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浮世尘 > 第三章有萍水缘有忠言告
  时值一九九三年夏,这年徐秀云一十有六,徐国兴一十有一,徐建国三十有六,丁秀秀三十有四。
  
  
  这日如往常一般,徐建国夫妇忙完了地的活儿,赶着回家,日坠西山,余晖映照着两人的面颊,徐建国扛着锄头驻足侧身望去,对着丁秀秀说:“这夕阳还挺好看的,这是不是秀云常念叨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呀。这读书人的腔调就是不一样,你说当初是不是应该让秀云继续读书的呀。”
  
  
  丁秀秀回应着说:“晚霞如火,层云漫卷,确实美丽,只可惜不长久。咱家的经济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兴一年的学费就要好几十,唉,真是苦了秀云,是咱俩对不住她。”
  
  
  徐建国也是叹了口气,但又咧嘴一笑道:“不碍事,明天这个时候还有得看哩。”
  
  
  丁秀秀心领神会笑而不语。对付了晚饭,一家子都在门前的空地休息纳凉,扯弄著家长短,远远地看见下街有一双人影缓缓走上来,一男一女,走进了才发现,男的年近中年,头上戴了一顶草帽,脸上架著一副墨镜,手撑著一根竹杖,旁边一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搀扶着他,缓步前行。
  
  
  徐国兴惊呼道:“是书中描述的仙人!”
  
  
  中年男子闻言朝徐国兴方向咧嘴一笑,行至家前停了下来,中年男子对旁边的小女孩嘀咕了几声,又互相捣鼓了几句,在女孩的搀扶下走到了徐建国跟前,双手作揖恭敬地问道:“好心人,我父女俩从别处逃难而来,能否讨碗水喝?”
  
  
  徐建国闻言,笑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都是苦难人,借碗水喝有何难,先生您先请坐。”徐建国边说着边招呼徐秀云和徐国兴搬了桌凳出来,又给丁秀秀使了个眼色,丁秀秀心领神会,径直朝厨房走去,不一会儿便将刚刚未吃完的洋芋饭和豇豆端了出来。
  
  
  丁秀秀摆在了桌子上,笑着说道:“不是什好东西,刚收进去的又拿了出来还热着呢,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中年男子回应道:“夫人哪的话,饥荒之年,有些许粗糠野菜已是不易,更何况是这等吃食招待我父女二人,受之有愧,还请受我父女一拜。”说着便拉起女儿又是一拜。
  
  
  徐建国赶忙阻止,连说道:“先生不必,我们夫妻俩没读过什书,也不识得几个大字,但是与人为善的道理还是懂的,举手之劳而已,而且今天,天也不早了,要不你们俩今晚在我家住宿一晚,等天亮再走也不迟。”
  
  
  中年男人略微思量便说道:“那打搅了。”旁边的徐国兴则是好奇地打量著二人。丁秀秀起身收拾床铺去了,心想着今晚秀云和国兴就来咱屋打个地铺对付一晚,好给两位客人一人腾个床出来。
  
  
  夜,徐国兴耐不住心好奇,悄悄喊起了徐秀云,对着徐秀云说:“姐姐,咱们去会会这仙人吧。”
  
  
  徐秀云扑哧一笑,反问道:“你怎知他是仙人?”
  
  
  徐国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牛老师说的,课上牛老师说他年轻时,就是碰到了这般打扮的仙人,他说这仙人可知人祸福吉凶、测人命运前途,牛老师就是经仙人指点,来此僻壤教书。”
  
  
  徐秀云暗暗一惊,对着徐国兴说:“也好,你年龄尚小,面皮也厚,可与他一会。”
  
  
  徐国兴带着徐秀云蹑手蹑脚地来到卧房门前,徐国兴正要敲门,只听面传出清亮的声音:“进来吧,小朋友。”
  
  
  徐国兴推开门惊呼道:“先生乃真神仙。”
  
  
  不等开口,先生旁边的女儿上下打量著徐国兴,便是笑盈盈地说道:“初次相遇,我父亲就觉你生性好动,言行无顾忌,知你欲来,特此等候。”
  
  
  徐国兴讪讪一笑,小声对着姐姐说:“我表现得有这明显吗。”徐秀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缓缓而言:“小朋友,相逢即是缘,在下略懂一些风水术数,不妨说与我八字,容我摸一摸你的面相,且听在下胡言三两句,小朋友就当听个乐子,如何?”
  
