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周日的清晨,伊楚一脸茫然地被安洁莉娜叫起。
安洁莉娜的表情非常古怪,在那一瞬间伊楚觉得她很陌生,那种表情就像两个人多年未见后重逢时的激动一样。
但昨晚两个人睡在一个房间。
“你怎这早起……”
伊楚打了个哈欠,注意到现在才早上七点不到。
片刻之后,安洁莉娜的神情就变成伊楚还算熟悉的模样,就像午间在会议桌上浅眠后,他将她叫起时的表情一样:
浅褐色的眼瞳藏着对整个世界的迷茫与无知,但同时清澈到能装下一个人的倒影。
她好像没回过神来。
伊楚仔细地观察片刻对方的表情,试探著询问道:
“怎?做噩梦了?”
安洁莉娜点点头。
但没有开口。
“什梦啊?让你吓成这样,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伊楚看着安洁莉娜那仿佛又一次坠入梦境般的神情,不由得调侃道。
如果是平时的安洁莉娜肯定就开始跟他拌嘴了,但现在没有,安洁莉娜只是平静地说道:
“梦到你了。”
这话仿佛冬日有人塞了块冰到后领子,伊楚直接一个激灵:
“我?什样的?”
安洁莉娜的那对浅色眼眸动了动,神情恢复到伊楚最熟悉的样子:
“不告诉你。”
“……哪有你这样的。”
伊楚随口道,但他也不好奇。
不对,有那一点点,但完全可以克制住:
“那你早点回家吧,我记得你家的面包店平时都是这个点开张。”
伊楚说完,安洁莉娜也不说话,就是仔仔细细地把伊楚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直摇头,让伊楚浑身不自在:
“不是你到底怎了?”
“没什,我回去了。”
安洁莉娜轻轻地哼了一声,暗自腹诽:
怎看都不像梦那个,携著光与羽翼,说要救自己的人。
安洁莉娜记得自己在梦被困在了一片幽暗深沉之中,上面是漫天的繁星璀璨,下方是冰冷无垠的黑暗。
她就那静静地飘在那,直到有个人带着光打乱了漫天的星辰。
璀璨如太阳。
令一切寒冷与黑暗无所遁形。
安洁莉娜情不自禁地用面前这个呆瓜跟那张脸做了对比:
不像,除了五官的轮廓一样,是真的不像。
“不是,你说明白先。”
伊楚有点奇怪,他感觉到安洁莉娜突然有点失望但真搞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被叫起来的那个,她生什气。
“不说,就不说。”
安洁莉娜向伊楚做了个鬼脸,甚至连洗漱都不想,直接跟伊楚告别,
“我回家了。”
“……神经兮兮。”
伊楚被安洁莉娜这一搅和,一点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到底哪做错了。
想了一会都没想清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应该跟她一起走,他留在这边又没什事,况且今天还要去找埃裴洛。
于是伊楚一路追了上去。
所幸,公共马车还没有那早就来下城区。
安洁莉娜立在站牌的下方,虽然带着点藏不住的困倦,但在晨曦的照射下仍然不失为一道风景线。
“哟,怎,今天不是有事?不去找你那个朋友芙洛拉?”
一见面,伊楚莫名其妙吃了一记安洁莉娜的阴阳怪气。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说道:
“谁说我今天要找芙洛拉了。
我是找……罗德克老师的一个朋友有点事情。”
说到后面,卡一下壳,才勉强没把跟神秘学有关的白夜馆说出来,省得安洁莉娜一时好奇也去找这家店,被卷进那些事可就糟糕了。
不过伊楚记得罗德克老师跟埃裴洛应该是认识的,毕竟是罗德克让自己去白夜馆的。
这说也没问题。
应该。
安洁莉娜那细细的眉毛一挑,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陪我是跟别人有约呢,原来真的有事啊。”
伊楚直接翻个白眼:
“我什时候骗过你?”
安洁莉娜闻言,还真的思索了一下,让伊楚看得有点心梗,随后才缓缓说道:
“好像确实没有。”
伊楚立刻就眉飞色舞地想要跟安洁莉娜继续称兄道弟,但她下一句话又让他心梗了:
“你只是选择性地对我说真话而已。”
……
这句话让伊楚直接沉默。
的确有些事他不想,不会,也不能跟安洁莉娜提,就像到现在安洁莉娜还不知道自己具体的住址一样,也不知道自己被魔犬追猎,自己也绝不会告诉她。
“不要这一副表情,搞得好像你有事瞒我会怎了一样。”
安洁莉娜大度地拍了拍伊楚的肩膀,表示出十分的理解,
“人都是有秘密的。
你不愿意说,我就不会问。
只要我不问,你也就不会说。
这样其实挺好,至少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
伊楚再次沉默,过了一会才说道:
“谢谢。”
安洁莉娜似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伊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然后安洁莉娜又像是随意地询问一样: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被困在一个没人找得到,也没人知道的地方,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
伊楚不假思索地说道,回答的速度之快让安洁莉娜都蒙了一下,随后她又说道:
“你连我在哪都不知道怎救我?”
“我会找到你。”
伊楚的脸上满是认真,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而不是将它当成一个安洁莉娜的玩笑,
“不管在哪,都会。”
“切,我才不信。”
安洁莉娜轻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伊楚,
“车来了。走吧。”
公共马车在面前停下,安洁莉娜飞快地上了车,面上的红霞翻腾,有那一瞬间,她居然觉得伊楚这个呆瓜有点帅气。
自己真是被那个梦搞得有点魔怔了。
轻轻地拍了拍脸颊,将车帘微微掀开一些,安洁莉娜打定主意,一路上都不能再看伊楚的那张脸,不然那个梦总会浮现在眼前。
影响人的心情。
尤其是伊楚那副呆头呆脑地样子。
伊楚见一路上安洁莉娜都不太愿理自己的样子,更是奇怪,难道自己的回答不对?
自己不能去救她?
直到安洁莉娜下了车,伊楚都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