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宴亦如白琅潜意识中所认为的一致,并未对他练剑之事发表任何反对意见:“自是可以的,你想练随时练便是。你乐意就行。”
  “那我先去拿东西了,你继续,我不打扰你。”
  白琅乖乖点头,目送墨宴回到房间内去拿东西,又出来同他再次告别离开。
  自墨宴回来之后,白琅的注意力便基本放在他的身上,直至走了才终于收敛视线,回到方才的位置去接着练剑。
  方慕雅看完全程,越品越觉着奇怪。
  怎么越看越像她看过的师徒话本才会有的氛围。
  是错觉么?方慕雅不太清楚。
  她自幼便只生活在落隐村中,并未见过任何其余的修士师徒,不知正常师徒会是怎么个相处模式。
  方慕雅有心想多问问,又怕唐突白琅,还是没敢太直白地问,只继续坐着看白琅练剑。
  白琅这具身体的体力一般,大致练了几个来回便有些累了,见灵剑亦是被“放过风”满足了的模样,收剑归鞘,同方慕雅打一声招呼后就回屋去了。
  他顺手给自己施了一个净尘术,准备去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不久前窝在自己窝里的凤鸣不见了。
  出门玩了么?
  白琅未多想,拿起床上被他随手放置的衣裳准备去换,又注意到床铺被褥似乎有些鼓鼓囊囊的。
  他随手掀开来要看,骤然见到了一张陌生的,十来岁少年的面容。
  少年闭着眼,脸颊肌肤看着白皙细腻,涨得红通通的,不知是方才在被子里闷的还是身体不适,长而密的眼睫也是白色的,许是受忽然的冷气影响,不安地轻颤了一下。
  他一头白发,再往下,似乎还浑身□□,只是大部分遮盖于被褥间,只能看见小片锁骨与肩头。
  白琅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少年吓了一大跳,下意识间便往玉牌内输入了灵气,把墨宴给喊回来。
  在这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
  少年终于悠悠转醒,眸间泛着雾气,看起来茫然又可怜,纯黑的眸色与浑身的雪白形成鲜明对比。
  他对上白琅胆怯又害怕的视线,一时似乎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砰!”
  房门在这时被突然推开,白琅与少年又齐齐地被吓了一跳。
  白琅扭头,就见到匆匆忙忙回来的墨宴,身后还跟着不明就里也慌张来看看情况的方慕雅。
  墨宴见白琅不像有事的模样,松了口气,大步走到他身边:“怎么了小白琅,可是有何事……嗯?”
  他正说着,忽地便注意到床榻上那名少年,语句停顿。
  他又看到那少年没穿衣服,脸色一下便黑了,将白琅拉到他身后去:“这谁啊?”
  白琅的视线被挡住,一手攥住墨宴袖角,摇头:“不知道。我、我一回来就看到他了。”
  “小白哥哥……”少年虚弱地喊了一声,语气很轻,语调似是带着些委屈与难受。
  白琅过了会儿才察觉这是在喊他,缩在墨宴身后往床榻的方向再次看去,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是……凤鸣?”
  “嗯。”凤鸣软软地应了一声,看着像是在遭遇什么病痛的折磨,无甚精气神。
  确认不是陌生人,白琅才放松下来,好奇:“这是你化形的样子吗?为何你看起来好像不舒服?”
  他想走到床榻那边去看凤鸣的情况,不过路线被墨宴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
  墨宴开口:“妖族化形时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状态与人族生病发热时的模样比较相似,熬过这段虚弱期便是比较完整的妖族体了。”
  说到这,墨宴又转向凤鸣:“我记得妖族是会连同服饰一道化形的吧,你这怎么回事?”
  凤鸣神情中多夹杂了些不满:“我常年被困在一处,妖力不够,没化出来,只化了个身形。这事到底得怪谁啊。”
  “罪魁祸首”的墨宴拒绝背锅:“那当然只能怪你自己废物,百多年了连个出口都找不到。”
  凤鸣更委屈了,可怜巴巴地看向白琅方向。他本就因难受眼睛湿濛濛的,看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哭了。
  可惜白琅不懂解读情绪的缘由,只疑惑地问:“你是因为没有衣服穿不开心吗?”
  凤鸣……凤鸣放弃装可怜,自己缩进被窝里选择自我安慰。
  让人这么光着也不是个事,白琅与墨宴身形都同凤鸣对不上,墨宴亦不想把白琅的东西给别人用,视线转一圈,转到旁边茫然围观的方慕雅身上。
  他有了注意:“方姑娘,正好,不知方姑娘可有适合凤鸣身形的旧衣裳?姑且借他穿穿。”
  方慕雅回神:“噢有的,只是我只有女孩子的衣裳,这位凤鸣……似乎是位小公子?”
