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再次睁眼时,被窝已完全被他捂暖了。
  两人仍维持着相拥而眠的状态,他无需任何动作便能清晰听到墨宴平稳的气息声。
  是很让人安心的感觉。
  白琅又往墨宴方向缩了缩,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间。
  墨宴本就没睡太沉,白琅一动他便睁眼醒来,下意识地抱住他问:“怎么了?”
  他声音还带着些初醒时的沙哑,压得低低的,温热气息正好落在白琅耳畔边。
  ……怪怪的,还有点痒。而且似乎不止耳朵痒。
  白琅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没缓解多少。但这感觉实在细微,他亦未当回事,赖在墨宴怀里闷声说:“饿了。”
  墨宴恢复清明,无奈一笑:“三日不吃不喝,是得饿了。看来我还是得再教教你照顾好你自己。”
  白琅没应答,亦没松手,说着饿了但似乎仍想再在床上赖一会儿。
  他是第一次与旁人同床共枕,还是这么亲密的睡觉姿势,一时有些贪恋墨宴身上的味道。
  眷恋着代表墨宴仍安好的气息。
  白琅不动,墨宴亦不着急起身,一手搭在他的发梢上,无意识地轻轻抚了几下。
  原本被墨宴刻意保持的距离,似乎在这一次同塌而眠后彻底消弭。
  白琅赖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舍得和墨宴一块起身。
  此时已临近晚膳时辰,屋内有些昏暗,墨宴便先起身去点了蜡烛。
  初时他动作还有些不利索,应当是受体内肆虐怨气影响,疼得影响他日常行动。
  但很快墨宴便表现得仿佛全然无事,给白琅拿来他的衣裳。
  白琅看到了墨宴最开始的那下不自在,他垂下眼睫,未有任何言语,起身穿好衣裳。
  在墨宴要离开去做吃食时,他又轻拽墨宴衣角,止住他的动作。
  墨宴回头看他:“怎么了?”
  白琅微仰头:“想和你一起吃。可以吗?”
  他对上墨宴视线,灰眸间只专注倒映出墨宴身影。
  此时的墨宴根本拒绝不了白琅的任何要求:“好,那我多做一份,等会儿我陪你。”
  白琅这才收回手,乖乖点头。
  墨宴忍耐力惯来不错,带着这样的身体去做饭都毫无难度,哪怕是多做了一份饭,依然在与平时差不多的时间回来。
  他将吃食摆好,分量基本只是比平日多加一半。
  白琅的胃口还是比较小的,不过墨宴辟谷数百年,吃东西于他而言早已连消遣都算不上,吃多吃少对他并无太多影响,他便懒得再去斟酌要如何用量。
  白琅看一眼,仍是同平日一般全是他自己喜好的菜色。
  他仍旧没说话,和墨宴挨着坐在一块。
  墨宴顺便询问起那日白琅被带去祭祀台附近高阁之事。
  白琅把苏岚出现到他在阁楼内遇见画皮鬼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说完,他又想起那日出现的记忆片段,把关于生母的那段过去亦同墨宴详细交代一遍。
  墨宴大致听完,更是心疼。
  连生母都厌弃他,他在白府的日子又如何能好过得了。
  墨宴又想起那日他将画皮鬼解决后,白琅第一时间关心陈新柔与苏岚之事,想必便是受当时的状态影响。
  而白琅在他醒来后忽然变得这么喜欢黏着他,多半亦有这部分原因。
  墨宴找到了一个他觉得合理的缘由,怜惜地揉了揉白琅的脑袋:“对不起小白琅,我不知你会如此在意这些事宜,是我一时心急欠考虑了。”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底打定的主意确实在身体恢复一些之前,不能让白琅察觉他的不适。
  白琅畏高多半便是因此而成的心结,现下他身前佩戴的那枚玉珠黑雾并无变化,比较大的可能便是这个心结尚未解开。
  他可不能再让白琅梦魇加重。
  白琅很擅长察觉细微的情绪——尤其是墨宴的情绪,他听得出来墨宴这话只是一句说得漂亮的场面话。
  墨宴就是个大骗子。
  他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又扒拉了两口碗中的米饭。
  墨宴又试图同白琅说了些宽慰的话,白琅基本只在耳边过一圈,没留下多少印象。
  这种安慰似的场面话白琅听多了,现下他一点都不想听到墨宴强撑着不适来同他说这些。
  白琅神情始终恹恹,墨宴还不知他的心态转变,更不知白琅的敏锐,只当他是受心结影响,并未在意得太多。
  一顿饭基本都在墨宴的宽慰与白琅的心不在焉中度过,姑且还算和睦。
  等晚膳时间结束,正好钟馗亦在这时来找墨宴,同他交代一下落隐村这边的事宜。
  那日墨宴昏迷之后,方慕雅与凤鸣如钟馗所猜想的那般,把昏迷的、被钟馗安置好的陈新柔与苏岚带去了阁楼内休息。
