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白琅一醒便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比之前轻盈了些。
  “……?”
  他茫然地坐起来,感觉应当是原本影响他的怨气少了些。
  有恶鬼被墨宴处理掉了么?
  白琅不明就里地起身,另一旁的墨宴总算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回头看向他。
  “小白琅?醒了?”墨宴关上窗走过来,顺手把白琅的外衣拿给他。
  白琅接过来,但并未穿上,抬头看向墨宴:“你去捉鬼了吗?”
  “嗯?”墨宴一时未理解他的意思,“还没呢,估计还要等两日才能捉到第一只。怎么了,你想到时候一起?”
  白琅未对他的最后一个问句表态,回答:“感觉怨气好像少了点,没有以前那么浓重了。”
  墨宴这才明白他意思,笑着说:“我看你似乎受怨气影响比较严重,试着处理了一下影响你的怨气。看来效果还不错?”
  白琅微微瞪大眼睛:“你还能处理怨气吗?”
  灰眸隐隐透着些惊叹,闪着不易察觉的微微光亮,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便会错过。
  墨宴被他的小情绪戳到,揉一把他的脑袋:“也不算吧,只是能处理那些企图侵扰你的,旁人的我处理不了。”
  白琅似懂非懂,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起身洗漱用早膳。
  早膳期间,墨宴提醒他:“对了小白琅,最近几日——或者说在庄家的这段日子里,你最好离庄致季远些。”
  白琅手里还握着墨宴做的肉馅包子,刚咬下一口,脸颊鼓鼓的,疑惑地看向墨宴。
  他嘴里塞满吃食开不了口,眼神已经把他想询问的“为何”活灵活现表达出来。
  像只单纯好奇的小松鼠。
  墨宴神情温和,向他解释:“之前你不是说,庄致季身上原本有怨气,但后来不见了么?”
  白琅回想,是这么一回事,点点头。
  墨宴继续:“我去查过了,这种情况比较大的可能,是有更厉害的恶鬼将原本那只恶鬼给驱逐了。”
  更厉害的恶鬼……
  白琅皱一下眉:“是那只女鬼吗?”
  他能够感受到,女鬼留在庄夫人身上的怨气,确实比庄致季身上原本有的感觉更重更厉害些。
  墨宴:“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亦有可能是一只针对你而来的厉鬼。”
  白琅怔怔地问:“针对我而来的厉鬼……?”
  墨宴点头:“嗯。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你胸前这枚玉珠的重要性?”
  白琅下意识伸手抚上了自己戴着的这枚玉珠:“记得。你说不能给任何人。”
  墨宴:“对。你这枚玉珠对于恶鬼厉鬼来说是非常厉害的助益,若这枚玉珠损毁,你会有性命之危。那厉鬼便是想夺走你的玉珠,借你的玉珠增益它自己修为,同时让你死亡。
  “那厉鬼目前应当就在庄家附近,只是恶鬼怨气未至最浓郁时,它不好现身,便始终只能蛰伏暗处等待机会。但它亦有可能已蛊惑庄家之人,想利用活人接近你,夺取你的玉珠。”
  若真是那厉鬼有意的话,被怨气纠缠后,怨气又消失的庄致季是最有可能已经与那厉鬼达成了合作的。
  白琅紧张地点点头:“我、我会小心他的。”
  墨宴拍拍他的脑袋:“记得小心便好。也不用太害怕,若是碰上他来寻你,有任何不对劲都直接用玉牌联系我,我会来保护你的。”
  说到这,他又想起些什么,说:“今日早晨你也别去找那个谁,庄行良了,你独自去那边的院子同样危险,便先留在房间内吧。这两日我会于庄府内布置些捉鬼所需。还有得忙,你留在房间中亦安全些。闲不住就去找庄陶庄瑜那俩小孩玩玩便是。”
  白琅本就不是好动的性子,对墨宴的安排并无异议,应下来后继续乖乖用膳。
  等早膳结束,墨宴果然如他所说,收拾完东西便出门继续去忙碌。
  白琅待在房间中,干脆继续翻墨宴自庄陶庄瑜小书房内薅来的话本。
  下午,约摸未时初,白琅便听到庄行良敲门的声音。
  “小白你在吗?可方便我进来?”
  白琅想起昨日庄行良说要来找他之事,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去开门。
  庄行良见他出来,温和地笑着打招呼:“小白你好呀。”
  白琅轻轻点头算作回应,手仍放在门上,看着庄行良身后跟着的那名老者,轻轻皱一下眉。
  那老者便是他与墨宴初至庄家时为他们引路之人,墨宴说过他是个练气期的修士,让他要小心这人。
  老者似乎注意到白琅眼中的警惕,端起一个亲切祥和的笑容:“白小公子安好。抱歉老身此番冒昧打扰,实在是近日庄府内恶鬼游荡,老爷不放心小少爷独自一人,命老身随行保护。
  “老身不会打扰二位雅兴,小公子无视老身便是。”
  这个理由尚且说得过去,白琅想了想还是未再阻拦,松开手转身往房间内去。
  庄行良与老者跟随着入内,各自打量了一圈白琅所在的房间。
  老者进门后,似乎还往某个方位的位置看去一眼。
  白琅注意到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眼,疑惑地看向他。
  老者忙笑着摆摆手:“无事,只是见小公子这房间布置实在雅致,便多瞧了几眼。”
  白琅不理解这除却基础家当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有何雅致可言,他不通世故的脑子直接将这归于老者的奇奇怪怪的品味,不再理会。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庄行良亦跟随着他,坐到他的对面。
  白琅并无如何对待“客人”的自觉,坐下便只是单纯地坐下,全无任何要招待庄行良的意思。
  庄行良这几日大抵时习惯了白琅的性子,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状似不经意地问:“墨公子现下可在院子中?”