  
  徐国兴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徐秀云将徐国兴的生辰八字告知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又摸了摸徐国兴的脸,又朝女儿询问了几句,沉思了半晌便笑道:“徐小朋友,你今年11岁,所谓一十有一,衣食有依,想来从小无大忧、无大虑,生活虽有磕磕绊绊但是整体一帆风顺,你的名字与国相连,命途易受国家发展变迁的影响,将来若是村格局有所改变,万望顺势而行,莫贪恋这故土之情,你生有福相,却是难有福分,若是经商,久驻一行,必定飞黄腾达;若是从政,恐有牢狱之灾;若是从军,恐有性命之忧。当然徐小朋友,也不必太过在意,此乃在下一家之言,且当作戏言听将作罢。”
  
  
  徐国兴转头对姐姐说:“听到没有,仙人说我以后会飞黄腾达。”屋中四人各自相顾一笑,姐弟二人缓缓退去。姐弟二人正要离开的时候,中年男子叫住了徐秀云,徐秀云让徐国兴在门口等她,又进了屋。
  
  
  中年男子开口问道:“小姑娘,可否与我详细说说外面那小子出生时的情景。”
  
  
  徐秀云迟疑了片刻便交代了起来,她说:“那天雨很大,风也很大,还有雷声震耳欲聋,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那可怕的场景,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我家屋顶上方却是星曜璀璨,仿佛我家这块是另一个世界,我弟弟临盆后这些景象便消失了,说来也奇怪,那恶劣的天气地的庄稼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中年男子摸了摸胡须,两眼放光,低声在徐秀云耳畔说道:“有些人,生而不凡,出生时常常伴有异象,这是福也是祸,今后若是有其他人问起他的出生,千万不要随意告诉别人这些事。”
  
  
  徐秀云望了望门外侧着耳朵偷听的徐国兴,当即产生了质疑,这也能叫生而不凡?徐国兴顶多是在学习上有些天分,但怎也没这中年男子说得这玄乎。
  
  
  见中年男子一脸凝重徐秀云重重地点了点头。
  
  
  徐秀云走出了房门,紧接着那个长相端庄的小女孩也走了出来,朝着徐国兴喊道:“徐国兴,你等等我,屋好热,你能不能带我出去吹吹风。”
  
  
  徐国兴热情地说:“我以为什大事呢,走走走。”
  
  
  说着便是带着小女孩,来到猪圈旁,徐国兴指了指猪圈上面的平房,道:“晚上,上面可凉快了。”说着好像想起了什,又跑回屋拿了张凉席,从旁边的小泥路一个飞身便贴在平房的边缘,双手一撑,便爬了上去,朝着下面的小女孩说道,你从前门堂屋进去,上二楼,那有楼梯可以下来。
  
  
  小女孩摇了摇头,说:“不,我也要从这儿爬上来。”
  
  
  徐国兴打量打量了她,随即又跳了下去,对着她说:“那你还是踩我肩膀上去吧,要是把你摔著了,我爹不得抽我。”
  
  
  徐国兴蹲下身子,说道:“来,踩在我肩膀上。”
  
  
  小女孩扶著墙根,踩着徐国兴的背上了他的肩膀,徐国兴“哎哟”一声,抱怨道:“你这小女娃,怎这重,看着芝麻大小,怎重得跟母猪似的。”
  
  
  小女孩闻言,使劲儿跺了跺脚,吓得徐国兴不敢再说话。将小女孩送了上去,自己又故技重施翻了上去,赶紧躺在了凉席上喘著大气,看得旁边的小女孩哈哈大笑。
  
  
  徐国兴开了话茬:“我觉得不应该是你扶着你爹出现,而应该是你爹背着你出现,你瞧瞧你爹虽然眼瞎,但是身强力壮的,倒是你,面色憔悴,弱不禁风似的,你就应该让你爹背着,然后你给指哪他走哪。”
  