  后来听说出事而感到现场的殷知亦在顶层找到了被绑住的穆蔓。
  钟馗当时不放心白琅,后续还是等凤鸣回来了,让凤鸣去找来司明熙帮忙看着白琅与墨宴,之后才着手去将画皮鬼事宜处理完。
  画皮鬼已被送入冥界,苏志荣那边的鬼婴便好处理得多,钟馗用了符咒与阵法将苏志荣体内的怨气全部吸收到专门的容器之后,打包一并送去了冥界,之后他便再未管苏志荣之事。
  至于陈新柔与苏岚,她们精神方面受到一定程度的画皮鬼影响,虽未坠楼致死,但亦在昏迷中。
  落隐村内虽然和谐温馨,但实则能出镇子的人并不多,尤其是族中的女子,包括外来进入村落后定居者,除却圣女外常常会被以外边危险为由不让出门,终生只活在这个小村落内。
  她们看似可以自立自强,其实还是得依靠伴侣。
  画皮鬼便是利用这个特性,撕破苏志荣在陈新柔与苏岚面前的深情表象,同时放大她们内心的负面情绪,让她们心存死志。
  即便她们被及时救下,亦得看她们自己的承受能力与求生意志来决定她们最终能不能醒来。
  至少在钟馗过来找他们之时,陈新柔与苏岚都尚在持续昏迷之中。
  白琅听到钟馗对于陈新柔与苏岚现在情况的简单介绍,安静地坐在一边,看起来同平时并无太多区别。
  墨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次看出了他情绪的低落。
  他伸手揉了揉白琅的脑袋:“等晚些时候我再带你去看看她们吧。此事不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那画皮鬼手段卑劣,竟用这样的方式来刺激你。”
  墨宴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都不知晓白琅畏高是因为他生母曾因此而死,画皮鬼又是如何知晓的?
  据白琅描述,画皮鬼是因为打不过——关于这点墨宴姑且只认为是给他的防身法器起了作用——便在他察觉自己身处高阁畏高之时,直接操纵了陈新柔与苏岚去坠楼,使得他回想起了曾经的记忆片段。
  白琅将这认为是巧合,但墨宴细想便觉得不对。
  画皮鬼就这么巧,不是趁白琅畏高直接对他动手,而是如此费事地操纵陈新柔母女?
  若非是想刺激白琅记忆,墨宴想不出这个做法的任何逻辑性与合理性。
  可画皮鬼又如何知晓这样白琅会受到这样的场景刺激?这甚至是白琅本人都不知晓的事情。
  按理来说它甚至不应该知晓白琅畏高之事。
  墨宴皱眉,当即便想到了那只厉鬼。
  画皮鬼不可能有这般神通,那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厉鬼。
  厉鬼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墨宴与钟馗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应当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但此时的墨宴并不放心让白琅独处,暂且按捺下同钟馗去单独聊的想法,继续把话题进行下去。
  余下的便是与苏青刚和祭祀仪式有关的内容。
  钟馗并未向方慕雅和殷知凤鸣他们隐藏关于鬼胎出现的唯一途径,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些村落内的其他人,有关苏志荣对家庭不忠之事这几日已在村落内传开。
  而苏志荣这几日因他父亲苏青刚的总是只顾名声不顾他的身体,亦将苏青刚之事一同捅了出去。
  殷知则是得益于此前墨宴教过她的一些技巧,没了画皮鬼的捣乱,祭祀仪式进展得很顺利。
  墨宴昏迷这几日时间里,苏青刚族长之位名存实亡,父子俩争论不休,族中大小事务基本都压在了潘武通与殷知肩上。
  到目前整个落隐村都还是比较混乱的状态,但总的来说,墨宴与白琅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他们本就只需要处理画皮鬼与厉鬼之事,至于其间牵扯出来的任何后续事宜,皆与他们无关,那都是他们亲历者自己的因果。
  待墨宴再休养一段时日,他们差不多便可直接离开落隐村去往下一处地方。
  墨宴大致都了解清楚,让钟馗去找了司明熙过来,由司明熙暂时陪着白琅在房间内,之后与钟馗单独出去聊关于厉鬼知晓白琅心结之事。
  但对于此事,在等候司明熙来之时,他们大致都已推测出了一个可能性。
  能够知晓白琅过去,并且记恨白琅,那么这只厉鬼生前很有可能是白家的人。
  ——这一次的冥界动乱,也很有可能是那只厉鬼蓄谋已久。
  【作者有话说】
  感谢【77】x4的营养液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