  白琅摇头:“他方才便出去了。”
  墨宴说忙是真的忙,今日白琅也只有早膳与午膳时间能见到他,几乎是他午膳用完,墨宴便同早上一般直接离开了。
  庄行良端着茶杯转了转,又问:“那小白可知墨公子是去做什么了,何时还会回来?”
  “他去准备捉鬼事宜了,估计晚膳时辰回来。”白琅随口回答着,又好奇地看他,“你有事寻他?”
  庄行良礼节得体,莞尔道:“也不是。只是来都来了,想着或许还是得找墨公子问个安。但既然这般不巧,便算了。”
  白琅不懂这种人界礼仪,没再说什么,低头看自己的话本。
  庄行良并未带东西过来,见他专注自己的事,又问:“小白,我可以在你房间里走走么?”
  白琅“嗯”一声:“你随意便好。”
  虽说昨日答应了庄行良来寻他玩,但在白琅目前认知中,庄行良找他玩=庄行良找他看书=换个地方看话本而已。
  庄行良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没什么用处的话本搭子,白琅对他并无太多关注。
  庄行良便起身,在白琅的房间中慢吞吞地转着,时不时会往白琅方向看去
  他已答应此前出现在他耳边的那道声音,今日想个办法接近白琅,在他无防备之时拿走他的玉珠。
  但庄行良实在是不曾干过这样的事,他在学堂中听的都是夫子仁义道德之语,平日与同窗更是讲究一个和睦知礼。
  要他做这种偷摸事宜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庄行良在屋中兜了小圈,没找寻到合适的时机,又回到白琅对面坐下,同白琅一起看了会儿话本,想再寻时机。
  但这一寻,便又是一个时辰。
  眼见下午时间过去一半,庄行良有些坐立难安,往老者的方向看去。
  老者已经站在他进屋时不经意看过的一个方位附近。
  他只有练气期,修为连白琅都比不上,但他专精于各类阵法,几乎是刚进来他便察觉到屋内被各种阵法笼罩,其中便有最为基础的隔音结界,布置之人应当是墨宴。
  只有白琅一人在内的话,墨宴为何要多此一举布置一个隔音结界?
  老者几乎马上就想到了下午时庄府内会有的打雷声。
  ——白琅怕打雷。
  他服务于庄家,虽不知庄行良为何要取那白琅随身佩戴的玉珠,但既然庄行良找了他帮忙,他便一定会帮小少爷顺利达成他的目的。
  庄行良坐立不安又迟迟未行动,老者便知他应当是心存顾虑,在这一个时辰站在阵眼位置,偷偷将墨宴留下的隔音结界给破坏了。
  接下来只要打开窗扇,便能彻底破除隔音结界,让雷声毫无阻碍地进入这个房间。
  老者向庄行良打了个手势,庄行良虽然茫然,但还是乖乖起身往窗户方向走。
  白琅对于窗户的方向比较敏锐,抬头问他:“你去哪里?”
  庄行良慌张间飞快地想了个借口:“我、我就是觉得屋里似乎有些闷了,想开个窗。”
  他正说着,手已经伸向窗扇,将紧闭的窗彻底推开。
  “啪啦——”
  一道惊雷恰好在此时响彻整个庄府。
  白琅手一抖,脸色“唰”一下变得更为苍白,手中书卷猛地掉落在地。
  “……小白?”庄行良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你、你怎么了?”
  白琅来不及回答,又是一道闷雷响起,他当即闭眼捂住了耳朵,手还有些颤,状态一下变得糟糕起来。
  他的脑海中又开始闪过那些零碎抓不住的片段,扎得他脑袋生疼。
  庄行良手足无措,又在这时对上老者的视线。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只是拿走白琅的玉珠而已,以玉珠换他娘亲的命,这不能怪他。
  庄行良深吸一口气,跑到白琅身边去:“小白是怕打雷吗?你别怕别怕,只是打雷而已……”
  “呜……”白琅已经完全顾及不了周围的环境,脑海中被闪得飞快的画面尖锐地划割着,哭嚎与大火几乎就要淹没他的理智。
  他本能地抱住了靠过来的庄行良,一手攥着庄行良袖角衣料,颤得厉害。
  庄行良感受到怀里惊慌的温度,顿了会儿,视线又被毫无防备露出的玉珠吸引。
  就在眼前了……!
  庄行良咬咬牙,狠下心将手伸向白琅胸前的玉珠。
  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被“砰”一下猛地踹开。
  庄行良手一抖,位置偏离了些。
  破门而入的墨宴立即将视线定在白琅方向,便见庄行良将手伸向白琅胸口,似是要伤他的模样。
  墨宴眸色倏地一沉,语气冷得森然:“你想对小白琅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