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有些不解,看着被工作人员带到自己面前的四位女模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提出异议。他很肯定自己提交信息的时候模特性别选择的是男性,为何现在变成了女模特?
  唐宁很肯定自己与眼前的这位卷发男人并不相识,也没有过任何对话,不可能因为自己说了什么引起误会的话而让对方使手段为难自己。
  “有什么事吗?”
  卷发男人见唐宁迟迟没有把熨烫好的成衣分给模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毕竟这会儿不论参赛选手还是模特都忙着整理成衣或是换衣,哪有像唐宁这样愣在原地的。
  唐宁没有回复,大致打量了一下四位模特的长相特点后,分别交给了她们相对应的成衣以及对应的服装配饰。
  四款累丝发饰唐宁没有直接交给模特,而是准备等模特们穿戴整齐后再帮她们佩戴。
  “配饰可以全部都交给穿衣助理,这样更节约时间。”
  卷发男人见唐宁抱着一个扁木盒,想要接过却被唐宁躲开了。
  气氛有些尴尬,卷发男人看着唐宁面无表情又似乎拒绝和他交流的模样,有些憋屈却因为职业素养仍旧挂上笑容。
  转过身却暗骂唐宁是个性格怪异的野蛮人,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你在说谁?”
  另一位工作人员完成了工作后,刚出换衣间就听见了同伴的暗骂,用的还是家乡的俚语,即便是熟练掌握了法语的人,只要不是他们家乡本地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听不明白意思。
  “就那个穿白衣服,衣服上有花纹的那个。”
  “oh!是downey!他怎么了?”
  “粗鲁、不搭理人、不礼貌。”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他一直都不喜欢搭理人,连设计理念都不乐意说的,至于不讲礼貌肯定是误会。”
  “怎么可能是误会……”
  卷发男人还想跟同伴争论几句,可第一波换好衣服的模特已经要准备上台,他俩只好暂时结束对话。
  女模特换衣间内,一阵阵的惊呼声传来,穿衣助理出声提醒着几位模特不要一直盯着衣服上的花纹看,抓紧时间换衣服。
  “omg,这风格我熟悉,是出自downey之手吧,我很肯定,我做过他的模特!配饰应该是那种造型别致、精美,之前凯琳法士特走红毯的时候戴过的样式。”
  “真的吗?可我没看见服装配饰有那样的饰品啊,这真的是你说的那个downey的作品吗?”
  “确实有些奇怪,不应该啊……”
  穿衣助理再次出声提醒道:“听到秀场的音乐声了吗?有点职业素养好吗?从秀场下来了,你们该怎么讨论怎么讨论,再说了,衣服都穿身上了,你们还怕设计师跑了?比赛结束了直接去问不就好了。”
  刚刚那位认出唐宁作品的女模特整理好穿着子啊身的衣物后,有些无奈道:“就是因为可能没办法直接问……downey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据说他小时候就这样。”
  “不论如何,能否和那位设计师交谈上,你们都必须立刻把衣服换好出去准备上秀台,别浪费时间。”
  穿衣助理再次催促着,她的耳麦里接收着任务安排,指挥那边已经在安排第一组模特上台了。
  唐宁的四位模特刚整理好衣服走出试衣间时,正好看到捧着木盒子,等着她们的唐宁。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导致穿衣助理又一顿催促。
  唐宁打开木盒子后,模特们倒吸一口气。
  “没错,就是这个,太美丽了!”
  唐宁没有身材比例极好的模特们高,当他拿起头饰想要给模特们戴上的时候,还得让模特俯身才行。
  先前还在换衣间嘀咕着可能没机会和唐宁搭上话的模特们,这时候竟是和唐宁这般“近距离接触”,这可是唐宁诶,出了名了脾气古怪,没想到还能亲自给她们戴头饰,这样的体验倒很是新奇。
  唐宁看上去一脸冷静,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样式复杂的头饰没花多少工夫就被妥帖地装饰在了模特们的发间,实际上唐宁连呼吸都是在控制着幅度、与模特们之间的距离也想快些拉开。
  好在模特们也没有跟唐宁搭话,避免了唐宁还要花费精力想着怎么妥当回避交谈。
  戴好头饰的模特忍不住看了眼立在试衣间外,用来整理衣着的镜子,按捺着惊叹。
  作为模特她穿着过各式各样的服装、佩戴过各式各样的配饰,但她没有见过这般形制的配饰,她原本的发色为棕黑,本就更适合亮色的配饰,搭配唐宁的配饰恰到好处。
  唐宁佩戴在她发间的配饰多数为深蓝到翠蓝的渐变色,点缀无数如星辰般分散排列的珍珠,累丝做细密网纹状,其间缀累丝花型。
  花盘大小适中,以仿点翠衬托,头饰整体与衣装领口、袖口刺绣纹样相呼应,如分别两地的同支并蒂莲,做遥遥相望状。
  模特读不懂中式美学的意象表达,以物寄情,但她能够很直观地感受到今日的她的身上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别样美感。
  不自觉使她想要被服装与服饰的雅致包裹,由内而外释放那份被浸染的来自异国华夏的美学氛围。
