的没有怨气的踪影了,四处都是他最喜欢的暖融融的温度。
  他真的帮到墨宴了,墨宴不会再为了保护他而出事了。
  这样的认知让白琅真正放松下来,始终压在他心口的其中一块石头亦坠落一块。
  白琅的松懈亦给了墨宴可乘之机,他在白琅最无防备之时,将灵力探入了白琅方才不适的胃部附近。
  “唔……”
  尚余有几分抽痛感的胃部骤然被一阵暖意包裹,白琅不适应地颤了一下。
  墨宴忙稍稍减缓了些灵力:“怎么了?是太难受了么?”
  白琅已收回自己的灵力,靠在墨宴怀里,轻轻摇头:“没事。只是还有点痛……不太适应。”
  能到这样都会抽痛的情况,可见这几日白琅是真的吃辣吃伤了。
  墨宴叹口气,用空出的手揉揉白琅发梢:“这几日亦是辛苦你了。你应当确认出来我已全然无事了吧?我帮你缓和一下,好不好?”
  他说着征求意见似的话,暖乎乎的灵气却不见有分毫要撤离的意思。
  白琅缓过胃部一开始不适应的抽痛,感觉比之前好了一些,干脆便没再推拒,自暴自弃似的靠在墨宴怀里,由着墨宴对他做什么都行。
  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这次的灵力互探,墨宴打一开始就是奔着他的胃来的。
  墨宴又轻笑了一声,揉揉他的脑袋:“乖,很快就好。”
  白琅没表态,撒娇似的小声说:“那我乖乖听话的话,有没有奖励?”
  “有。晚膳多做点你爱吃的如何?”墨宴在同白琅交谈间,手上帮他安抚胃部不适的动作始终未停。
  白琅没作声,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墨宴又道:“那——你想要什么?”
  白琅冷不丁地:“要你。”
  “嗯?”墨宴没听清他的意思。
  白琅低着头,声音轻得有些含糊:“要你不准再疏远我。”
  白琅感知得出来,这段时日墨宴对他同吃同睡要求的纵容,都是为了隐瞒他自己的身体不适而安抚他。
  如今墨宴身体已全然恢复,白琅不太想墨宴又和之前那样忽然疏远他。
  墨宴总算听懂他的意思,心底软软地陷下小块,应下:“好,我答应你,我不会了。”
  至于那些曾经的顾虑,他直接抛到了脑后。
  天大地大,小白琅开心最大,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白琅终于满意,安心地窝在墨宴怀里,微眯眼享受着墨宴给予他的安抚。
  适应了这样暖和的气息之后……其实还是挺舒服的。
  有种里外都被墨宴气息包裹的感觉。
  墨宴耐心细致地将白琅胃部的不适完全缓解下来,许久之后才重新将自己的灵力抽出剥离。
  失去了体内暖融融的感觉,白琅还有点不习惯了,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仍赖在墨宴怀里不想动。
  方才他都差点直接这么睡着了。
  墨宴更不会舍得叫白琅起来,顺势同白琅说起这段时日的吃食安排:“你这次有点太伤到你自己的身体了,虽说我已帮你安抚许多,但还是得吃得清淡些。辣的东西你日后便不要碰了。”
  白琅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墨宴哪能不懂他的小情绪,补充道:“至于陪你用膳,这个服务我便暂时取消了。就如我方才同你说的那般,我不需要用膳。多做一份不同口味的菜色其实还会更麻烦一些——虽然我也不介意就是了。
  “但这不介意的前提亦是为了你。若是多做一种口味只是为了我自己的话,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我本身便不爱用膳这一项活动。”
  白琅再次不吭声,看起来有些失落。
  墨宴又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过夜间的陪睡服务还是可以继续的。睡眠比之闭目养神与打坐调息确实会更有助于精力恢复,你若想,我还是会陪你的。”
  白琅这才稍稍满意些:“那我要你继续陪我。”
  “好,陪你。”墨宴纵容地应下。
  又简单休息一阵后,白琅总算舍得起身,伸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恢复成平日可以活蹦乱跳的模样。
  墨宴准备再次去借客栈的膳房,给白琅研究些养胃的药膳,让白琅可以自己先在房内休息会儿,看话本亦或是练字,随他开心。
  白琅应了下来,随手翻阅起这个客栈里提供的风月话本,从中汲取各种乱七八糟且墨宴尚不知情的经验。
  墨宴从不探究干涉他都在看些什么话本,见白琅坐在书桌边认认真真的模样,笑了一下便要离开。
  但在收回视线的间隙,墨宴不经意间瞥见了白琅胸前的那枚玉珠。
  ——玉珠内的黑雾,似乎又淡了些?
  卷三·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