  
  小女孩没有回话,只是安静地望着星空,徐国兴见她不搭话就自顾自地休息著。夜,天上繁星闪闪,簇拥著月亮,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清风蝉鸣齐至,身心说不出的舒畅,小女孩盯着闭着双眼的徐国兴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父女俩便要离开,徐建国上前挽留道:“先生,这是要去往哪,再住两晚歇息好了再走也不迟。”
  
  
  中年男人笑道:“天下之大,何处不为家,在下对面相颇有研究,将要走了,徐兄可愿听我几句忠言?”
  
  
  徐建国咧嘴一笑:“我看你眼不能视物,如何看我面向?”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道:“我虽目不能视,但昨天夜,小女早已将您的面貌告知于我。”
  
  
  徐建国恍然,中年男人继续道:“可愿意听听?”
  
  
  徐建国道:“先生说便是。”
  
  
  中年男人不急不缓地说道:“徐兄有福人之相,但落在无福之地,几十年的光阴,福运涣散,观你额纹繁重,运程阻滞,近三年万不可劳碌,再者印堂不显,恐时运不济,横祸丛生,近三年万不可求财,这三年若是熬过,进入不惑之年,便是潜龙升天,子孙福荫无限,必可享受天伦之乐,当然这只是在下一席之言,徐兄体宽心善,必将福德东海。”
  
  
  徐建国只当笑谈:“必定谨记先生的话,前路漫长,还请先生保重。”
  
  
  中年男人作了一揖道了声告辞便带着女儿离去。徐国兴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只在心暗想,这先生怎这般咒人。
  
  
  徐建国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丁秀秀笑道:“江湖术士,话不可尽信。”说着便招呼著众人回屋。
  
  
  回到屋,徐国兴从兜掏出一张红布包裹的三角符,丁秀秀见了询问道:“这是什?”
  
  
  徐国兴回道:“,我也不知道,昨天夜先生给我的,让我戴到十六岁,让我千万不要弄丢,说是可以保一家平安。”
  
  
  丁秀秀闻言便说:“先生让你戴你就戴着吧。”丁秀秀边说着边接过徐国兴手中的三角符打量了一番,然后理了理挂在了徐国兴脖子上,又叮嘱道:“除了洗澡,都好好戴着。”
  
  
  徐国兴“哦”了声,便将三角符藏进衣服,然后径直跑出了门外,直到中午时分徐国兴才缓缓归家,随便对付了几口饭,便对丁秀秀说:“妈,下午我跟着叔放牛去了,晚点回来。”
  
  
  丁秀秀嘱咐道:“注意点安全,别离你叔太远。”
  
  
  徐国兴回了两声,便坐在门口等著叔,牧牛的路线正好要经过他家门口。
  
  
  不多时,到了下午一两点的样子,叔牵着大水牛路经徐国兴家门,虽说是叔,其实这所谓的叔也才十四五岁,是徐建国的堂兄弟,名为张全,早早地就辍学了,现在在帮着家干些农活什的,当然徐国兴还有个二叔张鹏,和张全同龄,据说这两人在学校拉帮结派、胡作非为,连老师都不放在眼,但是徐国兴从下和他们一起长大,也没见过他们凶狠的样子,两叔叔甚至对他还颇为宠溺。
  
  
  张全冲着门口的丁秀秀喊道:“秀儿姐,国兴去哪了?不是上午老早就喊我放牛喊他一块儿吗?”
  