  “换好衣服了的模特直接去外面,不要都挤在这里。”
  工作人员的呼唤声带动了人流,唐宁额间已经隐隐冒汗了,在他挨个儿给四位模特佩戴头饰的这会儿功夫,他的周围已经聚集了好几位换好了衣服却不知为何停在原地不出去准备候场上台的其他模特。
  唐宁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模特佩戴好头饰后,快速收回了手,整体扫视了四人一眼后就离开了准备区,前往了选手等候区那边。
  “结果还是没说上话……”
  模特话未说完又被工作人员催促了一声,四人相互打量着对方头上的饰品,实在喜欢得紧,但也不好上手抚摸、摆弄。
  毕竟是当年凯琳法士特带上红毯的饰品,她们再怎么不了解行情也不敢低估唐宁给她们佩戴的这些饰品的价值。
  唐宁坐在了等候区的角落里,等候区内的设施非常齐全,不仅有柔软舒适,符合人体工学,利于放松腰背部肌肉的沙发与座椅还有饮品区,以及一个专门在此提供各类便利服务的工作人员。
  肖鑫彦忙活了半天本想去等候室的饮品区喝杯咖啡,刚踏进一只脚就看到了窝在角落里的唐宁,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算了,就当不认识。”
  虽是这般想着,但等候区的选手们相互都怎么交流,就算有几位是常年在赛场上交手算得上熟悉的选手,但他们寒暄过后也会选择不再进行什么深入沟通,毕竟这是在比赛,没有必要在这里拉进什么关系。
  因此,整个等候室异常安静,只能听见饮品区这边机器的运作声。
  “先生。”
  工作人员见到来人是肖鑫彦,打了声招呼。
  肖鑫彦只觉这声招呼在一个过分安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他甚至感受到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出于工作性质,肖鑫彦等候咖啡的时间里不得不和这些选手打了招呼,在对上唐宁的目光的时候,也表现得格外镇定。
  如他所料,以唐宁的性格根本不会主动跟他搭话。
  唐宁只是看了一眼肖鑫彦,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从前台隐隐传来的音乐节奏声上去了。
  当音乐的鼓点变得更适配模特走秀时的步伐,便表明走秀已经开始。
  模特的一轮展示他们不用跟随上台,台下的人是什么反应,评委对于每个系列的服装作何评价他们也无从知晓。
  伴随着似乎能将人带向远方的鼓点节奏,唐宁再一次陷入回忆之中。
  在为期数月的备赛期内,身边的老师、朋友都为他付出了不少精力与心血。只要唐宁开口,即便是没开口,只要他们看出了唐宁的为难之处,都会积极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放在更早以前,唐宁定然会花上心思去思考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待自己,思考无果后为了防止产生更多的误会,唐宁便会以逃避应对。
  但现在不同,陪伴在唐宁身边的良师益友,每一日都在用温柔与耐心告知唐宁,心中作何感想,述说便好,无论是否引人误会,他们都会耐心理解,配合唐宁去探究真正的意义。
  这次的系列作品,唐宁刺绣、缂丝所勾勒的每一根线都仿佛是由过往走向未来的脚步,是从过去堆砌未来的一砖一瓦,直到作品完成那日,唐宁伫立在了“现在”的节点上。
  “选手们可以准备上台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唤醒了唐宁沉溺在回忆中的思绪。
  身处“现在”,此刻开始走出的每一步都是“未来”。
  随着工作人员的示意,选手们一个接一个跟随在自己那组的模特身后,走向舞台前侧的评委席前。
  唐宁看到了坐在评委席的舒曼。
  四位评委中,他唯一有过交流的也就只有这一位了。
  在模特分别站定后,设计师站在模特身前,接过话筒开始讲述设计理念并解答评委的提问。
  轮到唐宁时,工作人员犹豫着要不要递去话筒,毕竟唐宁的“怪癖”他在看到选手信息表的时候也做过背调了。
  “刚刚我就注意到了,但因为不想打断走秀的节奏,没有让四个模特同时定点。”舒曼倒是先开了口。
  舒曼与上一次在tc现场看到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蓄着精心修剪、打理过的花白络腮胡,鬓角的胡须和同样花白的头发连成一片,这也使得那双幽蓝的双眸如同镶嵌在静谧雪山中的坦桑石。
  但上一次tc的经历让唐宁对舒曼实在称不上有什么好印象,那双没有被年龄浸染上沧桑的双眸在唐宁看来不似纯净透的坦桑石而是藏匿着海沟与断裂带的危险大海。
  工作人员借着舒曼的话题,正好避开了引导唐宁发言的难题。
  “麻烦四个模特转过身来,站成一排,间隔近些。”
  舒曼说话时带着些没有藏匿的玩味,似乎是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一般。
  待四个模特按照舒曼的要求站定后,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与惊呼在秀台两侧的观众席传出,紧接着是更远处的座位外的区域的观众的低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