  凤鸣初化形还是十三四岁少年模样,尚未张开,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感觉,但依然看得出应当是个男孩子。
  凤鸣闻言,亦是不满抗议:“我是男的!”
  “闭嘴,你没得选。”墨宴冷淡丢出去一句,又转而文质彬彬地看向方慕雅,“那就有劳方姑娘了。”
  方慕雅愣愣地应了一声:“好、好的,那我先去找找。”
  她转身出门去找旧衣服,隐约间又触及到了一些有关墨宴的事情——白琅的这位师尊的性子……好像也不是那么温和哈。
  方慕雅平日与苏岚玩得好,有时苏岚会到她家过夜,又懒得带衣裳过来,方慕雅便留了些适合少年人身形的干净衣裳,大致翻了套没那么粉嫩地给凤鸣凑合。
  凤鸣受虚弱期影响,整个人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还能下床,换上衣服后便蔫头蔫脑地坐在了椅子上。
  墨宴也不急着出门转悠了,同白琅一块坐在另一边,双手抱胸,一副要审讯凤鸣似的模样。
  他慢悠悠地问:“你们妖族化形不是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么,按理说这边的灵气应当不适宜你化形吧?”
  凤鸣扁了扁嘴:“还不是昨日去了那个湖边。我们凤凰妖族是上古神兽遗传下来的血脉,白凤族更是对灵气纯净度要求非常高。
  “我本该是差不多半个月后才至化形期,昨日那湖边灵气的杂质成分太高了,我妖力受影响就提前进入化形期了。”
  墨宴思索着,大致明白凤鸣所说的杂质,应当就是那厉鬼的怨气。
  厉鬼的怨气亦不同于寻常恶鬼,若是刻意收敛过的话,就算潜藏在附近墨宴亦不容易察觉,便如同昨日那厉鬼盯着白琅看时,墨宴就没发现。
  既然凤鸣能够凭借白凤族的血脉察觉到异样“杂质”……
  墨宴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凤鸣。
  妖族自化形后起便拥有修为,凤鸣天赋还算不错,已有个相当于筑基期修士的修为水平。
  那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一番他这个特质。
  凤鸣被墨宴打量的视线盯得后背发毛,他当即做了一个防御姿态的动作:“你要做什么?我可还是个小孩,我才不给你打工干活!”
  墨宴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你多虑了,给我干活还得我看得上你才有可能。”
  凤鸣:“……”
  好气,但是又反驳不了。
  凤鸣没好气地问:“那你盯着我看什么看?没见过白头发的小孩啊?你自己不也是白头发。”
  墨宴难得对他有点好耐性:“那自然是让你给小白琅做点事。你就说你乐不乐意吧。”
  “嗯?”白琅听到自己被提及,扭头疑惑地看向墨宴,但墨宴只是安抚性地拍了下他的脑袋,并未解释太多。
  凤鸣原本抵触的情绪也在听到白琅名字时稍稍散了些。
  他犹豫了会儿,又勉强撑起点硬气:“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我再考虑考虑。”
  墨宴:“也并非什么难事。只是小白琅体质特殊,易遭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觊觎。昨日小白琅被吓到的情景你也见着了,你能感受到的那些杂质,便是觊觎小白琅的邪祟,亦是我们习惯称呼的恶鬼厉鬼。”
  凤鸣听着,回想起昨日湖畔边白琅被吓到的场景,他那时的状态看着真的太糟糕了,凤鸣几次想安慰白琅,又因语言不通难以被白琅理解,他都担心白琅担心了许久。
  却原来,导致白琅有那样反应的源头,便是他所能感应到的那些“杂质”么?
  凤鸣本就不太坚定的神情有所松动。
  墨宴继续:“恶鬼我尚能感知,但厉鬼会隐藏自己的怨气,非主动现身时难以察觉。你既然能捕捉到厉鬼的痕迹,我需要你做的,便只是尽量跟在白琅身边,若他周围有何异样,随时向我汇报。”
  凤鸣看向了白琅的方向,只见他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不太清楚这是在做什么,但很乖地不插话,只听着墨宴安排与他相关的所有事宜。
  凤鸣还是应下了这个任务:“若是要我保护小白哥哥的话,那可以。”
  “行,既然你同意的话,便把这个带上。”
  墨宴自储物法器中随手翻找出一个同之前给白琅的那块玉牌相似的法器:“有异样杂质能便往里边注入妖力,我会感知到你们所处位置。切记不可大意,不可谎报,亦不可让小白琅有闪失,不然我唯你是问。”
  他抬眸看着凤鸣,指尖轻点在玉牌至上,黑眸闪过一丝冷然。
  不像是在拜托人办事,倒像是在下达命令似的交代任务。
  凤鸣轻哼一声:“你就放八百个心吧,我才不会让小白哥哥身陷险境。”
  他将小玉牌收好,又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既然最终的结果是给墨宴汇报,那他这和给墨宴干活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