  
  丁秀秀朝屋喊了一嗓子,又对着张全说道:“这娃儿,吃完午饭就一直坐在门口等,给等睡着了,刚进屋躺了会儿。”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徐国兴从门槛跳了出来,不满道:“等得我都睡着了,说了早点的嘛。”
  
  
  张全哈哈一笑,对着他说:“你怕不是不晓得中午太阳有多大,早点去,怕是我水牛都要被晒脱水。”
  
  
  徐国兴望了望被云遮住的太阳,感受了下室外的温度,不禁点了点头,冲着叔竖了个大拇指,老气横秋地道:“善哉,善哉,还是叔思虑周全。”
  
  
  丁秀秀和张全都是咧嘴一笑,丁秀秀又接着对张全说:“这孩子皮得很,还麻烦你给我看好了。”
  
  
  张全脸色一正,道:“秀儿姐放心,他要是敢跑……。”说着挑衅地朝徐国兴举了举手的赶牛鞭。
  
  
  徐国兴一哆嗦对着丁秀秀说:“我哪敢跑。”
  
  
  辞了母亲,徐国兴跟着张全往山上走去。穿过青石板路,来到一条羊肠小道,路的两边有鲜花野草,大水牛时不时低头嘬两口草。不知道什时候,徐国兴已经爬到牛背上坐着,冲着在后面赶牛的叔说道:“全哥,你不会真的抽我。”
  
  
  后面的张全回道:“叫谁哥呢?叫叔,你要是皮,你看我抽不抽你。”
  
  
  徐国兴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
  
  
  约莫半个小时的路程,一片绿油油的草坪映入眼帘,这片草坪被夹在两座山的中间,这不仅土地肥沃,青草鲜美,往小山坡上一绕还有一汪清水,水草兼具是村人常来放牛的宝地,在边上还用石头搭了桌椅,供人歇息。本该宁静的草坪,此刻却人声鼎沸,十几个小孩子的嬉戏打闹声充斥在这片空间,只听前面人喊道:“全哥,怎才来啊,等你好半天了。”
  
  
  张全回应道:“这不来了嘛,你家的小黄牛可是牵上来了?”
  
  
  人群闪开,只见一头小黄牛正在那一汪小池悠闲地泡著澡。没错,今天徐国兴他们是来斗牛的!话不多说,叔张全用鞭子赶着大水牛往池子跑去,刚开始黄牛怡然不惧,主动跑上去找水牛,哪知道水牛一个顶角就把黄牛撞翻在水,旁边观战的一群孩子一阵唏嘘,黄牛已是不敢对抗水牛,哪知水牛脾气暴躁,追着黄牛不放,被撞翻在水的黄牛又被水牛踩踏了好几脚,好半会儿,水牛才停下攻击,在水悠闲地泡著,咀嚼著青草。
  
  
  见到如此情形,黄牛的主人赶忙牵着离开了这。
  
  
  旁边有小孩儿应和道:“这刘呆子偷偷牵着他家的黄牛来挨打,要是被他爹撞见了,不得被一顿好揍。”旁边一阵哄笑,没了好戏看,看戏的娃子们都顺着原路下了山。
  
  
  只见张全在徐国兴旁边一阵坏笑说道:“这刘家娃儿确实呆,黄牛怎打得过水牛,他爹没告诉他碰到水牛要走得远远儿的吗?”
  
  
  徐国兴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场没有悬念的斗牛,不由得又朝叔比了个大拇指。此时的山坳异常宁静,叔侄俩都躺在草坪上享受着凉风吹拂,看着空中的白云迁徙,只有不远处时不时传来两声牛的“哞哞”叫声。
  
  
  时至黄昏,叔侄俩才不紧不慢地赶着水牛沿着小路返回,刚到院子就听见刘家娃子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爹,别打了,俺以后不敢了”,看着伤痕累累的黄牛,叔侄俩知道事情败露了,赶紧绕了路牵着水牛回了家,刘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远处跑路的叔侄俩,此情此景,刘父不由得加大了手上皮鞭的力道……
  
  
  “不好啦,不好啦。”徐国兴惊呼道。
  
  
  丁秀秀赶忙上去问:“怎了国兴,出了什事?”
  
  
  赤裸著上身的徐国兴从屋跑了出来,指了指脖子说道:“我的符不见了,早上还戴在身上呢!”
  
  
  丁秀秀闻言,眉头一皱:“你这孩子,人家先生昨天才给你,今天就弄掉了,准是下午放牛的时候给疯掉了,你怎没把你人弄丢。”
  
  
  徐国兴悻悻一笑,丁秀秀又接着说:“算了算了,没那东西也不照样过了几十年,以后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