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去找贺立的时候,贺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见到石开,贺立没有说话,等著石开开口。
  
  
  石开深深行了一礼,贺立点了点头。石开说道:“收拾巴堡主物品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东西。”说着就把卧房的信给贺立递了过去。
  
  
  贺立看了信,垂了垂眼帘,开口说:“是巴不德的字。他的书法早年间是出了名的。前些年神霄大帝征召书法大家的时候,他的字也曾向上递过。后来听说是道下来的仙司在最后几篇字的评选,点着他的字,说:‘字如其人,他的字写得狭窄轻飘,人也必定心窄轻浮’。于是最后就没有选他,连着那年本来准备调他到府的事情都一起泡了汤,我们是听说过的。”
  
  
  “昨晚你问的话,还是一样的答案。造册登记上没有,说明这两都只是凡人。仙凡有别,神霄律令,凡人不算作修者的亲属,不能继承修者的遗产。”
  
  
  见石开在那迟疑,贺立又再开口:“你这两天可以先‘好好地’整理清楚账目。等新的堡主到任,你与他交接后,再定你的行止。”
  
  
  石开很快反应过来,答应道:“是,小人明白。”
  
  
  贺立闭了闭眼,似乎微微摇了摇头,取出南山堡的官印和阵盘:“你前途远大,人也算明白,既然准备留在这交接堡衙官仓,那这堡令和阵盘我就还交给你来管理。如果发生了什事情,可以让护卫来找我,就说是南山堡遗留急案有了线索。”
  
  
  石开接过,又深深地行了礼,说道:“深谢大人。”
  
  
  石开送贺立三人出了堡,继续整理巴不德遗物和公私仓库的账目。护卫们大多被派去帮助理粮,石开问过陆仙使,给各个护卫每天都发了二两灵谷,正常登记在册。
  
  
  又过了一天。九月十九上午,陆仙使收完了今年份的粮谷,只派过一个随从去良田大概看了半天,就押著满满长长的粮车大队往府回去。石开比往年加了量,派了十五个护卫随行护送,每人都给配足了来回所需的灵谷。陆仙使出发的时候,石开和陆仙使说:
  
  
  “有劳陆仙使帮我给贺大人带句话,我过些日子另有去向,不好和他当面辞行了。”
  
  
  满载而归的陆仙使来不及收好嘴角的笑容,摇著头勉强叹了个气,连连说他放弃了别人求不来的好机会。
  
  
  九月二十的上午,石开把堡余下的护卫都派去田,组织和帮助凡人翻土。自己拎了一个袋子,带着堡令,把阵盘托给一个相熟的护卫保管,交待了自己准备进山,找些寻常野兽练练手。
  
  
  带了把普通腰刀,背了一个包裹,石开出了南山堡的南门,又走了五路。周边的人烟已渐渐稀少,良田都被抛在了身后,眼前山势已渐渐起来,大路已经到了尽头。石开站在大路边缘,向前跨出一步,仿佛感到有些什在身上一扫,随即踏出了南山堡灵阵的范围。空气中的灵气含量明显变得稀薄许多。
  
  
  石开踏上山路,捡著杂草少的石路走。随着山间石道回转,很快就再看不见身后那司空见惯、仿佛一望无际的良田和人间烟火。入目的大都是青翠秀色,耳渐渐听得见水声咚咚,不时地从树梢上飞起几只小鸟。石开入山大约有十地,停下了脚。
  
  
  外面虽然是天色清朗,但在山叠叠的参天大树下,石开只觉得身边阴冷寒湿。树上早已没了鸟儿的踪迹,眼前杂草已接近人高,原先尚可分辨的石道似乎也已经到了尽头。树木和杂草丛中,有些淅淅索索的动静,石开总觉得有些目光在往自己身上扫来。
  
  
  石开对着眼前的杂草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还该按原本的方向往杂草钻,身后忽然传来了陈拓的声音:“石管事,救命大恩,不敢言谢,请受陈拓一礼。”
  
  
  石开赶紧转过身来,见陈拓已经跪在地上,正要叩头,连忙往前抢了两步,侧着身子扶他起来。石开打量陈拓,只见陈拓明显比上次见面又瘦了许多,眼圈发黑,眼眶似乎要陷将下去。石开开口:“陈大人,我什也没有做。您太过了。”
  
  
  陈拓也不争论,拉转石开,就向外走。石开不明所以,由著陈拓带路。陈拓向山外大概走了三,忽然往旁边拨开一丛杂草,对石开说:“往这面来。”
  
  
  石开紧紧跟住陈拓。陈拓往不住地拨开杂草,又抬起一截断树,把石开往面让。过了断树,前面看到几株不知什年份的大柏树,枝丫横生,隐隐泛著光华。陈拓爬上其中一棵柏树,往来路张望了一阵子,下了树来,向着两颗柏树中间狠狠一撞。一声刺耳的裂响从两棵柏树之间撕将开来,随即横生的枝丫向天空缓缓举起,树间可见一片较为空阔的场地。陈拓把石开让进了空地,自己又双手按上这两株大柏,朝天的枝丫又缓缓横落,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
  
  
  石开看那片空地,已经靠着山体,边上有一片区域明显经过打扫,地上没有多少落叶,却有一个还缓缓燃烧着的火堆。火堆往后,是一个一人高的洞口,边上倚著把寻常腰刀,地上还放着把崩了些口的板斧。陈拓来到火堆旁,让石开往几块大石头上坐下,陈拓又要给石开磕头,石开赶紧拦住。
  
  
  陈拓开口:“石管事,你是个明白人。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是我捕兽期间找到的一个休憩场所,还算安全。现在外面的情况怎样了?”
  
  
  石开从背上卸下背着的包裹,取出一袋五斤灵谷,给了陈拓,让陈拓吃些再说。陈拓抽出背上背着的一截灵木,放在洞口边,又从一棵矮树后面解下一只野羊,要去抽洞口的腰刀屠宰。石开拔出自己带的刀,说:“用这一把。”
  
  
  陈拓明白,石开是想让刀上过一过血。两人收拾了一阵,吃了小半只羊,陈拓少少吃了些灵谷,靠在树下运了阵气,脸上渐渐有了些红光。陈拓起身,闭着眼叹道:“这才算是真的活过来了。”随即对着石开睁开眼皮,眸子仿佛有寒光射出,道:“咱们终于可以好好地聊上一聊。”